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雪兔之恋》夏日黑猫

4、鬼（上）

　　暮秋一过，天气骤然转凉，风中带着的寒意在十二月的某个夜晚悄然降临江户，飕飕冷风吹过庭院，卷起满地枯叶，门窗都呼呼作响。无风时又死寂一般，风中仿佛带着雨的气息。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寒风透过纸糊的门缝吹进来时，他竟觉得头隐隐作痛起来。
　　风刮得更猛烈了，他扶着额角撑起身子，忽然咳嗽起来。咳了一阵，他微喘着正要躺下，无意间抬头一瞥，忽然发觉门边出现了一个影子。
　　“谁！”他心中一紧，握紧手边的刀。
　　“斋藤先生……”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雪村？”他松开了紧握着刀的手。
　　“我可以进来吗？”
　　“嗯。”
　　“打扰了。”门被轻轻拉开，一阵冷风咻咻刮进，女孩端着茶盘，茶蛊中还冒着热气，她将茶蛊放在榻榻米上，转身关上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他望着她道。
　　“这几天晚上听到斋藤先生有些咳嗽，所以特意泡了茶来。”女孩将茶倒入杯中，清香四溢。
　　“呐。”女孩递上茶来。
　　“多谢。”他接过茶杯，却不是平日里一般的味道，好像还带着淡淡的甜味。
　　“这是……”
　　“专治感冒咳嗽的药，”女孩轻轻一笑，“斋藤先生喝了应该会舒服些的。”
　　“……真是麻烦你了。”
　　他喝着热茶，低头望着茶杯中茶水映出的自己的脸，似乎很疲惫的模样。
　　“雪村。”
　　“嗯？”
　　他侧首看着他，屋中没有点灯，外头的月亮也藏进了云层中，显得格外昏暗。然而女孩的眼眸却清澈明亮。
　　“斋藤先生？”
　　他回过神来。
　　“有什么事吗？”
　　“不，没事。”他喝了一口茶，“茶，谢谢你。”
　　“您已经道过谢了……”女孩抬头，却正好撞上男子深邃的蓝眸，好似千古寒潭，却不冰冷，泛着淡淡的暖意。
　　女孩愣愣地望着，仿佛移不开目光了。
　　“怎么了吗？”现在他不明所以了。
　　女孩轻笑着摇了摇头，“茶的话，斋藤先生喜欢就好。”
　　门又被一阵风吹得呼啦作响起来。
　　女孩似乎吓了一跳，心有余悸般地向门外望了望，“风好大……”她自言自语道，“好像冬天真的要到了。今晚的风……”
　　“害怕吗？”他抬眼看她。
　　“啊？才，才没有呢！”女孩故作镇定道，他看着却觉得好笑。
　　过了一会儿，女孩又道：“斋藤先生不冷吗？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我没事。”他闭眼喝完最后一口茶，“倒是你，这么晚还……”
　　“还是披上吧。”女孩不由分说给他披上外衣，“斋藤先生的伤势不稳定，要是再来个什么感冒的话就不好了……”话音未落，搭在男子肩上的手忽然被握住。
　　“你的手很冷，赶快回去吧。”
　　“诶？”
　　他没有说话，依旧握着她的手，凉凉的。
　　“那个……”脸上莫名地烫了起来，女孩急忙把手抽了出来，却无意间碰到了他的脸颊，不由得顿住。
　　“斋藤先生的脸怎么这么烫？”
　　“是你的手太冷了。”
　　“哪有，我的手明明是正常温度。”女孩争辩着伸出手，轻按在他的额头上。
　　好烫。
　　她抬起头，正想说什么，发觉紫发蓝眸的男子正认真地望着她。
　　今晚……这样看她，是第二次了吧。
　　“斋藤先生好像发烧了。”女孩忽然凑上前，二人靠得近，静谧的夜中彼此吐息都清晰可闻。
　　他怔了一怔，“你干什么……”
　　话音未落，额前之发被撩起，女孩的额头抵上了他的额头。
　　“这样的话，感觉比较准。”女孩紧贴着他的额头，认真道。
　　他没有言语。
　　“好像真的发烧了……”女孩忽然不安起来，正要退开来，腰间忽然一紧，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跌进他怀中。
　　他灼热的吐息拂过她的耳畔，扫过她的脖颈，发烫的脸贴上她清凉的脸颊。
　　真的好烫。
　　但女孩已顾不得这么多，烫着脸，慌忙推开他，“真，真的发烧了。一定是因为受伤的缘故。不可以起来，我去打热水。”女孩丢下几句话，急急拉开门跑出去了。
　　雪村……他躺在榻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心底忽而泛起异样的感受。
　　残月的光从薄云中透出来，冷冷地落在榻榻米上，光芒格外淡薄冷冽。他抬起手，月光从指缝间倾泻出来，风声不知何时小了，四周也安静了下来。
　　他觉得浑身开始发烫得厉害了。
　　真的……发烧了吗？
　　他缓缓闭上眼，轻轻将手背搭在眼上，倦意袭来。
　　或许没等她来，他就要睡着了吧。
　　“哐啷！”
　　后院中忽然传来一声闷响，好像是木桶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猛然一惊，抓起手边的刀，拉开门向庭院奔去。
　　后院中却空无一人，除了掉落在地上的木桶，还洒了一地的热水，还冒着氤氲的热气，残月倒映在水中，满地枯叶，显得格外萧索。
　　四周没有千鹤的身影，莫名地寒意侵占了他的身体，他竟看到了一丝心慌。
　　“雪村？”
　　无人应答。
　　“雪村！”
　　“雪村！你在哪里！”
　　话音未落，刹那间狂风大作，吹得满庭院的枯枝呻吟摇晃，似乎有什么不好的气息渐渐逼近。
　　“雪村……”
　　就在此时，身后树丛中忽然传来一声嘲讽的冷笑。
　　“哼，人类，又见面了。”

