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蓝晞晨1307

5、第四章

　　你是巨大的海洋/我是雨下在你身上/我失去了自己的形状/我看到远方/爱情的模样——五月天《爱情的模样》
　　赵小端觉得自己原本是睡着了的，可是那些胡乱蹦出来的梦境让她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实，她拼命地跑却没有方向，巨大的疲累感袭来，终于她因为不堪这梦境的重负醒了过来。
　　其实在书架后面是有一张单人床的，但赵小端还是选择了趴在桌子上睡过去，她想不单单是因为自己有认床这个毛病，更因为那是会不可避免地亲近他的气息，比起恼人的梦境，她还不大有勇气与狂跳的心脏相抗衡。
　　赵小端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现居然自动关机了，她突然响起昨天没有回宿舍都没有和安安说一声，赵小端抬手狠狠地给了自己脑袋一下子。
　　完了安安一定担心死了。
　　打开手机时间是六点三十五，果然一下子跳出几十条短信和未接电话，一些是安安，一些是郭睿，而最近一条是老板许明泽的短信。
　　“我临时有点儿事先去事务所了，一会儿你自己来上班没问题吧。”
　　这么说，这间房子里就剩下我和陈岩两个人了？
　　赵小端顾不上想太多，立马给安安打电话。
　　虽然赵小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但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骂到事务所去了。
　　“赵小端你这个死丫头想气死我是吧，我跟你说要不是你老板来了，我就打算把这儿拆了你信不信，你不回来也不说一声是想怎样啊？要不是郭睿拦着老娘就去报警了……”
　　“好好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我罪该万死，我昨天真的忘了，我保证没下次了没下次了……”
　　“谁管你。”安安最后嗔怪的语气，让赵小端松了口气。
　　“那个……我马上就去找你……”
　　“行了，这么早，我知道你没事就行了，昨天一晚上没睡好，一大早就来堵你这死丫头，我回去补觉了，不过今天晚上罚你给我带饭！对了郭睿那边我告诉他了。”
　　“什么？你告诉他什么了，你不会把我在陈岩家告诉他了吧？”赵小端吓出一身汗。
　　“当然没有，我随便敷衍了一下，这件事还是你自己给他说比较好，哎我说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诶没事儿没事儿，你路上小心啊，嗯拜拜。”
　　匆忙挂断了安安的电话，安安留给自己一点平心静气的时间。
　　她也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在紧张什么，关于陈岩，郭睿是知道的，赵小端从没打算过要隐瞒什么，只是这次，当陈岩的全世界真正渲染了自己的心脏，她再也无法控制的迫不及待的想让曾经卑微的爱接受阳光。
　　即使她知道郭睿对她很好，但她还是放不下这用漫长的等待换来的眼前人。
　　赵小端走过陈岩的卧室，看到门是虚掩着的，躺在床上睡着的人枕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窗帘被微风吹起，气流拂过那张沉静的脸庞，仿佛可以感觉得到睫毛微微地颤动。
　　最终赵小端因为画面太美而投降，偷笑着关上房门，她突然想为他做一顿早餐，只属于他一个人的。
　　看看表，时间还很充裕，赵小端走进厨房却一副茫然的样子。
　　打开冰箱，找到两三个鸡蛋，还有一些挂面，那就……下面条再加两个荷包蛋好了。
　　忙活了半天，时间也差不多了，赵小端望了望卧室的方向。
　　他应该也快醒了吧，不行，如果他大早晨的醒来就看到我在他家，肯定会被吓死，我还没有厚脸皮到那种程度，就保留一些断点和空白好了。
　　睡梦中陈岩仿佛闻到了饭香，不过转而又嘲笑自己只是做梦罢了，在宿醉中醒来，不是直接避开早餐这个问题就是买一个门口大妈做的煎饼凑合一下了事，怎么会奢求会有人给自己做早餐。
