《非城市爱情》夏雨婷

25、聚餐

　　LEHUI的年终聚餐安排在距离它最近的一家大饭店里。
　　饭店的装潢算起来还是属中上水平，整个大厅可以容纳两三百人同时进餐。
　　和上次去杭州旅游一样，聚餐也被安排成两拨。
　　叶霜这次倒成了第一拨吃饭的人。
　　下班后，叶霜先去四楼换掉工作服，她准备先回家一趟再赶回来吃饭。
　　聚餐安排在晚上六点钟进行，时间上还是允许的。
　　昨天叶星发信息说学样要买辅导资料，问她有没有钱，今天刚好发了年终奖，等下正好顺路去银行汇给他。
　　刚打完卡准备离开，前台的接待突然叫住了她。
　　“你是收银课的吧？”
　　“对啊，有事吗？”
　　“是这样的，刚才有家干洗店的人送来一件跳舞用的裙子，说是你们课张妙的。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下班，能不能麻烦你帮忙送去给她？”
　　“她今天上早班，快下班了，你可以等下给她。”
　　要是换在平时，她一定会把这个小忙给帮了，可今天不行，她在赶时间。
　　“我就是因为这样才头疼，我有急事马上要出去一趟，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干洗店的人说张妙送去洗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今天下午一定要送到她手里，说是为晚上的年会准备表演用的。”
　　接待一脸的苦恼，叶霜最受不得别人求自己，也不忍心再往下推。
　　“好吧，你把东西给我吧。”
　　接待一听她答应了，不停地道谢。
　　“不用客气，小事而已！”
　　叶霜已经换掉工作服，现在只能从员工通道出去，再由LEHUI的正门上电梯转进超市。
　　无疑绕了一个大圈，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
　　当叶霜把袋子交到张妙的手中时，她的全部心思都停留在上面，连个谢字都没有，叶霜也懒得去和她计较，现在赶时间才是她的重中之重。
　　银行排队的人出奇地多，前面两排的座椅上几乎都坐满来银行办理业务的人。叶霜取了号，很无奈地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地等。
　　等到她办完出银行门时已经是下午4点50多分。
　　她一路飞奔至公交站台，等下，上车，下车，回家。又到了5点过30分，把东西往家里的沙发上随意一甩，还没来得及稍做休息，又一路狂奔出了家门。
　　在楼下无意中看到停在路边的路虎，他不是也要去聚餐么？
　　6点整刚好赶到饭店。
　　一进入大厅，里面早已是黑鸦鸦的一片，同事们都已落座，只有几位LEHUI的管理层还站在门口边上聊天。
　　没有看到林雨晗，叶霜微微松了口气。
　　“你怎么才来？”何美云压低声间问她。
　　“有事回家了一趟。”
　　“还好林店长没到，要不然有你好看。”
　　叶霜只能装傻笑回应。
　　“说真的，你和张明没事吧？我怎么觉得他最近看到我都躲着走，好像生怕我会问他一样。”
　　“没，没什么，我和他什么事都没有。”
　　正说着，门口闹哄哄的，不用想也能猜到一定是林雨晗来了。
　　闹腾没持续多久就安静下来，管理层的人员也都落座。
　　负责主持的工作人员上台讲话，无外乎是一面作总结报告，一面拍着上面的马屁，一面还讲些无伤大雅的荦笑话，引得下面的众人哈哈大笑。
　　服务员始依次给每一桌上餐前小菜，一碟花生米，一碟牛肉，一碟泡菜和一碟小皮蛋，大家微微动了几下筷子，又都放下。
　　主持人问大家要不要看节目，众人当然心照不宣地回答：“要！”
　　于是第一个节目“单簧”就上演了。
　　表演者是生鲜科的一位不能说话的男同事，LEHUI一直致力于扶持当地的社区经济和教育，并大胆录用一些身残志坚的人员，让他们得以重新在社会上找到自身的立足点。
　　这位男同事一人分饰两角，演的是一男一女初次约会闹出的各种笑话。
