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泪》安清川

5、原来是这样啊

　　江子韬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歪着头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里却在回想昨日黄乐珩离开时对他说的话，

　　“如果想听小时候我们是怎么见面的话，明晚十点我在第一楼等你。”

　　江子韬没回话，在心里腹诽我问我爹也能知道，干嘛非要找你？心里期待的想法被他可以忽略，今儿一白天都不知是怎么过去的，搞的淑清以为儿子想参军，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准备等儿子张口的时候就来一场悲痛欲绝的催泪大戏，可惜她酝酿了一天的感情愣是没派上用场。

　　被选上的二十人中并没有江子韬，他并不是很想参军，甚至不想，但父亲要是要自己参军的话也会二话不说的去。说白了，他对这事儿压根没放在心上，爱谁去谁去。

　　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苏尹竟被选上了，他可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一腔爱国热血。被选上之后的苏尹还兴奋的很，一直咋呼当兵的好处。有帅气的军装可以穿，而且还有枪，吃的也是皇粮，当兵的都会像吴军长一样威严。江子韬没在那么多人面前泼他冷水，当兵？哼，又苦又累还得听上面指挥，一点自由都没有。

　　估摸着时间到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身下来，跑到后院利落的翻墙出去，大门是每晚九点就锁上的。成功出逃心情格外的好。

　　第一楼是民国初期建成不久的济南第一楼，又名八卦楼。为二层回字建筑，八卦楼是商业楼，楼后由排列整齐的小院落，因与日本领事馆临近，是济南城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红灯区。

　　江子韬边走边玩，不一会儿就到了。月明星稀，夜光下的第一楼显的阴森恐怖。一二层是隔几步就有一个柱子，看起来怪异的很。窗户倒都是亮着的，可以隐约看见外廊上站着的男男女女。面空旷的广场上躺着几个醉汉，嘴里不知在叨咕什么。有的瑟缩的抱成一团，有的靠在电线杆上一手拿着酒瓶子一边大声骂着小日本，有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睡死过去了。

　　江子韬从他们中间穿过，尽量不碰到他们。原本的好心情被眼前的景象弄的烟消云散，忽然面前的路被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挡住了。

　　看着面相大约四十岁左右，有些粗糙的面部皮肤透露出他常年在外活动。面对江子韬温和有礼，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稍稍弯腰左手伸向前方， “吴少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请您随我来。”

　　江子韬微微点头，跟着前面的男人走到最大的一扇茶色玻璃门前，玻璃门右边的墙上挂着“雅泽会馆”木制的牌匾，男人为他拉开门，他轻声说了句谢谢。那男人温柔的笑笑，说请。

　　踏入门内就闻到清淡的花香，清新甘甜好闻的很，首先映入眼帘的一面竹制屏风，上面画着两个身姿曼妙的古代少女嬉戏的场面。少女拿着扇子坐在亭子里小憩，一只红色蝴蝶落在扇子绣的牡丹上，另一年纪稍小的少女表情惊奇万分，左手提起裙角，右手拿着纱扇想要抓住那只蝴蝶。画的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屏风两边富裕出三人并排走的过道，男人领着江子韬上了右边的楼梯。二层是传统的茶馆包间形式，回字形的走廊旁边是包间，中间是悬空的，可以看见楼下中央的假山流水。

　　“少爷就在里面，我在楼下等候二位。” 男人停在一扇门前对江子韬说，江子韬点头，那男人就下了楼。

　　站在门口拨拨刘海，理了理领子之后又拽拽上衣才轻轻推开门。

　　等了半天的黄乐珩正无聊的托着下巴玩弄茶杯，听见门响心下了然，慢悠悠的抬起头看见站在门外一脸不自然的江子韬，笑容不自觉的爬上嘴角。放下茶杯，抬起手看看手表，另一只手还托着下巴盯着人家，

　　“怎么这么慢，都已经十点二十分了。”