　　揉揉还有些发涨的头，真的还想再次躺下，但他自己也知道那样的话起床会更艰难，毕竟工作总是凌驾于个人享乐之上。
　　在走进洗手间的瞬间，眼角余光掠过餐桌上的碗筷。
　　难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可是会有谁给自己做早餐？他实在想不起昨天的事，只记得和自己一起去吃饭的还有Jay，难道是他？
　　陈岩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猜测。
　　他走过去拿开罩在上面的空碗，看到了下面一碗还温热的面条，脑袋似乎被这喷香味道所迷醉。
　　他看向碗底，发现一张折好的纸条被压在下面。
　　『早上好！学长，要记得吃早饭，昨天我老板也是你说的那个律师朋友实在太仗义，亲自把你送到家，我只是帮忙的嘿嘿，因为太晚了老板说就在你家休息一晚，谢谢你的书房:D还有啊，不要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赵小端留:)』
　　纸条背面还有一串数字，应该是她的电话号码。
　　陈岩放下纸条，直接坐下拿起筷子，把面条送进嘴里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五月的冷暖都融化在自己口中。而那个名字，化成清澈的细流淌进心脏。
　　真的，等到你了么。
　　公交车上，赵小端难得的塞上耳机听起了歌，手心不停渗出细密的汗水让她抓不稳扶手。
　　其实，是心跳不稳。
　　手机突然的振动让她眼前一阵眩晕，慌张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谢谢:)陈岩。』
　　莫名地又想流泪，她把手机放回去，抬头时眼神与这一天最纯粹耀眼的一束阳光交汇，她牵动嘴角，不管周围是否是倦怠的上班族，还是谈论菜价的大妈，或者永远精力充沛的小学生，这一刻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
　　公车转过另一条街，经过一家刚刚开门营业的餐馆，老板娘走出来开始摆桌椅，却被男人拦下，男人结实的臂膀让桌子变得轻盈，公车开过，目光暂留的最后一秒，看到女人腼腆而幸福的笑了。
　　当你知道有一个人和自己一样付出着爱，当你知道那个人的目光是落在自己心里而自己不再是孤独莽撞的自作多情，当你知道你独自跋涉时光去赴一场关乎执念的约定，那人却已经在那里等你了的时候，天堂便在自己心里了。
　　赶到事务所的时候所有人都按部就班地干活，只是偶尔会有人刻意向自己投来含义复杂的目光，赵小端只能尴尬地笑着点头。
　　走进办公室，许明泽正噼里啪啦地对着电脑敲字，看到赵小端他有意停下来，意味不明的看着她笑。
　　这下彻底让赵小端毛骨悚然了。
　　“看得出来你那个朋友挺关心你的，今天一大早就差点把我的招牌砸了。”
　　“啊……那个实在不好意思啊老板，这事儿是我没有处理好，我保证没下次了。”
　　“不过你那朋友看着挺温和，一发起脾气来可是不饶人啊，嗯……有点儿像猫。”
　　“真的，你不是第一个说她像猫的人了。”
　　“嗯，挺有意思。”许明泽沉下眼帘看了下屏幕。
　　“啊？什么有意思？”
　　“奥没什么，今天要整理的文件都放你桌子上了。”许明泽还特意指了指对面的桌子。
　　虽然赵小端总是傻傻地都不怕吃苦，但看到那些堆成小山的文件还是狠狠地咽了口唾沫。
　　临近中午的时候，正在盯着眼前画到一半的传说中的参赛设计稿发呆的陈岩被突然振动起来的手机惊醒。
　　把设计稿锁进抽屉里，关了电脑，刚好碰到那个前天刚来实习的女生，好像因为她脸圆圆的，大家都叫她们小月饼。
　　“嗨！师哥要去吃午饭吗？”她的眼里充满期待的光芒。
　　“真的不太巧，我突然有点事情，下次吧。”
　　“嗯……这样啊，那没事儿，你去忙，我再找别人吧，拜拜。”
　　看着小月饼小跑着离开，陈岩突然想起那年背着吉他在雨里奔跑的赵小端，他就站在三楼教室的窗前，看着她既害怕淋雨但又像是在留恋什么似的纠结脚步，他都没发现自己竟对这个小小的身影看入了迷，只是这十几米的距离，却被刺耳的上课铃渲染到仿佛隔着银河。