　　他演得非常维妙维肖，把台下的同事们逗得乐不可支，节目一结束，大家纷纷鼓掌。
　　接着又上了几个节目，也各有各的特色。
　　菜也陆陆续续端上来，大家吃的吃，喝的喝。
　　用何美云的话来讲，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轮到家电科的员工上台表演时，主持人提醒收银课的人做准备，张妙提了袋子就朝洗手间奔去。
　　家电科的节目是双人相声，两人一唱一和，讲的都是时下一些热点新闻，不是很好笑，但是启示性比较强。
　　人家在上面讲得是唾沫横飞，叶霜和何美云则在下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吃菜。
　　很快，两个说相声的员工下去了，轮到张妙的节目上场。
　　当她身着粉色长裙笑意盈盈地站上台时，台下好几个男同事都吹起了口哨，引得众人一阵骚动。
　　不得不承认，这条裙子很衬她的肤色，柔润而又光泽的面料，紧致的收腰设计，再加上她把头发又挽了个髻，真是美得不可言说。
　　她手里拿着两把同色系的羽毛扇。
　　听王春梅介绍说张妙在学校曾因此舞拿过奖，相信她们这次是有眼福了。
　　音响师把音乐一调，随着《走进新时代》的音乐声响起，原本立足台正中央的张妙开始随着音乐 一颦一动，时而转圈，时而跪地，时而高高跃起，时而开扇摆动。脚下的裙摆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下漾起一朵又一朵“大荷花”，她的脸上有着难得的自信的光芒，像一个精灵。
　　她的舞蹈，看得台下的同事们啧啧不已。
　　张妙连连俯身谢幕，转身离开表演台。
　　她回到座位时，一桌的同事们都纷纷夸她跳得很好看。
　　张妙含羞一笑，说哪里哪里，跳着玩的。
　　目光却有意无意地频频看向最前排的领导席，女儿家的心思一览无余，藏都藏不住。
　　大家会意一笑，也懒得去点破。
　　任谁都知道那里坐了个她朝思幕想的林雨晗。
　　叶霜只觉自己比张妙更可笑，自己何尝不是一样，两人不过是半斤对八两罢了。
　　最后一个压轴奖，也就是今晚最大的一等奖，和往年一样，还是由林雨晗店长抽中并颁出。
　　得奖的是一个杂货科的男同事。
　　只见他非常兴奋地从林雨晗店长手里奖品，是一台最新款的手机，少说也有好几千块！
　　说了声谢谢LEHUI，谢谢林店长，谢谢大家，就跑下台去。
　　林雨晗把奖颁完，也准备下台时，主持人很意外地把他拦住了。
　　“林店长，每次聚餐您都只颁奖，从来都没有见您给大家展示一下您的才艺，不如趁着今晚大家高兴，来一个怎么样？大家说好不好？”
　　台下的同事们一听说林店长表演节目，立刻跟打了鸡血一样，振奋不已。
　　又是掌声，又是喊声，一片连着一片。
　　林雨晗起先不肯，一直在推辞，只可惜盛情难却，加上领导席上的高层们也要他来一个，他也就没有再坚持下去。
　　或许是今晚真的是很高兴，也或许是喝过酒的缘故，现在的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上竟不同于往昔的平淡疏离，红红的，眼睛里多了些许笑意。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
　　他摆摆手，可主持人哪里肯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林雨晗店长今天晚上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可能是我们的掌声还不够热情，大家再热烈一点如何？”
　　这次的掌声更大一些，有些男同事还站在座位上起哄。
　　林雨晗是LEHUI众多女生崇拜的对象，能见到他上台表演，就跟外面娱乐圈里的粉丝见到偶像一样。
　　这种效果，正是主持人想要的。

　　台下的掌声是一拨接着一拨，就连饭店的服务员都出来看热闹。
　　叶霜一边和自己面前的一盘红烧狮子头“奋战”，一边坐等看好戏。
