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我心安处》几由心

14、第十四章

　　向明辉出生的地方位于宛国中部地区的一个小村庄,小村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向阳村,向阳村－倚荷镇－乐临县，而乐临县隶属于宛国八大城郡之一的乐安郡，距离都城宛封城有六百多公里远，那里依山傍水四季分明,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世代都以耕种打鱼为生,向明辉家就是这样普通村庄里的其中一户。

　　当年，向明辉的祖母向芝以举人的身份在村里开设学堂，这在向阳村乃至整个倚荷镇都是一件大好事，要知道，那个年代，举人已经是很有身份的人了，谁家要是有人中了举人，那可是光耀门楣的一件事，所以，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家里要是有适龄考学的女孩子都愿意送到向芝这里让她教导。

　　向芝有两个女儿向玉欣和向玉荣，因为从小就死了爹亲，所以向芝对这两个孩子出于一种愧疚补偿的心理几乎就是无度的溺爱着，两人从小贪玩耍滑碌碌无能，别说是将来继承母亲的衣钵，就是书本上的字也没好好地跟母亲学两个，长大后更是鸡鸣狗盗横行乡里，而村民们也大都看在向芝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不与她们计较，这就更助长了两人的嚣张气焰，对自己越发的放纵。等到后来更是发展成一个赌瘾成痴，天天不下赌桌；另一个风流成性，夜夜流连花馆，向芝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是，早已为时晚矣，得了甜头的黄鼠狼，哪还有乖乖听话不出去祸害的道理。

　　就这样，多年积蓄，被两个不肖女挥霍一空，连带着举子的声望、夫子的名声也被败坏殆尽，想想看也是，自己的女儿都管不好，谁还会把孩子送给你教育。

　　可怜向芝一生磊落，到老却落得晚景凄凉。所幸，向玉欣的三个孩子还在她身边，因为有了这层牵挂才撑着口气没被气死。

　　向玉欣的夫郎向周氏也是个命苦的，嫁给向玉欣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说，在生下小儿子后更是因为自身体弱再加上长期的营养匮乏还没出满月人就那么去了，留下大女儿向明晰、二儿子向明辉和刚刚出生的小儿子向明亮，而那个时候的向玉欣早已嗜赌难戒，别说让她养孩子了，就是让她自己养自己都困难，外面还有欠债无数，她就干脆躲债躲得连家都不回了，没办法，向芝只好把这三个可怜的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照拂着。

　　说是照拂其实更多的时候还是向明晰自己照顾两个弟弟的衣食起居，向芝只是最基本的提供了三个孩子的吃住，因为她在关了学堂后就在白天的时候到倚荷镇给人写写书信赚些银两，实在腾不出时间照料，不过就算如此，对那三个失去爹亲的孩子来说也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他们所求不多，能有吃有住就已经很好了。

　　再说教育，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向芝对这三个孩子可谓是严厉有加，只要得空也不分什么男女都让他们学文识字，只盼着别像他们的娘一样不学无术才好。这算是向明辉姐弟三人幼时最幸福的时光了，但是好景不长，在向明晰十五岁的时候，向芝终于熬不过宿疾因病去世了，而那年，向明辉十一岁，向明亮才六岁。

　　日升月落，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从那以后向明晰就担起了教养两个弟弟的重任，日子虽然苦，但姐弟三个相互依偎倒也不是那么难以过活。

　　但是命运总是对这三个孩子分外严酷，向明晰十八岁那年，朝廷征兵，每家每户有适龄女子的都要选出一位去参军，想不去的倒是也可以，只要你交得上五两银子的额税就行，对向家三姐弟来说向玉欣这个母亲早就指望不上，那五两银子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可是以他们的情况别说是五两银子，就是一两银子他们也是拿不出来的，没办法向明晰不得不去服兵役，走的时候向明晰向两个幼弟保证五年期满一定会回来，然后兄弟两个含着眼泪送姐姐离开，向明辉还把家里仅存的九文钱偷偷的又塞回到姐姐的包袱里。