　　心不在焉地开车来到的医院，走在长长的走廊里耳边却并没有这所医院其他病区那样的安静，时不时会从某个紧闭的病房内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嚷，紧接着就是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形色匆忙地闯进去。
　　陈岩转过头继续走，走廊的尽头，那个熟悉的房间号挂在那里露出狰狞地锈迹。
　　房间里光洁的水泥地面倒影着没有温度的空间，只有拉开一半的米色的窗帘独自摇曳。
　　有那么一刻茫然，又马上了然，轻轻地关上门，往楼下的小花园走去。
　　在散步的病人也并不多，不远的地方，就看到穿着淡粉色护士服的她推着一位中年女人，阳光下，女人木然的眼神和越来越多的白发让陈岩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虽然每个星期都会来这里探望两次，但看到她憔悴地生存在自己封闭的世界里，他依然做不到习以为常，依然在内心某处不愿揭开的黑暗里神伤。
　　虽然他叫她妈，但她却从来不是自己的生母。
　　“陈岩！这边！”护士叫周晓敏，一直是她在负责照顾陈岩的妈妈，这样算来，也已经有三年了。
　　“今天天气不错，所以就提前带阿姨出来散散步。”
　　“嗯，谢谢你了晓敏。”
　　“你看你，总是跟我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周晓敏看着陈岩的眼神里闪过温柔的光芒。
　　陈岩在轮椅旁蹲下来，手轻轻地附上母亲的手，那双木然的眼睛眨了一下，却在这之后恢复了常态。
　　她依然都不肯看自己一眼，她永远看着那个未知的远方，谁也不知道那里等待地会是谁。
　　“妈，我来看你了，今天是母亲节，我给您买了礼物。”陈岩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色的盒子，里面是一条手链。“我帮您戴上它，一定很好看。”
　　女人手上刺目的伤痕让他一次次抑制自己颤抖的双手，很多时候，他强迫自己微笑，却总在那一刻嗅到空气中挣扎的味道。
　　“你说……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可以对我做的这一切不再默然。”陈岩低下头，凝视着手链，喃喃自语。
　　“我相信你，也相信阿姨她可以了解，毕竟她曾经那么爱你，也许你早就感动了她，只是她没有办法表达出来，而且阿姨近来一段时间的病情有所稳定，情绪也不是那么难以控制了，这对患有这种精神疾病的人来说是好现象。”
　　“你就尽管放心，有我在。”周晓敏也挨着陈岩蹲下来，手不自觉地搭上他的手臂，认真地看着他的侧脸，她不知道此刻陈岩的心情，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心已泛起一层波澜。
　　终于熬到下班的赵小端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拿出手机拨通了安安的电话。
　　“什么干嘛，你不是要我补偿你嘛，我刚下班，要不我们一起去吃学校旁边的水煮鱼？”
　　“嗯……好吧，那你快点，我晚上得去社团一趟有点儿事情，对了你给郭睿打个电话，我下午给他打了但他没接。”
　　“好，我马上给他打，一会儿见。”
　　赵小端边走边给郭睿打电话，只是两步路的时间，电话就接通了。可出乎意料地那边传来的声音并不熟悉，而那陌生的字句让赵小端心头一紧。
　　“医院？怎么会……那现在在哪个医院……奥好的我马上过去谢谢你。”
　　接电话的是派出所的人，而郭睿现在在医院。赵小端越想越觉得难以置信，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惹事儿的人，难道是出了车祸？
　　赵小端想到这里把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她焦急地朝出租车招手，无奈过去了好几辆都载着人。
　　许明泽掂着车钥匙凑到赵小端跟前，问她怎么了这么着急。
　　“我朋友出了点事在医院，可我打不到车。”赵小端颤抖声音让许明泽甚是揪心，想了一下。
　　“那不如我开车送你过去，在哪家医院？” 许明泽拉着赵小端走到自己车前。
　　“市中心医院。”
　　不知道是因为许明泽的情绪被赵小端渲染了还是他本来就开车很猛，和陈岩开车的平稳程度相差甚远，等车在医院门口停下的时候，赵小端的脸愈发苍白，一阵眩晕感冲上了头，但她还不能去想这些。