　　“好吧，那我就依大家的的邀请献丑来一个，不过事先说好，要是演得不好你们可不准笑。你们也别在鼓掌了，要是把手拍痛了，可就拿不起筷子吃大餐了。”
　　林雨晗右手执着麦克风，半开玩笑地说。
　　台下也跟着笑起来，纷纷配合着坐好静待他的表演。
　　“不过，”他突然又对主持人说道：“我没有刚才上台来表演的嘉宾们那么多才多艺，我就唱首歌吧，我还需要一位同仁和我一起唱。”
　　林雨晗这么一说，倒让台下的众人纷纷窃窃私语。
　　林雨晗初任HLEHUI店长时就介绍过自己是在国外念的书，国内的歌应该是不太会，也就是说，他要唱的话，很有可能是外文歌曲，那么多歌，谁晓得他要唱的是哪首？万一上去发现自己不会，那该有多丢脸？
　　台下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却没有一个人敢自告奋勇上去和他一起唱。
　　主持人见没人敢上台，心想这林店长还真是狡猾。
　　光叫人上去，又不肯说出是哪首歌，摆明是想推掉表演，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自己怎么肯轻易放弃？
　　心里灵光一闪，对着麦克风说：“要是实在没有人敢上来，林店长不如我们这样，您抓阉，抓到谁的号码，谁就上来和您一起唱，怎么样？”
　　林雨晗点点头，对这个提议表示同意。
　　二话不说，伸手就往抽奖箱里抓，在里面鼓捣了一下，抽出一张折好的纸条。
　　台下众人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都深怕抓到自己的号码，这跟抽奖时的状况恰恰相反。
　　当然也有一些是恨不得抓中自己的，比如说张妙，两只眼睛一直紧盯着台上的林雨晗，好像要用意念让自己的号码飞到林雨晗的手中一样。
　　她小声地默念着自己的号码，一遍又一遍，直听得坐在她旁边的王春梅忍不住偷笑。
　　台上的林雨晗把纸打开，一个六，一个八立刻在眼前展现。
　　主持人歪过头来一瞧，对着麦克风大喊。
　　“68号!68号是哪位？!68号在哪里？！”
　　叶霜在听到这个号码前，一直在聚精会神地和面前的狮子头做持久战。
　　这家饭店的丸子做得比其它饭店的小又很滑，她老是夹不起来，每次都是刚夹起，又掉下，刚夹起，又啪得一下落回到盘子里。
　　LEHUI的奖券是人手一张的号码券，都有在登记本上签名，所以只要在登记册上一查，就能知道号码的主人是谁。
　　从小到大，历经过大大小小各种抽奖，但是很奇怪的是，叶霜从来都没有抽到过。
　　哪怕连个小奖也没有，长久下来也算是心灰意冷了。
　　这次她也是抱着反正也不会抽到自己的想法，奖券早就被她晾在桌边，还被浸到了油渍，脏不拉叽的，但是仍旧可以识别出上面的号码---68。
　　68，68，溜吧，溜吧。
　　“叶霜，是你啊！”何美云激动地一把抓住她拿筷子的手，眼看快要到嘴边的狮子头又一次抖落进了她刚盛好的西湖牛肉羹里。
　　叶霜那个恼啊。
　　好不容易快到嘴边的美食又没了。
　　好的不中，坏的倒是应得蛮快。
　　同事们听何美云这么一叫，都齐唰唰地看向叶霜，特别是张妙，那双眼睛都可以让自己冒出一丢丢的冷汗。
　　如果有刀子的话，自己怕是早已经血肉模糊了吧。
　　主持人那里也很快查到68号的主人--叶霜。
　　“叶霜！叶霜是哪位？人在哪里？”
　　何美云硬推着她上台去。
　　叶霜活像倒了八辈子楣，很不情愿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慢悠悠地向台上走去。
　　伸不伸头都是要挨这一刀，那要死就死痛快些吧。
　　叶霜在台上一站定，主持人就拿着麦克风叫开了： “原来是位美女哈！那我们就用掌声，欢迎她和我们的林店长对唱一首！”
　　叶霜只感觉到耳畔全是清脆的拍拍响，就连林雨晗也在台上微笑着给她鼓掌，什么吗？！
　　“美女，要不先介绍一下自己呗？”
　　主持人把另一个话筒递给她。
　　叶霜把话筒话在嘴边，很小声地说：“大家好，我是收银课的叶霜。”
