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蓝晞晨1307

4、第三章

　　恍然间回到某年某一天/模糊的对白/清晰的擦肩/我们的剧本悬念的开篇
　　——周笔畅《时光预言》
　　赶到律师事务所的时候，赵小端看了看表，还差十五分钟，她不知道是要抱怨公交车开太慢还是根本就是学校到这里的距离实在太远。
　　赵小端忐忑地敲了敲许明泽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他的声音，赵小端很轻地推开门却发现里面除了许明泽还有两个人，貌似在忙着整理文件。
　　看到赵小端，许明泽只是抬了下头，告诉她他们两个只是刚好和他一起负责这个案子，以后这些工作由她来完成。
　　“对了还有，一会儿就开庭，你也跟着一起出庭。”
　　多么干脆利落，砸得赵小端直犯晕。
　　“奥，好的。”赵小端直愣愣地回应着。
　　很快，一行人坐上了车，许明泽向赵小端介绍了随行的两个男人。
　　在驾驶员位置上有点胖但是个子很高的那个是李程，娃娃脸的那个是吴昊。
　　看上去人都很好，许明泽吩咐吴昊把今天案子的资料给赵小端看看，有个大概的了解。
　　赵小端一张一张的翻过，是一个遗产纠纷案，今天应该是终审，案子的大概已经在赵小端的脑海里成型，只是案子的原被告……根据资料上的陈述，根本就是和正常思维相反。
　　赵小端坐在法庭的旁听席，看到被告席上辩护律师的位置上许明泽和其他两个同事坐在那儿，而那个穿着高级西装十分考究的男人，应该就是被告。对面坐着的是一对母女，母亲看上去要憔悴许多不过旁边的女儿却是冷冰冰的样子，猛然间赵小端捕捉到女儿看向对面男人的那个眼神，更是让人悚然，过后却显现出了蔑视。
　　当真正开庭的时候，赵小端才认识到工作中的许明泽是什么样子。
　　脑子里只有一个一个词可以形容他——君王范儿，对就是君王范儿。
　　字字珠玑，简洁明确而戳中要害，这过程中对方摆出的部分证据让赵小端甚是揪心了一下，但不知道许明泽是准备的太过充分还是这人天生就有一种很强的掌控力，无论对方以什么方式出击他总能抢回主动权。
　　死了男人的母亲和失去父亲的女儿，却因为婚姻无效而不能继承遗产，这本该是让人同情的事情，但她们却因为伪造了遗嘱而让整个法庭哗然，后来庭审结束后许明泽告诉赵小端他不是不同情这对母女，作为亲兄弟而且那个男人那么有钱他大可不必要这笔钱，但这归根到底是感情上的问题，这是客户自己的事，作为律师，只需要做律师该做的。
　　这本是很简单的规则，赵小端听来却还是有那么些许的艰涩。
　　“嘿，你知足吧，你是第一个刚刚实习就跟着我们头儿出庭的人，难得呢！”吴昊转过头用酸酸的口气说着。
　　赵小端低下头笑了笑，自己也无法讲清这到底是不是运气。
　　不过许明泽这个楷模还是自此矗立在了赵小端心里。
　　当夕阳的最后一缕光亮从车里褪去，几个人终于晃悠到了一家酒店门口。
　　官司赢了，客户很大方的请一顿饭，很正常。
　　李程已经把这当作了自然而然的事情，赵小端显得不置可否，对于刚刚接触社会的她来说，还需要慢慢消化。
　　一路上许明泽都没有说话，也许是累了，但在饭桌上，他又对于各种关系的拿捏显得驾轻就熟，当赵小端暗自感叹这人的城府时，却听到男人请她喝一杯的声音。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而坐在她旁边的许明泽笑着帮她挡了回去。
　　“她新来的，不会喝，来我再跟张先生喝一杯。”
　　赵小端看着许明泽仰头喝下一杯白酒，喉结随着辛辣的液体滑下去的频率而颤动，她突然想到了陈岩。
　　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这么好的酒量，如果现在是他，他会不会为自己挡酒。
　　然而事实证明赵小端想多了。
　　李程和吴昊因为晚一点还有一个局，于是就各自先走了。
　　许明泽走到大厅前停住，回头看到跟着自己往外走的赵小端。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
　　“啊，那个没关系现在还有公交车。”
　　“可是你们学校位置好像很偏僻，你一个女孩子家……”
　　赵小端正在想着如何回复他时，他却突然不说话了，眼神盯着自己身后的某个地方。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那个人的出现让她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陈岩。看着喝醉的他被同事扶着走过来，赵小端的行为此刻不再受到理智的控制，她冲过去扶住了步伐踉跄的陈岩。
　　许明泽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脸上闪过惊讶的神情，但他还是用一贯的温和将这表情隐去。
　　“Jay，这怎么回事？”许明泽也走上前叫住陈岩身旁的男人。
　　“奥，是许哥啊，这不是跟客户出来吃饭没hold住，喝多了点。”
　　“你也喝了吧。”
　　“嘿嘿那个……”
　　“我还不知道你，你也是怎么不拦着点，算了，让他坐我车，我把他送回去……”
　　赵小端突然回过神来，许明泽你不也喝了吗？更重要的是，原来许明泽就是陈岩说的那个当律师的朋友。
　　有那么巧？
　　“今天我喝的那点还不算什么。”许明泽似乎看出了赵小端的迟疑。
　　看来这人的酒量跟他这个人一样深不可测。
