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之时，再相遇》三一二亩

6、第六章

　　只要ta是父亲或母亲，
　　不管孩子是否真的如他们吹嘘那样。
　　他们总是忽略孩子的自卑感和愧疚感，
　　描绘一幅名叫‘希望’的虚伪画作。
　　——题记
　　第二日清晨7:30，朗逸祁已经洗漱穿戴好衣服，而昨晚叶琤儿借给他的宽松运动衫他也早早洗净烘干了，看了看房间的摆设一切都很完美，他就心满意足的打算下楼给叶琤儿和留宿的夏半做早餐，然后还皱着眉头心里想着昨晚没来得及说出口的事该怎么开口。
　　等他走到楼下时，才发现夏半在厨房里做着早餐，这让他对夏半有了个新的认识。夏半看见他走过来，爽朗的说：“这么早就起来了，叶琤儿8:00准时饿肚子，到那个时候我再开饭，能忍得住吧？”
　　朗逸祁也回以微笑说：“我知道，等他一起吃。”
　　夏半拖出把椅子，面朝椅子背，两个椅子腿着地，剩两个腿腾空，然后转着玩。朗逸祁看看就觉得大早晨的他实在精力太充足了，还这么会找事干。
　　果不其然，8:00，叶琤儿下楼，
　　而早餐刚刚出锅摆在餐桌上，简单精心而有营养。
　　吃完早餐收拾好碗筷，又嘱咐了叶琤儿一番，夏半就悄悄离开了。
　　而还在的朗逸祁，不知怎么开口先提。
　　叶琤儿看见他一副纠结的表情问：“昨晚不是有事要说？”
　　朗逸祁点点头，不好意思的说：“我家饭店最近事情很多，我妈妈她不在，虽然有信任的员工们在打理，但是我妈妈让我有时多去饭店看看，再加上听说东南亚那边供货出了些问题……”
　　叶琤儿理解的点点头并打断了他说：“你们饭店的具体情况，我知道多了也不好，从哪进货，哪里出了问题你可以不用说的很详细。这些天麻烦你了，以后再联系。”
　　朗逸祁见他这么明事理，既觉得高兴又觉得有些难过。而叶琤儿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的想着再成天黏在一起也不是个事，这两天玩的挺舒服的，而自己回国要去见的人还有很多没见，而且夏半让他做的事他需要事先自己做准备。
　　朗逸祁对于他的痛快反应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这样无可奈何的走了，本来想走的时候说句有空会常联系你的，结果叶琤儿还是浑浑噩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直接把门关了。
　　叶琤儿刚打算去二楼打个游戏清醒一下，手机铃声就响了。
　　“小琤儿，在公寓吗？”
　　“妈，你回来了吗？我马上回家。”
　　叶琤儿一接到妈妈的电话眼睛都亮了。
　　“小琤儿，一会张希去接你，跟他回来。今天有个小聚餐。”
　　“好的，妈妈。我很想您，一会见。”
　　电话挂了，叶琤儿心情也有些复杂。小时候他最喜欢妈妈了，直到现在依旧是最爱妈妈。小的时候，虽然妈妈有时候故意把他打扮成小公主，给他各式各样的小裙子穿，但是无论是他受伤了还是不开心了，他妈妈总是很有耐心的哄着他，对他笑陪着他。可是不知怎么了，自从他到了年纪上中学的时候，他妈妈坚持要把他送到英国去上学，而且不管他怎么闹脾气，妈妈竟然丝毫不妥协。更古怪的是，自那以后，他妈妈刘海宁对他的态度变化很大。虽然不至于给他坏脸色看，但是很明显的和他疏离了很多，不再摸着他的头讲故事给他，明明什么工作都没有也不花时间多陪陪他，而是只要他一回家就出门不知道做什么。
　　因为这样，当叶琤儿真正注意到的时候，家里的气氛已经很古怪了。但是他爸爸妈妈也什么都不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搞的叶琤儿有时也稀里糊涂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总而言之，对现在的叶琤儿来说，见见妈妈比什么都重要。
　　司机到了楼下，接到电话，叶琤儿就拿上东西出门了。
　　一上车：“张希大哥，你家里出啥事了？”
　　坐在前排的张希是他叶家的司机兼管家。不过叶家不止他一个司机，还有一个他爸爸带走出差了。
　　张希本人26岁，皮肤黑黝黝的，人看起来和叶琤儿现在差不多高，面相老实，但是处事老练，懂得察言观色，帮叶家处理了不少麻烦事。而他在老家排行老三，之前的两个也都是哥哥。听妈妈说他家是有田有地的农场主，每年的收益算得上客观。
　　张希自嘲，喷着吐沫星子，带着方言道：“还不是俺家那个老太婆，称病装死，骗俺回家，结果啥事莫有。明明很久不管俺了，现在不知道弄啥幺蛾子非要俺回家种地娶媳妇。俺一回去又哭又闹的不让走，那场面，弄的村里村外的都来看俺笑话，可白说多尴尬了。有个妹子也不知道怎么非要来添乱，非说宣俺，非俺不嫁。俺妈怕俺偷跑了，给俺上了绳子，俺这不趁着天黑风高夜逃了回来。就差报警啦。”