　　“叶----霜！名字真好听，人如其名。当然叶霜，你也别太紧张，要放松。我这人还是很怜香惜玉的。”
　　主持人的这番话引来不少的笑声。
　　叶霜一皱眉，脸更红了。
　　他们这不是摆明了拿她当取乐的对象？
　　可是这又怪得了谁？怪自己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太好？
　　叶霜朝那个“罪魁祸首”瞪了瞪眼，偏巧林雨晗正好也朝她看过来，收到她的怒意，竟也不恼，反而加深了笑意。
　　叶霜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候他祖宗十八代，自己是犯了哪门子冲，总要和他纠葛在一起？
　　“林店长您看，人我也给你找上来了，这台子现在就留给你们俩个，我就先闪人。”
　　主持人说完，立马就闪到台下的座位上去看“戏”。
　　林雨晗则跟音响师小语几句又回到台上。
　　叶霜求助似地看着林雨晗。
　　林雨晗把话筒移开，走近一些对她说：“不用担心，这首歌你一定会的。”
　　叶霜刚想回敬他一句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会？
　　音乐的前奏响起，很舒缓地钢琴声，叶霜几乎是一瞬间就知道是哪首歌。
　　是Westlife的You Raise Me Up！
　　林雨晗对她做了个手试，意思是自己先唱。
　　林雨晗的声音淳厚又有磁性，非常适合唱这首歌。
　　果不其然，他一开口，立刻就把全场给震住了，大家几乎都是屏气凝神地听他唱歌。
　　好半天，叶霜都有种错觉，彷佛这就是一个演唱会，而他，就是原本站在台上唱这首歌的人。
　　When I am down and, oh my soul, so weary
　　When troubles come and my heart burdened be
　　Then, I am still and wait here in the silence,
　　Until you come and sit awhile with me.
　　叶霜听着听着，有些愣住了，有种“人未动，心已远”的感觉。
　　以至于林雨晗给她打手试，让她跟自己一起唱的时候，叶霜都没反应过来，等她发现不对时，林雨晗已经跟随音乐唱到下一句。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叶霜不好意思地瘪瘪嘴，跟着他一起唱。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苏格兰风笛一起，林雨晗把麦克风换到左手上，向她伸出自己的右手。
　　叶霜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心里有些微微抗拒，这毕竟是LEHUI的年终聚餐啊！
　　台下多少人在看着他们两个？
　　林雨晗不急也不恼，手就这么一直伸着，静静地等待着。
　　最后一刻，叶霜索性把心一横，把手轻轻柔柔地放在他的手上面。
　　恰逢音乐又一起，两人执手相携，面向大家，继续唱着：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You raise me up, 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You raise me up, to walk on stormy seas
　　I am strong, when I am on your shoulders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最后一句是独唱，叶霜把麦克风放下来，看着他唱。
　　林雨晗感受到她的注视，把视线收了回来，也看着她，彷佛是把这最后一句单单唱给她听：
　　You raise me up… To more than I can be.