　　“那……那就麻烦你了许哥。”
　　“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不麻烦我。你就打车回去，你们的车先放这儿应该没问题。”
　　几个人好不容易把陈岩塞进许明泽车里，赵小端看这样子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回去了。
　　“哎那个赵小端，你也上车，我一个人弄不了他。”
　　等到了陈岩住的小区，赵小端才知道为什么许明泽会说他一个人没有办法把陈岩弄回家。
　　“他家在六楼，顶层。”
　　其实在车上的时候，赵小端的心里就一直在敲鼓，虽然她不懂什么室内装修，但还是幻想了无数种关于他家的样子。
　　很多次，她无法控制地将眼神落在他靠窗睡着时的模样。
　　楼道里还算宽敞，楼梯可以容纳三个人并排走，而这时陈岩也处在迷迷糊糊地状态，只是步伐依然混乱。
　　三个人就这样踉跄地爬上了六楼。
　　昏黄的灯光下，许明泽让陈岩靠在自己身上，赵小端找了半天才从他衣服口袋里拿出钥匙。
　　摸到开关，按下去，整个房间燃起了温暖的光亮。这时陈岩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强烈的呕吐感，开始痛苦地呻吟。
　　“小端，你……先坐一下，我得让他到洗手间去……”许明泽快步扶着他走进洗手间。赵小端愣愣地站在客厅。
　　他的家，真的好简单。客厅里沙发，电视静静地放置在那儿，平凡却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直到听到洗手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赵小端才结束混乱的臆想，和许明泽一起把陈岩扶进卧室。
　　许明泽如释重负，“这哥们儿今天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谈生意也不至于这么拼命吧，不知道自己也就一杯的量？！”
　　赵小端为陈岩盖好被子，靠近的那一瞬间，灯光所及的地方是他略显疲倦和醉酒之后潮红的脸庞，眉毛和额角的碎发还沾着水珠。
　　许明泽虽然从一开始就觉察到赵小端的异常，但他却并不想早早戳破。而赵小端面对这个跟陈岩关系不错的老板也是尽量表现得自然。
　　“那个你看这一折腾也十一点多了，今晚我们就先在他这儿蹭一晚上，你就睡旁边那间，是陈岩的书房，我就睡外面沙发。”
　　碰到这么能做主的老板，赵小端还能说什么？
　　其实长这么大赵小端从没有接触过任何与设计有关的东西，只因为对色彩线条之类的东西天生无力，当她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可能完全想像不到自己会是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她站在白色的写字台前，借着台灯的光亮看到散落在桌上的被黑色线条填充地满满的设计稿，而墙上也也挂着许多，虽然赵小端完全看不懂，也不敢乱翻，但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指尖去触碰到那些只有陈岩能够描绘出的质感。
　　突然碰到纸堆中的一本很厚的书，不过又好像不是书，赵小端随便翻开一页，眼前一亮，原来这是一本相册。
　　赵小端完全不知道陈岩还有摄影这个爱好，她索性搬开椅子，坐下来翻看。
　　深夜的寂寥被灯光阻挡在窗外，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书页翻过的声音，然而在赵小端的眼里，此刻又是最热闹的时分。
　　相册按照时间的顺序，她所遗失的那段属于他的时间，全部展现在一张张照片上，她看到了他在日本的校园，他在樱花季拍下的诗情画意，他和他的哥们儿在画室和期末设计做斗争，以及他们的毕业旅行，照片里也有这期间和毕业后的旅行照片。
　　当翻过某一页后，出现了两页空白，赵小端想着，兴许是漏掉了这两页吧，便没有多想随手翻开了下一页。
　　她的眼前突然一阵眩晕。
　　那年夏天，她挽着朋友的胳膊走在微风里，小小的花坛里散发出蔷薇花的味道点在短发的发梢。她好像很容易走神，会在喧闹的操场望着某个方向发着呆，会在满是吉他声音的练习室里抱着吉他却什么也不做只有发呆。也有时候路过她的教室，三五个女生围在一起，她很爱笑，但不知道在说什么，她的脸微微泛红。
　　当眼眶被泪水浸满，视线不能够再模糊的时候，她才惊觉这一张张照片和躺在照片里的一幕幕，主角里的那个她，就是自己啊。
　　难道品尝着落寞味道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赵小端，你、你没事吧。”
　　房间里突然闯进了人，让赵小端手足无措地站起躲到了身后的书架前，而刚好看到了那台单反相机。
　　她不知道是惊喜还是害怕，嘴上说着没事，可眼泪却没有要停的意思，无论怎样擦，也无法与刚刚被唤醒的泪腺抗衡。
　　半分钟过去后，身后传来许明泽的声音。
　　“原来，你就是那个女孩儿。”
　　赵小端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当她转身却只见到了空洞的墙壁，投射着自己的影子，赵小端看不清她究竟是哭了还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