　　叶琤儿听了，也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抽着气说：“我回来那天就纳闷了，你来我家10多年了，还是第一次回家。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你可要对我家尤其是我忠心耿耿，要对得起我对你的‘栽培’。”
　　张希也跟着叶琤儿笑，说着：“那是，那是。”但是看着这个天真的男孩，眼睛里闪过一丝算计和同情。心里感叹到，十多年了啊，终究是逃不过去。
　　叶琤儿回到家，看见妈妈就迎上去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刘海宁并没有拒绝这个招呼，只是笑不由心的轻轻拍了两下叶琤儿的后背，就推开他说：“上去换换衣服，给你准备好了，在床上。换好就下来，带你见几个阿姨和他们的孩子。”
　　叶琤儿虽然对这样的宴会敬谢不敏，但是想到是和妈妈一起的，内心还是不排斥的。所以没表现出什么不满情绪，就哒哒哒的上楼去了。
　　看到儿子上楼以后，刘海宁才问张希说：“现在什么样了？”
　　张希低下头在她耳边恭敬的回答道：“老爷现在和方雅女士在伦敦考察饭店，计划明天去巴厘岛度假，预计一个周也就是下周一上午就能到家。”
　　刘海宁若有所思的说：“等他们回来，很多事大概就瞒不住叶琤儿了。”
　　张希回答说：“小少爷，今天看起来并无异样，应该还不知道。”
　　聚会上，
　　七嘴八舌说什么的也有，更多的无非是自己家的孩子多么优秀，给自己买了什么。谁家的老公好像出轨了。不过叶润宣和方雅的事一直瞒得很好，只有几个至交和刘海宁几人等知道，还没传到外人耳里。
　　就在叶琤儿脑子被声音轰炸的七晕八素的时候，听见有人跟她妈妈搭话：“你这儿子长得真帅，像你也像他爸爸。你看看你都50多了，用什么保养品啊看起来都不到40。
　　刘海宁捂捂嘴笑道：“你真能开玩笑，你看起来才年轻呢。这孩子光漂亮有什么用，就他这个性格都出了名的不讨喜了，哪有你家儿子优秀，有男人味还懂事能干。”
　　叶琤儿看着这样的妈妈有些不认识了，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妈妈从来不会这样故作配合的迎合一群老太太，最多就是说句哪里那里。但是今天好像彻底变了，叶琤儿有些担心他妈妈是不是中蛊了。
　　这样类似的对话，在叶琤儿坐在这儿的半个多小时内不知道听了多少，而且他尽管心里纳闷，也不会公然质问他的母亲给他母亲丢脸，就有一句每一句的带着笑脸附和着他妈妈不按常理出的牌。
　　突然，从门口进来一对母子，像是卷着大风进来一样。妈妈穿的雍容华贵，儿子也穿的精神利落但是奇怪的是妈妈脸上满是得意而身旁的儿子面露尴尬。叶琤儿认了认脸，想起这个男孩子叫Felix，比他大两三岁，在上大学，是他在英国见过的人。
　　这个妇女有些焦躁的四处瞅了瞅，然后瞄到了叶琤儿妈妈附近这堆人这边，拉着她的儿子就往这边走。这种做法在叶琤儿眼里看起来有些粗暴，因为他看的出Felix也认出了他，而且眼神里写满了对不清请多担待的字样。叶琤儿对他并无反感，虽然他也讨厌只会低眉顺耳的孩子，但是对着这个人他也讨厌不起来。或许是知道他在英国经历过多惨的事情，对他反而同情和理解多一些。
　　这个女人，也就是Felix的妈妈，在上海经营了几家金店，行情也一直不错。而她的老公虽然在外面包养情妇，但是每个月都会给她大笔的赡养费却不提离婚，她也一直默许。她之所以偏偏向这堆人走过来的原因就是，这边聚集的全是上流社会的妇女和子弟。
　　在这样的聚会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互相打招呼可以不分阶级，但若是要攀谈，就必须是上流对上流，中上流对中上流，中流对中流。
　　这个看着就像来者不善的女人毫不客气的坐在刘海宁对面。挑衅似的对附近的人介绍他儿子：“这是我儿子，在英国剑桥大学上学呢。以前哈佛请他去，这孩子死心眼，非要去英国。不过也是随随便便就考进去了。这学校什么世界数一数二的好学校啊，考的那么简单。这才大二每年都能给家里800万呢，他就是随便打打工啦，就是那个写论文嘛。”而她一旁的Felix小心翼翼的拽了拽她的衣服，期盼他的妈妈不要再继续吹下去了。
　　附近刚才夸奖自己孩子好的人有些看不惯她的那张嘴脸，说：“行了行了，你儿子真厉害。”本来Felix就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听大家这么说更是觉得难堪。
　　叶琤儿也觉得自己现在不好开口，这里长辈多。