　　“需要我在这里等你吗？”
　　“不用了，已经很麻烦你了。”赵小端连声道谢，许明泽只得摆摆手，让她赶紧进去。
　　这人还真是……陈岩的口味这么独特真没看出来。
　　刚刚打了个转向，结果就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白色越野吉普。
　　想曹操就看到曹操的车，这什么节奏。
　　不过，他当然不会为之惊讶，他知道陈岩一直都背负着那个责任。
　　赵小端一赶到急诊部，就看到在坐在走廊长凳上发呆的郭睿。走到他面前才恍过神来的赵小端，看着郭睿一脑袋还渗着红色的绷带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你是打架了对不对，你脑袋不想要了是不是？你不觉得你这样子太荒唐了吗？”赵小端最受不了男生打架。
　　郭睿依旧抿着嘴也不抬头看她，这样的态度让赵小端大为光火。
　　只是这时从医生办公室走出了一名穿警服的人，赵小端才把一顿臭骂从自己嘴里咽了回去。
　　“你……是他……”
　　“奥我是他朋友……”赵小端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挡了回去。
　　“在酒吧跟人打起来，还是跟同学，好在对方没有要追究什么，这……认错态度也不错，这会儿这大学生也真是，留着脑袋不是读书的而是让人家拿酒瓶子敲的……”
　　“那个真是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真的！”
　　看到一个劲说好话的赵小端，郭睿不知道又哪里来的火气，噌地站起来咬着牙说要去厕所。
　　赵小端在心里骂了一句，说实话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郭睿，虽说他也算是个富二代，但却从不做出格的事情，也不会给人很高冷的感觉，这也是为什么即使赵小端拒绝了他的追求但还是愿意和他做好朋友的原因。
　　今天是怎么了？
　　转头那位公安已经拿出一张单子，“这是刚刚大夫给他开的药，你们一会儿去拿吧，没事儿我先走了。”
　　“奥好的谢谢您了。”
　　郭睿随便瞎逛了一圈后回到急诊室门口，赵小端坐在自己刚刚坐过的地方，发着呆，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赵小端瞪了他一眼，脑袋都差点开花还笑得出来。
　　“走吧，先去排队拿药。”看着他那副样子赵小端是想发火却又无从下手，自顾自地起身离开。
　　大厅里拿药的人太多了，交费的窗口也排满了人。
　　“陈岩你先在这儿等一下，我去跟里面说一下，看能不能先把你的费用单子结算一下。”
　　“没关系，我排队就可以了，不用麻烦了。”
　　“哎呀跟我还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顶多一句话的事儿，你等会儿啊。”
　　看着周晓敏跑进人群的样子，陈岩又一次出现幻觉，可是，这次……为什么会那么真实，仿佛有一种真实存在却又隐藏在空气中的吸引力在牵引着他的视线。
　　越来越近。
　　“赵小端？”
　　听到有人叫自己，赵小端猛然抬头撞上了陈岩讶异的目光，顿时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眼前天旋地转。
　　赵小端定了定神。“陈岩？！你怎么也在这儿。”
　　跟在赵小端身旁的郭睿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地挺直了背。
　　“奥，我来看一位朋友。”陈岩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郭睿，没有把话题继续。
　　倒是郭睿有点儿烦躁，“喂，要不要排队啦这么多人。”
　　“啊……那个不好意思，我们先去排队了，拜。”
　　“好。”陈岩的表情始终像是夏夜平静的湖面，倒映一轮皎洁的弯月一如他扬起的嘴角。而赵小端却无比怨念这样嘈杂的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