　　咦，这怎么听都有种故意撒娇的感觉。

　　“我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江子韬走到屋子中央的圆形茶桌坐下，语气理直气壮的很。

　　黄乐珩穿着白色衬衫，领子下面三颗扣子风骚的解开，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颈窝和锁骨半遮半掩的露着，肩膀更显厚实。

　　黄乐珩笑了一下表示并不在意，拿个杯子给斟了茶，茶还是热的，热气刚冒出来就消失在空气里。修长的手伸到江子韬眼前晃了晃，江子韬这才缓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没有。” 轻轻晃头，直视无黄乐珩的眼睛，面色微恼， “有什么事赶快说，我还要回家睡觉。”

　　黄乐珩笑出声，伸了一个懒腰顺带打个哈欠，“不急，我这儿有床，困了咱俩就挤挤在这儿睡好了。”

　　“我不能出来过夜。”

　　“怕什么，伯父知道你和我在一起绝对不会怪罪你的。”黄乐珩品了口茶答到。

　　江子韬无意与他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你到底找我来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么，现在不想知道了？”黄乐珩故意东扯西扯磨他的耐心，看他有了脾气却不能发的样子心里直乐，但也怕他直接走人便立马开始走入正题，

　　“嗯…好像是你两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你特别乖。怎么捏你都行，谁对你笑你就对谁笑，眼睛闪闪亮亮的特别可爱。”黄乐珩想到江子韬小时候那副可爱模样兴奋劲儿就上来了。

　　江子韬怒气平息了些，手里摆弄着茶杯。

　　“那年我要出国留学，从胶州湾坐船，路过济南的时候我爸领我拜访伯父，可惜伯父当时去广州参加一个什么武学交流，没在。就你和伯母两个人在家。”

　　“早上到你家，下午就要继续坐车去青岛，那几天都是我和你在一起。你那时候才这凳子这么高，一见到我就咯咯乐，抓着我手指头不放。无奈只好让你黏着我了，谁知道大了竟然不认识哥哥了。”黄乐珩把下巴放在桌子上两只大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江子韬。

　　江子韬脸颊微红，硬是把视线挪向别处， “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我还喂你吃过甜沫儿呢，你一口我一口。伯母还笑话我说活像个老妈子。”

　　江子韬想到小黄乐珩听到娘亲这么笑话他一脸干笑的样子没憋住就笑出声来。黄乐珩也亮着白牙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 “然后我就舀了一大勺塞到你嘴里，你没含住，喷了我一脸。我当时气的很，沾了一手的甜沫儿就往你脸上抹，你自己刮了刮脸蛋儿还笑呢。”

　　“你很小就出去了？那边有人照顾你吗？”

　　“我姑姑在英国，年初刚回来。还好，我对环境使适应的快。”

　　“那你英文一定说的很好了？”

　　“除了英文我还会说德文，厉害吧？”

　　“要是我从小在国外我也会说。”

　　“有机会我领你去英国看看。”

　　“真的？都说国外特别好，我也想去看看。”

　　“不是国外好，是因为国外不像中国现在这么乱。那里的人其实也和这里差不多，只不过他们不表现出来罢了。那里还有女皇，每个人都特别尊敬和仰慕她。”
　　“哦？女皇很漂亮吗？”

　　“你怎么就知道漂亮不漂亮的？”
　　话语声越来越小，灯光从屋内透射到走廊上，两个少年在屋里愉快的交谈，时而有笑声传出，时而有江子韬有些怒气的声音传出，但紧接着是黄乐珩嬉笑着道歉的声音。过了很久很久屋里才彻底安静下来，又过了会儿清晨的亮光不知从什么地方渗进了走廊。屋内两个俊美少年和衣躺在内室的床上熟睡，忽然一个睁开眼睛给另一个盖上薄被，仔细端详对方精致的面容，才又带着满足的表情躺下接着睡。两个人命运的才刚开始真正交织，他们之后会发生什么很让人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