　　不过还是有好心的阿姨不愿意看见Felix可怜兮兮的样子，就跟他搭话：“你这孩子，学习真好。大学生活开心吗？在国外上学累不累？”
　　Felix很有礼貌的回了问题，其实叶琤儿知道，Felix学习好不假发表论文赚钱也对。但是，他可不是像他妈妈说的那样什么都没付出就得到了，更重要的是他发表的论文哪有800万，据叶琤儿了解，也不过25万英镑。叶琤儿纳闷的想知道，他妈妈这是怎么编出来的。
　　然后她盯着某个人看，又继续忘情的说：“老蔡，是姐姐对不起你。不是我以前说你家这孩子不用功还没精神头。你看看我家孩子这样，我就替你家那个着急。我这人说话就是直心眼，也不会拐弯抹角。我也是为了你好啊，但是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告诉你那些话，害的咱两个好姐妹都生分了。你也别对我心怀芥蒂，以后让我儿子给你儿子补习补习，也不至于让他上个三流的大学，那样就太衬不起你家的门面了。哎呀，我家老公对我也可好了呢，最近又是给钱又是给房子的。哪天有时间到我的新房子坐坐，让我的家沾沾你的喜气。然后我们再出去逛逛，你和孩子喜欢什么，姐姐买给你啊。”
　　这话听着没一个脏字，说的头头是道，乍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好指责的地方，但就是让人觉得句句刺耳，充满了虚与委蛇之感。
　　那个被称作老蔡的阿姨像是受了侮辱，眼睛都红了说：“谢谢好姐姐的心意，不麻烦了。”
　　然后Felix的妈妈倏的一声站了起来说：“嗨，你还不领情了。你咋这么不识好歹，这坎你就过不去了是吧？我对你好，你还这样。我都诚心和你道歉了。你让大家评评理。”
　　此话一出，蔡阿姨实在忍受不了侮辱，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滚。不知道是气儿子不争气还是心疼儿子还是自己受不了被眼前这个女人说。
　　这种场合，经常有人喜欢先让大家评评理。好像先这么做了，就是扯上大家站在自己那一边。这种做法急躁的有些可笑，但是偶尔也会先发制人。但是今天这一闹，在场的各位都知道和这样只会胡闹的人也讲不通道理。在场的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
　　可是在场的不止他叶琤儿一个留英子弟，他给面子，不代表别人也给Felix留面子。
　　不知从哪钻出个男生，可能是为了吸引大家的注意，也可能是为了给这个蔡阿姨出气，然后拆穿了这个猖狂撒谎的女人，不过以最伤人的方式。他故作惊奇的指着Felix说：“Felix真的是你啊？你还好吗？听说你遭遇了那样的事还消失了一个月，大家都很担心你想不开。学校传你偷窃抄袭导师论文，还为了压下事端给学校的最大投资人当情妇。那些视频上的人真的是你吗？我是不相信的。那是犯罪，是强||奸。视频里的男孩子太可怜了。”
　　然后，全场都只剩下抽气声了。
　　剧情反转的太快，Felix的妈妈和蔡阿姨都来不及换副表情，呆呆的看着把头快低到腿里埋起来的Felix。叶琤儿真的更加同情他了，他知道Felix没法解释原委。他也知道事情并不像刚才那个人说的那么简单，他知道些内幕，但是他拿不出证据反驳。他和Felix只是一般交情，有眼缘，仅此而已。他要是现在吭声了，不仅达不到帮他的目的，反而会害他增加话题性。
　　所以，叶琤儿也就不在意后续了，不知什么时候Felix和他那个奔溃的妈就狼狈的离开了，屋子里仿佛还留着刚才的哭闹声。
　　但是会场内留下来的人不会停止毁谤。
　　随着他们母子的离去，有人说：“其实刚才那个女人的老公打算离婚了，这次包养的那个年轻女主播生了个儿子。”
　　也有人说:“写论文哪能赚800万？听她刚才吹。”
　　还有人说：“一个男孩子，长得秀气就跑去给人家CAO，还拍视频，太恶心了。”
　　更有人问：“拍他的视频在哪能看到？”
　　诽谤就是这样真真假假。把真的小事无限放大，把没有的说成有的。
　　正是因为人类邪恶的想象力，才会发生那么多令人震惊的事情。
　　众说纷纭，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不就是这样发生的吗？
　　叶琤儿不禁觉得心酸，Felix是个好人却落的这个结局，一人推百人踩。
　　叶琤儿不觉得自己是为了这样的事才来的，一心想走：现在走，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大家肯定对谈他没兴趣了。
　　而刘海宁似乎也失了兴趣，起身对众人告辞，依旧不失仪态的应对着众人带着叶琤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