　　林雨晗一唱完，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么轰动，万人体育馆的演唱会也不过如此吧。
　　大家起劲地对他们拍着手，有些同事居然还纷纷起立给他鼓掌。
　　其他的同事看到了，也都跟着站起来。
　　最后几乎是全场都站着给他们两个人鼓掌。
　　叶霜趁他一个没留意，迅速地把手从他手里抽回来。
　　林雨晗感觉到右手掌心突然一空，很自然地想再次去握紧那片柔夷，可他能抓到的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只好失落地把手收回来，脸色也有些微变。
　　两人谢过在座的同事，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叶霜一回来，明显感受到了全桌女同事的敌意。
　　这顿饭最后吃得不欢而散。
　　张妙更是连招呼不打就走了，王春梅悻悻然瞪了一眼还在吃菜的叶霜，也随张妙而去。
　　何美云晾下一句：你死定了，这下可成LEHUI的头号公敌了。
　　找了个借口也开溜了，整个桌上就只剩下叶霜一个人。
　　叶霜环顾大厅，除了几个喝得醉熏熏的男同事，她是唯一一个还未走的女生。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已经快十点了。
　　最后一班公交是晚上九点五十分发出，到距离最近的公交站台一般是十点二十分左右，叶霜每次上晚班，刚好可以赶上这趟班车回家。
　　从这家饭店走到站台五分钟足够，她有充足的时间打包一些剩菜剩饭。
　　最近小区里的流浪猫，流浪狗越来越多，叶霜每次有剩余的食物，都会拿去喂它们。
　　服务员姐姐听说她要打包给那些可怜的小动物们吃，爱心大发，让其他的同事放下手里的活，都过来帮忙打包。
　　最后居然装了满满三大包剩菜剩饭。
　　叶霜很吃力地拎着东西，一走出饭店大门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上海晚上的气温骤降，外面已经是零下几度。
　　她把围巾拉紧一些，可就是这样，叶霜也不愿意辜负这难得的“良辰美景”。
　　有人说，夏日里的星空璀璨而美丽，叶霜却认为冬天的星空才最好看，虽不胜满目星辰那么耀眼，却别有一番清冷和干净的韵味。
　　“好看吗？”一个声音问她。
　　叶霜着实被这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尔后才看到林雨晗从车的另一边走过来，一直到她面前才停住。
　　叶霜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还混夹着淡淡的烟草味。
　　林雨晗在饭桌上有喝过酒，叶霜是知道的。
　　但是他抽烟，叶霜还真是没见过。
　　叶霜被熏得很不舒服，不想搭理他。
　　现在是下班时间，既使他是自己的BOSS。
　　“林店长，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家了。您也早点回去吧！”
　　叶霜从他身边绕过去，径直朝公交站台的方向走去。
　　林雨晗跟在叶霜的后面追出几步，但他很快发现自己的车子还停在饭店门口，于是又折回去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脚踩在油门上，一个急速倒车，车子很快就追上了叶霜。
　　林雨晗不敢跟得太紧，他怕叶霜会生气。
　　他开得非常慢，他害怕叶霜会一个急刹车，自己一个不注意把她给撞到。
　　叶霜打从心底里很害怕，她怕他给出的答案简单得让她更加痛苦。
　　诚如他一直说的：你是LEHUI的员工，我是LEHUI的店长。她与他之间的情份，就只是上下属的关系。
　　当然她也明白，自己实际上期望地更多。
　　她一直谨守着要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这样她的心不会因为他而欢愉与悲伤。
　　可是谁能告诉她，一旦把心掏出来了，就永远收不回原本放心的地方。
　　自己究意是什么时候把心付出去的？
　　也许是他对自己唱You Raise Me Up的时候；也许是他邀她坐他车的时候；也许是他请她下馆子的时候；或者是借给她书的时候，可能更早一些，是初次在马路上等红灯时看到他的时候。
　　他一个人站在路边等红灯的样子，叶霜至今都记忆犹新。
　　有些许孤单，眼神放空，不知道他那时在想些什么。她很想上前去关心他，问他：你还好吗？
　　叶霜的矛盾，是她性格使然。
　　每次当她发现自己向心爱的人靠近一些，理智又会把她拉得更远一些。
　　这就是所谓的进一步，退三步。
　　叶霜有些生气，索性只管赶自己的路，脚下的步伐也加快一些。
