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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谁跟我藕断丝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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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是一次又一次散失的,在路的尽头伸手抓也抓不住,就好像曾经我以为最真实的生活就在最触手可及的地方,可却遭受到一次又一次的因精心设计而感受到跌落谷底的绝望,就像盛满红酒的酒杯,在摔在高级地毯上的刹那,碎成渣滓,割不下人最纤细的手腕却能零落的撒在人的心房,触目惊心。
邓梓麟是拥有胡同边上四合院所有权的人,他在十八岁的时候收到最昂贵的生日礼物就是这个四合院,可是,接踵而至的噩耗就是父母离异的家庭变故,因为担心邓梓麟高考发挥失常,所以迟迟不肯把这个让人悲恸的消息过早地告诉他,一满便是三年。他以为的父母相爱,正如我以为的情比金坚,全都是泡沫,一触就破。
“乔安,我们的人生还能再糟糕透顶吗”当我看到邓梓麟喝红了双眼,身体瘫软在地,却口齿清晰的一字一句说出这句话时,我真想给他一个耳光。
他算糟糕吗?
父母离异,母亲抛弃自己,自小长大的亲哥哥竟然和自己同父异母,对自己疼爱有加的阿姨竟然是父亲的前世情人,和他相比,谁的人生更糟糕?更臭气熏天?
又想起来五年前和乔北的混战,我撕扯着乔北,捶打着乔北,撕心裂肺,乔北只有砸东西,砸了爸爸最爱的一套茶具还有客厅的陶瓷摆设,最后,我们遍体鳞伤。
十八岁的我们,真是各有各的不幸,我们无心去照顾朋友的感受,无暇去关心朋友的经历,更无力去安慰朋友千疮百孔的心灵。
随着录取通知书的发布,我们像是都抓住了属于自己的唯一一颗救命稻草,急忙背起行囊,奔向远方。
我们的那时那刻,多么庆幸自己多年的刻苦读书。
我们的那时那刻,多么急切想要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我们的那时那刻,多么盼望着时间可以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儿时的成长欢笑,儿时的回忆照片,都成为了可以一刀致命的凶器,我们不愿再多看一眼,不愿就此禁锢。
那以后,邓梓麟去了广东,我来到的上海,只有乔北,从未离开。虽然分离三地,可我们却时常惦念着对方,由于和邓梓麟的距离,我们还常常在假期结伴旅游,走我们想看的路途,看我们想看的风景。时间就这么飞快地过着,我们从来没有回到北京,甚至从未提及这两个字。我们都明白,那是我们心底最深处的伤口,但我们始终没有忘记,我们曾在很小很小的时候许下的五年之约,很多个五年之约。
于是,我们不约而至,回到了这里。
“乔安,楚放那家伙还来找过你吗?我跟你说你可别犯贱,他这种人离得越远越好,你丫不要心一软又”邓梓麟难得正儿八经的说我,被我一掌拍得远远地“离你越远越好”我反驳他,可偏偏他比谁都了解我的拿不起,放不下。
楚放没有找过我,我倒是还希望他能来。
希望他能看看我这般可怜处地还能不需要他在身边。
我就是想告诉他,我不需要他。
我不再像从前追着他屁股后面卑微的奢求着他的爱,我不再像高中三年里对他充满着崇拜和歆羡,我,不再是从前的我。
时间过得飞快。
“乔北,你还要一直在北京待下去吗?在这生活了二十多年,你真的不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邓梓麟只在家停留了一周的时间,在机场送他走的时候,他略有担忧的看着乔北。
“总有回家的人,总有离岸的船,到了广东别忘了报声平安,快走吧,别误了飞机。”乔北拍拍他的肩膀,眼睛里满是不舍。
“邓梓麟,下一个五年,我们还要一起过!”我不知道哪一个神经搭错了,伸腿踹了一脚他,说出这么矫情的话,眼眶又温润了许多。
他只是笑,他的笑那么阳光灿烂,融到心里。
“乔安,你和乔北要好好的。”这是邓梓麟上飞机前我收到他的最后一条短信。
……
黄昏已至,黑暗未临。
夕阳染红了大半边天,我听见了飞鸟的哀嚎。人生就如同不断颠倒的沙漏,幸福里总有恐惧,我们无法预料那架飞机的命运就如同仓皇无措的避雨者找不到任何遮蔽物一样,他的命运与飞机的命运在脱离地心引力的一瞬间,是牵扯在一起的,我们有多么想把他们分开,他们就有多么强烈的愿望相互厮守。
鸟儿摔断了翅膀,跌落到谷底,不停在夕阳下哀嚎,让我阵阵疼痛难忍,我想做翅膀,助他逃脱这次劫难,可是不行,上帝偏偏残忍的拉开我,拉开如我一般爱他的人。
就让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无计可施。
恍惚间,乔北撑住了我,可我也能感觉那股力量虚不可抵。
我们始终抓不住命运的手也挣脱不开命运的操控。
我犹记得邓梓麟说过那样一句话:“人生就像一场旅程,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沿途的风景和看风景的心情。”
虽然他的旅程到达了所谓的目的地,可那沿途风景无限,心情美丽,又曾有过我们得陪伴,所以,亲爱的,你很幸福。
和邓梓麟做完形式的告别,我想我和乔北都心有灵犀地在心里许诺,还要一起走过人生中的下一个五年。
“乔北,我们一定要好好的。”我忍不住哭哑的嗓子告诉他,给他看那最后的短信,我轻轻拉住乔北的大衣袖子,眼眶里溢出的泪珠倾盆而下,该怎么办呢?
就让我再哭一次。
就让我再受不了生离死别一次。
就让我再回忆最后一面无与伦比的微笑,一次。
亲爱的邓梓麟,我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