　　就这样十四岁的向明辉带着九岁的向明亮白天给人洗衣、捡柴做苦力，晚上还要就着月光、隔壁的灯光做些针线活，两个孩子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艰难地活着，唯一的念头就是盼望着阿姐回来，可是向明晰从离开的那天起就音讯全无，再也没有她的一丁点消息。

　　又是两年过去，向玉欣输的倾家荡产，房子田地全都输了出去，终于打起了自己那两个瘦了吧唧的儿子的主意，向明辉因为本身相貌就不漂亮再加上有个那样的母亲，身边还跟着个向明亮，一直到十六岁了也没人上门提亲，这样倒也好，他自己倒是不在意，不嫁人还可以安心的照顾弟弟。而向明亮十一岁了，长得要比哥哥好看，但瘦瘦弱弱的一阵风刮过来都像能吹倒似的。

　　这样的两个人，自然卖不得好价钱，找了牙婆来领人，向明辉勉强还能去当个粗使干活的奴才，向明亮可没人敢要，养不养得活还是个问题呢！于是狠心的向玉欣挥挥手，能卖一个是一个，有点钱她才好去翻本，就这样，让人死拖活拽着把兄弟俩拉开，向明亮发了疯的哭喊，嘴里一直叫着哥哥，向明辉自知哀求也无济于事，只能给村里人磕头，拜托她们平时能多少照顾着弟弟些，村子里的男人们跟着抹泪连连点头，在场的女人也心酸的厉害，只是这娘要卖儿子谁人管得了？能帮的也不过就是答应向明辉以后会尽量帮衬着向明亮，向明辉得了保证这才抱了抱弟弟，什么话也说不出，转身跟着牙婆离开了。

　　那是他第一次对人生感到绝望，再难再苦的日子他都不怕，他怕的是自己也会和阿姐一样，终其一生，回乡无望。他的弟弟还那么小，留下他一个人以后要怎么办呢？

　　牙婆一开始把他卖到乐临县的一家小饭庄，老板人不错，让他在厨房帮佣，谁想两个月后莫名其妙的一把火把这家饭庄烧了个干净，逃出来的家主看着他们五个奴才，一脸死灰，店没了，人肯定也养不起了，就留下春桃这一个长得水灵的，其余四个又转手卖给了牙婆，这一次牙婆带着他们又加上原先手里的十人，一共十四个人上了京城，因为他们这批人里有两个小哥儿长得很是漂亮，牙婆说京城贵人多有钱人多，到那儿肯定会卖个好价钱的,后来证明牙婆说的果然没错，向明辉是最后一个卖出去的，前面的十三个人都卖的不错，牙婆赚了一笔不菲的银子心情很好，还好心的给向明辉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最后他因为有在饭庄做活的两个月经历而被刘府的管家买进了刘府，安置在厨房干活。

　　向明辉卖的是死契，但他却抱着一线希望，也许有一天阿姐回家后知道他被卖了会辗转找到他过来赎他呢？！就这样明知道希望渺茫但却依然执拗的期盼着，他不敢去想万一，因为那个万一是他承受不起的结果，就算自欺欺人也好，他宁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每天安分的干活，等着说不定哪一天阿姐就会突然出现了。

　　直到刘总管通知他，要他嫁给刘府二小姐，那个整个宛封城都知道的纨绔女子，然后他真正的绝望了，他甚至觉得他以后的人生已经是可以预见的水深火热，再无半点指望可言。

　　“妻主。”向明辉把脑袋埋在刘飒怀里，声音闷闷的，“如果，如果我早知道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在刘总管通知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开心的准备待嫁，听人家说，成亲时的盖头要绣鸳鸯戏水，如果那个是男子亲手绣的就会和自己的妻主白头到老，我好后悔，因为我蒙着的那个不是我自己绣的。”

