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谢小思（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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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我想当服装设计师，然而在我剪坏了那件妈妈心爱的裙子之后，也就放弃了被一群模特簇拥着站在T型台的梦想了。后来，我想当心理医生，买了一堆弗洛伊德的书，却因为看不懂，而把他们淡忘在尘埃的尽头了。
过去的那些梦想肤浅单薄，过去的那些日子琐碎繁杂。
白驹过隙，十八年完全没有一点漫长的感觉。
说不定，现在死掉也是件好事，至少不用经历痛苦和悲哀了啊！更何况再有几个十八年也会像现在一样很快就过去了，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安慰着自己。
可惜失败了。
才十八年啊！婚姻，儿女，事业，那些被人们说成人生全部的东西，我一样不曾拥有，天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让我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
昨天闲着无聊的时候，翻了翻小李护士带来的小说。耐着性子看了一上午，才发现结局就是一大恶俗：男女主角解释了误会互诉衷肠后，女主角回去悉心打扮，只为了他们第一次约会，可是见面的时候男主角却为了救自己死在自己的面前。
多么恶俗，偏偏就是这样俗到不能再俗的故事让我哭的差点喘不过来气。
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最痛苦吗？失望？绝望？
不，是希冀后的失望，是等待后的绝望。
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当当当”我敲响了张宇芪的房门，开门的却是个长着个扑克脸，化着浓妆的老女人。
扑克脸冷冰冰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我是……”
“她是我朋友。”张宇芪走到我面前，低声对我说，“你先回去，我等下再……”
“Catherine（张宇芪的英文名字），你为什么不同意FANS MEETING？”扑克脸毫无表情地说，“公司好不容易把你捧到这种地方，你要放弃吗？你忘了你答应你爸爸什么了吗？”
张宇芪看起来有点窘迫，但还是很平静地对扑克脸说，“这是医院……我不想……”
“那么，你认为你现在的人气很好是吗？”
“他的人气本来就很好啊，”我站到扑克脸面前大声说，“我在文木私立中学上学，我那里的朋友们都很喜欢他。”
“你是谁？”扑克脸盯着我的脸问。
“她是……”
“我是隔壁的。”
“隔壁……你姓谢？”扑克脸怀疑地看着我，“你爸爸是谢局长？”
“恩，”我微微地点点头。
扑克脸的表情瞬间复杂了很多，“哦，这样吗？呵呵，那你们要多多支持Catherine啊，那，我就先走了啊。宇芪，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哦，您慢走。”张宇芪彬彬有礼地把她送走了。
“她是谁啊？”听着高跟鞋嚣张的声音远去之后，我问张宇芪。
“是我的经纪人。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凶而已，其实心地很好。喝果汁吗？”张宇芪修长的手指握着玻璃杯，格外幽雅。
“谢谢。”我接过，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你真奇怪啊，以前我碰见我的FANS的时候，她们总会问我很多问题。”
“我又不是你的FANS。”我冷笑着说。
“哦，这样啊。”张宇芪略有些失望地努了努嘴。
“但是，我也有些问题，比如说，为什么你会进演艺圈呢？”
“是因为我爸爸，”张宇芪的声音变得温柔，“他是位很出色的演员，他希望我能继承他的遗……意志。其实，我并不想做这些的，我本来想当个医生。”
“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如果你再大20岁，一定会认识他的。他常常演很勇敢的英雄，他说视死如归的感觉很棒。”张宇芪顿了顿，“我从小很尊重很爱我的父亲，可是他的这种感觉我却无论如何无法理解，不怕死的英雄死亡时一点都不震撼，其实越是贪生怕死的人的毁灭越有悲剧感。”
我没有说话，攥着杯子的手指却渐渐泛白。
“那些作家啊导演啊编剧啊，根本就没有面对过死亡。所以总是很坦然地说什么是正常地生理活动，然后堂而皇之地拿来做煽情的工具。”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在心里默念着。
“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死亡，有多么地可怕……我很怕死，小思，你呢？”
“哗！”
张宇芪生气地擦去泼在自己脸上的果汁，“你做什么！”
“张宇芪，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的面前谈论死亡？你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吗？！有区别吗？！”我摔门而去。
老天爷，我愿意不要我令人羡慕的家世，我愿意放弃我引以自傲的成绩，真的，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要，只求求你，让我活下去……
“谢小思，我有事跟你说。”张宇芪站在我的病床前，“你跟我出去一下。”
前两天对他发了很大的脾气，可是回家后才发现完全是我自己的无理取闹，我心有歉意，于是怯怯地问，“去哪？”
他看到我的样子，忍俊不禁，“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征求地看了一下小李护士。
“不，不可以的啦！“小李护士有些紧张。
“下午我们一定回来，放心，有我在，不是吗？”张宇芪对小李护士灿烂地一笑。
“这倒是，可是……”
“呵呵，放心吧。”张宇芪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然后拉着我跑了出去。
不知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有走出过医院，那一刹那，我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那是和只看镶刻在窗子上的图画完全不同的感觉。
张宇芪带着墨镜，真可惜，看不到那么美丽的阳光。
我们去了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张宇芪张牙舞爪地要了很多东西。
“你也应该问问我要吃什么吧？”我有些不满地问。
“恩，你要吃什么？”张宇芪问。
“我……”我一时语结。
“看吧，我就知道会这样。”
“你！”无可辩驳，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我去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我照了很久，又长又乱的头发，惨白的面孔。
“呜啦呜啦……”在我出神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了救护车的声音——很像哭的声音。我的厄运就是从那个声音开始的，厄运……之声……
走出洗手间的时候发现我们坐的那个位置围了很多人，“看来他还真是很有人气啊。”我苦笑。我走到门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回医院。这当此时，人群中突然挤出了一副担架，上面脸色惨白，嘴唇发紫的……是张宇芪？！
“真是可惜啊，这么年轻就有心脏病啊。”
“对啊，你听说了吗？他爸爸，就那个电影演员，就是死于心脏病，好象也挺年轻的时候就死了。”
“诶，长的这么帅，真是可惜了……”
心脏病……年轻时去世……
“而且我也得过病啊。”
“得了很严重的病的话，本来就比别人少活了中年和晚年，如果再像你这样这么糟蹋自己仅有的那么一点青年的话，你不就比别人少得更多了吗？”
“死亡，有多么地可怕……我很怕死。”
这……不是真的。
“谢小思，你知道吗？第一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是那么绝望和悲哀，你的眼神就告诉我，你和我一样背负着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东西，谁都不愿意直面的东西。”
“那次我和你谈死亡，你把果汁泼了我一脸，我当时很愤怒，心里想我对你这么好，你怎么可以？！可是看着你那止不住的颤抖时，我看得到你心里的无助。”
“小思，记得我对你说过吧，我们没有中年和晚年，那么我们仅剩的青春一定要好好过。”
“假设明天死掉，今天如果担心的话，不就失去了两天吗？”
“如果，即使下一秒就会死，这一秒也要开心。”
“如果不是突然犯病，这些就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你们俩个也真是的！跑那么远做什么？这次幸亏有好心人打了急救电话，不然就真的完了啊！”小李护士陪我在急救室外等着。
透过那厚厚的玻璃，我看见张宇芪皱着眉呼吸，样子很痛苦。
我突然鼻子酸酸的，睁大眼睛控制不让眼泪流出来。
“小思，想哭就哭吧，别这样，看着怪难受的。”小李护士心疼地说。
“宇芪，宇芪……”我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谢小思（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