　　她和他这一前一后，一人一车，倒让经过的行人百思不得其解。
　　到底是她有车不坐？还是她占着通道不让车过？
　　总而言之，她都是过错的一方。
　　这里距离站台的路程不长，叶霜很快就到达公交站台。
　　她把三大包东西放在凳子上，自己朝公交车来的方向望。
　　很快，叶霜的脚边就停了一辆车，当然不可能是公交车。
　　路虎往公交站一停，副驾驶座的车门就被林雨晗从里面打开了。
　　“上来吧，我带你回去！”
　　他的声音不大，有几分服软和请求的意味。
　　叶霜摇摇头说：“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就可以了。”
　　她并没有想过这样一句非常平常的拒绝的话会让他如此生气，以至于他搭在副驾驶座垫上的右手握得生紧，脸气瞬间沉下来，双眼紧紧盯着她，里面笑起来的时候看见的阳光全沉浸在黑夜之中，犹如一层一层的海水，海底总是暗潮汹涌。
　　林雨晗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等待叶霜改变主意。
　　他想自己应该生气吧？
　　宁可去挤公交车，也不愿意上他的车。
　　可他又不敢朝她发火，所以只好自己生自己的气。
　　林雨晗赌气似的就是不关门，也不离开。
　　大半个公交站台都让他的路虎给霸占了，让一些同样在这里等车的人怨声载道。
　　这样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公交车来了，司机快进站时，看到停在站台的路虎，朝他按了几下车喇叭，见车还是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又不敢直接撞上去，干脆一个左转，车在路虎车的左边停住。
　　司机从打开的前门对坐在驾驶座的林雨晗嚷道：“侬搞啥么子？侬捣江湖哇！侬好跑了！”
　　不知道林雨晗有没有听懂司机的这句上海话的意思，反正叶霜是听懂了，路虎占了公交车道，司机很生气。
　　林雨晗犟起来还真是特别的拗，叶霜想要摆脱他，还真不能和他硬碰硬，所以她决定先服软，对他客气一些。
　　“林店长，您喝过酒，最好是别开车，这样很危险。我还有事，就先坐公交车回去了，再见！”
　　说完，绕过他的路虎，飞奔上了公交，离开时还不忘朝他挥挥手以示友好。
　　叶霜本以为今晚就此摆脱了他的“魔掌”，谁料公交才开出一站路，他的电话就跟了过来。
　　他在电话里淡淡地问：“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东西？”
　　“有吗？！”
　　叶霜从包里翻到外衣口袋，左找右找，家里的钥匙，钱包，纸巾都在，就连工作牌都被她放得好好的。
　　“你确定那三大包东西不要的话，我可以帮你把它们扔进垃圾桶。”
　　叶霜反应过来，连忙说：“别扔，别扔，我有用的。”
　　“那好，停车坪等我！”
　　叶霜还能说什么，谁让她才这么点年纪，就得了健忘症。
　　她乖乖地站在停车坪等他，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林雨晗的车就从小区大门开进来。
　　他没有听她的话，依旧是自己把车开回来的。
　　林雨晗拎着三大包东西走下车，叶霜赶紧迎上去接。
　　可林雨晗压根就没有想要把东西还给她的意思。八成是因为自己没上他的车，所以伺机报复吧。
　　叶霜是这样认为的。
　　她扑了个空，没有拿到东西，但也只能认栽。
　　林雨晗提着东西一声不吭往台阶上走，被叶霜给喝住了。
　　“这些不是打包给我自己吃的，不要拿上去！”
　　叶霜想到自己刚才语气太强硬，马上陪着笑说：“我是想给小区里那些流浪的小猫小狗吃，我看倒了怪可惜的。”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发小下来。
　　很多人都不喜欢打包剩菜剩饭，总觉得太小家子气，有些难为情。
　　林雨晗愰悟过来，几丝微微的笑意爬上他的眉梢。
　　“去哪里喂？！”
　　“我不去哪里！”
　　林雨晗的这句话被她误读为：喂，你去哪里？
　　林雨晗一听，就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我是问你，你要去哪里喂那些小猫小狗？”
　　叶霜才明白自己会错了意。
　　她满以为他把东西还给自己，会该干吗干吗去，想不到林雨晗会要自己带他一起去。
　　一边走，还一边说：“我也没见你晚上有喝酒，怎么比我喝过酒的人还醉得不行。”
　　叶霜气得只能朝他多翻几次白眼，反正夜里黑灯瞎火，他也看不见。
　　那些猫猫狗狗一见到这么多好吃的，全都放开肚子狂吃。不，是大吃特吃，还呼朋引伴。
　　倒把叶霜给忙活坏了。
　　又是放盒子，又是分盒子，还得盯着它们防止抢食打起来。