　　刘飒心里细细麻麻的犯疼，这个少年到底是吃了多少苦？难怪总觉得他就算是微笑也不达心底，此时又听他这样说更是怜惜的不行，“白头到老不是一块帕子带来的，而是我许你的，你要相信我，这一生，我会执你之手与你偕老。”

　　向明辉把头埋得更紧，肩膀微微的颤着，刘飒隔着衣服感到了一股湿意，“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这些呢？如果我早知道你有这些牵挂，我肯定在成亲的第二天就带你离开了，你个小傻瓜，要我说几遍你才能记住，有事不要自己闷在心里，还是说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

　　“不是这样的。”向明辉摇着头，语带哽咽，妻主，不是你不值得信任，我只是不敢想，不敢想你真的会对我这么好，好到让我恐慌让我害怕，万一这是梦一场，万一哪一天你把这些好又收回去了，那我该怎么办？

　　刘飒哪有不明白的，正因为她明白他的想法，她才更心疼他，遇上这个人后才知道，原来，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会让你想对他付出，倾尽所有只为他好。

　　“阿姐她……”刘飒有些迟疑，在这个信息不通的年代，音讯全无可以有很多种原因，她怕的是最坏的那种，如果人已经不在了……

　　向明辉的眼泪掉得更凶，“我不知道她在哪，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更不知道她是不是，是不是还活着。”

　　“不会的，不会的。”刘飒安慰他，“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再说她还有你们，一个心有牵挂的人是不会让自己那么轻易就出事的。”在事情没有确定之前，她不愿打破他的期盼。

　　“我也一直这样一遍一遍的跟自己说，阿姐不会有事，阿姐肯定也想着我们，可是，我真的好害怕，如果她没事，她为什么不捎个信回来呢？从她离开一直到我被娘卖给牙婆，中间两年多的时间，我没有收到过她一封家书，妻主，我好怕。”

　　“不怕，你现在有我了，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刘飒拥着他敛眉沉思，这种情况是挺不应该的，“那么，我们假设，假设她在军营中出了什么事，如果是那样的话，村里也会收到讣告或是朝廷分发下来的抚恤金，这些你们也都没有收到不是吗？”

　　向明辉收了眼泪，怔怔的看着刘飒，是啊！他怎么早没想到，这些他们也都没收到啊，“那，那这样说，是不是证明阿姐还好好的？”

　　刘飒轻轻地给他擦脸上残留的泪痕，“我觉得应该是吧，朝廷对这方面向来管理严格，若是真出了事总会有消息传过来，村里当时又不是只去了阿姐一个人，既然没有人说她出事了，那肯定就是人还活着，只不过是发生了什么我们想不到的事，所以她才没和你们联系。那，这样，我也会托人去军营打听，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就会知道结果的事情，我们先回向阳村吧，比起阿姐，我更担心明亮，毕竟他年纪小又是个男儿家，还真是让人担心。”

　　向明辉仍然有些不敢置信，“你真的，真的愿意带我回去吗？找到明亮后，你也愿意收留他吗？”

　　刘飒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又问傻问题，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啊！这还用问？看来我们要尽快收拾东西了，我们要找的人还真不少。”

　　向明辉不解，“妻主也有要找的人吗？”

　　刘飒叹气，“嗯，我的好朋友，叫郑师桦，比起阿姐和明亮至少还有人可循，但是她，唉！我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来到了这里。”

　　向明辉疑惑，怎么有些不懂呢？

　　“以后再和你解释，你先准备吧！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就走。”

　　“我的身体没事了，你同意的话，我们明天就可以走，”向明辉急道。

　　刘飒一笑，“知道你着急，但再急也不能是明天啊，我总要先卸下二小姐这个身份才能和你一起离开不是。”

　　向明辉低着头不再言语了，怎么卸下呢？刘府的嫡长女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撇开的身份，而且，还有，还有别的侍夫的存在。

　　刘飒低着头看他一下子蔫了的样子，“我明天就想办法，保证会尽快离开，嗯？”
　　向明辉点头，不管怎样，我相信你的，妻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