　　又一阵狂风夹杂着夜晚的寒意肆虐过庭院的树枝，让人一时睁不开眼。咻咻风声过耳，这似乎注定不是个平静之夜。
　　阴影中走出一人，俊美的容颜，带着他特有的邪魅气息，眸中闪着淡淡的红光，嘲讽的冷笑中却带着可怕的杀意。
　　他眉一蹙，心一沉，蓦地握紧手中的刀，奈何身体愈发沉重起来。
　　女孩毫无知觉地被眼前的男子扛在肩上，显然昏迷了。
　　心中顿时涌起怪异的感觉。
　　“风间千景……”
　　“原来你还记得我，”男子微扬唇角，冷冷一笑，“那我不用解释什么了。”说罢，便要转身走人。
　　“你要带雪村去哪里？”他想动，却已昏昏然，连声音都苍白无力。
　　风间顿住脚步，却没回头，“人类，难道你忘记了吗？”
　　他微微怔住。
　　是的，他好像答应过这个男人什么。

　　大约半个月前，重伤的他从昏迷中醒过来时，便看见这个男人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冷冷看着他。
　　“真是可悲啊，人类。”
　　他没说话，也没力气说话了。
　　“哼，”男子转身走人，“明明那么脆弱，还那么执着，最后什么也得不到，真是愚蠢……”话音未落，正要抬起的脚忽然被拽住。
　　男人眸色一冷，杀意渐显。
　　“你干什么，都这个样子，还想跟我打吗？”
　　没有应答。
　　“放手。”
　　没有放手。
　　风间忍无可忍，腰间的刀即将出鞘，却听到重伤的他忽然说了什么，声音很小，很虚弱。
　　“雪村……”
　　“什么？”
　　“雪村……在哪……她……怎么……样……在哪……”
　　他看着浑身是血虚弱无力的他，半晌，才冷冷一哼，“放手。”
　　他竟然真的放手了。
　　但接下来，他竟挣扎地撑着剑半跪起身，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渗着血，蓝眸的冷光却丝毫不减。
　　“告诉我。”
　　他微喘着气，眼前又开始渐渐模糊起来。
　　“告诉你可以，人类。”风间眯了眯眼，倒是饶有趣味地扬唇一笑，“但是那个女人现在是我的了。”
　　“……”
　　“见到她以后，就离开。否则，哼，别怪我做出什么。虽然我现在没心情理那个女人。”
　　沉默着。
　　“怎么，”男子嘲讽着，“看样子连见一面都不愿意了吗？”
　　“……好，我答应你。”他几乎无力支撑自己，意识开始渐渐模糊，“她……在哪……”
　　妖魅的男人看了他一阵，冷冷一笑，“告诉你也无所谓，反正你这个样子也到不了她那里，愚蠢的人类。”顿了顿，又道。
　　“她在江户。”

　　“所以，”刺骨的寒风让他略微清醒，冷冷看着眼前的妖魅男子，“你要干什么。”
　　“如果你无法遵守约定，就让我来帮你遵守好了。”风间立在阴影中，仍没回头，可声音中的不屑与嘲讽已掩饰不住，“人类，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当然。”
　　随后，只听得“咔擦”一声脆响，他腰间的刀已然出鞘。
　　“我是答应过你会离开，但没说过要把她给你。”
　　“哦？”男子侧过首来邪魅一笑，眸中却闪着点点怒意，“看样子你倒是修养得不错，人类。怎么，要来吗？”清脆一响，长刀出鞘，淡蓝色的刀面在月色下泛着点点银光。
　　他平稳住呼吸，努力驱散一切不适感。淡紫的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冷俊的脸庞，蓝眸带着点点决绝之意。
　　她是他的，毋庸置疑。即使他斋藤一离开，也绝不会将她交于此人。因为那个女孩，相信他。所以他，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拔刀出鞘，干净利落，刀尖对准在月夜下金黄色头发的妖魅之鬼。
　　“乐意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