　　叶霜在小动物堆里忙活，林雨晗被她要求站在不远处放风。
　　小区保安不允业主们给小动物喂食，主要是怕这些流浪的小动物们有病，万一咬了里面的人，他们负不起这个责任。
　　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
　　等猫猫狗狗吃饱喝足离开，叶霜又得赶紧打扫战场。她从包里抽出一个干净的袋子套住右手，把一些掉落在地上的残羹连同泡沫盒一起装进另一个大袋子里。
　　她捡得特别仔细，剩菜剩饭若是发臭了，不光味道难闻，还会招来蚊子苍蝇，那就麻烦大了。
　　林雨晗静静地站在不远外，心疼地看着叶霜。
　　很多时候，她总是为别人想得更多，却一点也不顾惜自己。
　　其实他很想上去帮忙。
　　上海地处东方，又临近海域，晚上的大风吹得人举步维艰，同时它又兼顾南方的湿冷，只要是个人都不想在外面久呆。
　　林雨晗今天只是在西装外面套了件中长款卡其色的风衣，叶霜则是简单的牛仔配大衣。两个人穿得都不多，也不厚实。
　　比起正在巡逻的那些军大衣保安来讲，简直可以称得上单薄两字。
　　林雨晗看见巡逻的保安正向他们这边走来，对着叶霜轻唤了一声：“叶霜！快回来！”
　　叶霜神速般收拾掉最后一些东西，把它们一股脑全装进袋子里，拎起就朝林雨晗跑过去。
　　林雨晗看见走近的叶霜，想去帮她提垃圾。
　　正伸手的时候，保安打着手电照过来，问：“谁？是谁在那里？”
　　两名保安走近他们，一看居然是303的叶霜和304的林雨晗，长长地舒了口气。
　　其中一名保安问：“原来是林先生啊，我们还以为是小偷进来了。这么晚了，你们怎么在这里？”
　　叶霜当然不敢实话实说，保安对投喂流浪狗流浪猫的事早就三令五申，但一时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借口。只能傻傻地巴望着林雨晗能编出个“正当”理由来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他手里什么脏物都没有，而她则带着一大包哩。
　　“我女朋友给我买了夜宵，喏！”林雨晗指指叶霜手里提着的袋子，“刚准备回去，就碰到你们。”
　　林雨晗说得在情在理，丝毫不像是在编谎话，两保安一时还真就被他给唬住了。
　　保安用手电朝后面照了一圈，也确实没发现什么。
　　“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外面这么冷，我可不希望我女朋友被冻着了。”
　　林雨晗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们像审犯人一样在外面揪着他俩不放，万一冷出毛病来，你们一样要负责任。
　　林雨晗说完，就要拉着叶霜往停车坪走去。
　　前面问过他们话的那位保安想想还是觉得不对，继续问：“既然怕冷，我看你们俩一前一后回来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了，怎么才想起要回去？”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相信林雨晗的解释。
　　林雨晗一顿，没再继续往前走，反而又拉着叶霜折回他们面前。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这里的业主，难道我什么时候去干什么还用得着跟你汇报？！”林雨晗的威严有着压倒性的气势。不过，他很快话锋又一转，“我也体谅你们工作的辛苦。我可以告诉你们这是为什么。我女朋友和我闹了点小矛盾。哄女朋友总要花时间的。你们说，是不是？”
　　两位保安连连说是，估计林雨晗这一惊一缓也把他们吓得够呛。
　　真不愧是当领导的料。
　　“如果你们还有疑问的话，可以到我家里去详谈。”
　　“没有，没有，我们没有问题了。”
　　叶霜和林雨晗几乎是在两位保安的目送下进的楼。
　　合上电梯，叶霜深深地松了口气，狡黠地对林雨晗说：“你还真是够胆大的，编谎话骗人就算了，还敢对他们俩发火，要是碰上个比你还犟的，跟你拗到底可怎么办？”
　　“不会，他们不敢。”
　　“你就这么确定？”
　　“这是经验，遇到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方法。”
　　“哦。”
　　叶霜本来想还问他为什么撒谎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倘若他说这不过是一时情急，找的一个下下策，自己岂不是自找没趣？
　　想来想去，还是忍住没有问。
　　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