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风流》广秀风

53、第五十三章 弄夭之死（三）

　　平静的日子，过了一个月。曹爽因前朝的事情繁忙，故而没空顾及到我。有好几次他夜里过来，都让我使计避开。然而次数多了，曹爽这样生性多疑的人必然会有所动作。
　　“夫人，可是身上不好？”锦梧见我坐在窗前发呆，开口道。她现在越发会察言观色了。
　　“侯爷最近在忙什么？”我转了话题道。
　　“不知！只知道最近何晏何驸马、萧准隐、王子音、颜幂和等一些谋士经常来府里！”锦梧会说话的眼睛盯着我回道。“对了，夫人，弄夭夫人遣人来请夫人前往夭灵阁！”锦梧补充了句，扶我躺到榻上。
　　我拉着锦被盖在身上，正在思想锦梧的话。这一个月以来，我尽量避开所有人的锋芒，后宅的女人大概已经忘记我的存在了。怎么弄夭，而且是侯爷盛宠的女人之一，突然会请我，是主动示好？
　　大家虽然住在一起，却并未有任何交集。至于曹爽最近的动作已经表明他开始采取对抗司马氏的措施了。
　　“夫人，要不要去？奴婢好给她们回话？”锦梧打断我的思绪。
　　“去吧！这里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你去把侯爷赏的琉璃珠装一颗！”我懒散起身道。
　　“是，奴婢这就去！”锦梧说着退了去。
　　今日外间正下着小雨，淅淅沥沥，诉说着空虚寂寞冷。秋季已经来了。枯叶落满了庭院，几只寒鸦在藏娇阁外的高树上枯鸣。每次一下雨，我就想起玉阶，叹息声压在喉间，难以发泄。望着天空，是不尽的密布着的阴云，偶尔卷起几片枯叶，卷过高墙，我就如同随时被风卷去的枯叶，落在泥里，还是飘到烟波之上，都是做不得主的。
　　等到外间的雨变得稀疏的时候，夜幕便也垂下来。锦梧撑了伞过来，又唤几个小丫头打了灯笼，并几个精致的锦盒，出了院子，来到灵夭阁。
　　锦梧敲了院门，里面传来脚步声，一个娇俏可人的小丫头开了院门，恭敬向我行礼道：
　　“辛夫人，我家主子已等候多时，请随奴婢来！”
　　虽然是在夜里，这灵夭阁却是明亮如昼，朝光源望去，硕大明亮的夜明珠出现在眼帘之中。由此可见，这弄夭受宠至极，我不禁低头想起自己刚想送出去的琉璃珠，这是我如今唯一还能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进到夭灵阁内，却见那弄夭正坐在一铜镜前，心里不禁怀疑，这弄夭恐不是要与我示好。我与她虽然地位相等，然而在实际上，我和她……
　　刚想屈膝对她行礼，不料她突然站起身，转过来扶起我道：
　　“不必多礼，都是姐妹！”她的突然亲近，令我错愕，一时僵在原地。她又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拉着我坐到榻上。她的笑很美，同先时妖媚逼人的笑不同。身上依旧着着绛红衣裙，却是暖心的装扮，令我生出一种姐妹般的错觉来。
　　“你来侯府有一个月了吧？可还习惯？”她这话就像是姐姐对妹妹般的温柔宠溺。
　　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到底是何心思，正想着该如何回答时，她似是心领神会般自嘲道：
　　“是我糊涂了，这是我们第一次私下会面，还没有做足礼数，都怪我平日娇纵惯了！”她眼睛凌波婉转，突然瞥到锦梧手上的锦盒，也没问我便自顾自地打开了那锦盒，“啊”的一声从她口中叫出来，锦梧被她的叫声惊得打落了锦盒。
　　我一惊忙起身拾起那锦盒，拉着锦梧跪在地上道：
　　“夫人恕罪，妾身自作主张，想以此物作为见面礼送与夫人，竟然惊到了夫人，妾身万死难辞其咎！”
　　弄夭却突然泪流满面，抓住我的手道：
　　“你怎么会有这琉璃珠？”
　　“回夫人，是前时侯爷赐的！”
　　“七年了！七年了！先帝，弄夭对不起你！”她似是自言自语，未几又背过身子，遣散了众侍婢。我也让锦梧带了人退去。
　　“夫人？”我跪在地上，试探性地轻唤弄夭。
　　她突然抹了泪扶着我起身，重新拉到榻上坐定。
　　“让你见笑了！把盒子给我！”她说着接过我手中的琉璃锦盒。拉我到灯下道：
　　“实话告诉你，这琉璃珠，里面有秘密！”她纤指指着一处微不可察的凹槽道。又将我指尖戳向那凹槽，琉璃珠便分成两半圆了。
　　“夫人？”我疑惑不解，手指夹出里面的字条。
　　她的眼神变得痴迷，似是沉浸在回忆中。脱口吟出：
　　“君游仙兮妾浣裳，江河醉兮烟迷离。脱丝履兮赴清池，逐良人兮荡绿波。惊鸿翩兮游龙戏，菊翼清兮歌女夭。弄眉煮酒兮……”
　　根据我的猜测，这弄夭本是明帝宠妃，如今作了曹爽侍妾，难道是旧情未了？
　　“夫人？”我见她似是呆愣，眼神凄迷。
　　她好像是才发现我一般，重新挽上我的手臂，道：
　　“方才多有失态，还请见谅！”
　　“夫人口中的良人？”我不解道。
　　“这里的女人，哪一个没有良人呢？只是每个人愿不愿意面对心中的良人罢了！今日让你知道，也没什么！这些本是公开的秘密！”
　　“公开的秘密？你这贱人，如今到了现在，还不肯一心一意侍候本侯？”突然曹爽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我心一惊，斥责婢子道：
　　“侯爷来了，也不通报一声！”
　　曹爽却大手一伸，抓住我手臂，将我拉到他的怀里，大步走上弄夭跟前，劈脸挥了一掌，暴戾道：
　　“你这贱人，竟然敢对本侯阳奉阴违，若不是我让他们不许通报，还听不到你那‘秘密’了！”
　　他的话蛮横粗暴，却丝毫没有表情变化，仿佛此刻被他打倒在地的只是一只小狗。我被他禁锢在怀里，看到弄夭嘴角挂了血丝。一时之间，不知该劝还是明哲保身。
　　弄夭却似乎一点儿不感到痛一般，眼神里竟然闪着光，语气里是满足，道：
　　“七年了！先帝，我终于找到了你赐的琉璃珠。君游仙兮妾浣裳，江河醉兮烟迷离。脱丝履兮赴清池，逐良人兮荡绿波。”
　　曹爽见她一点儿不把他放在心上，脸上终于挂不住，把我往旁边一推，大步走向地上的弄夭，拔出佩剑指向弄夭喝道：
　　“贱人，你再敢不知悔改，本侯……”
　　不料他话未出，弄夭疯也似地双手抓住剑尖刺向腹中，然后冲着曹爽笑靥如花道：
　　“曹爽贼子，掳先帝宠妃，此罪当诛！今尔为刀俎，我为鱼肉，功过亦反！弄夭贱命一条，本不该苟活！如今错怀贼人骨肉，实难孕贼子，故而自行了断，以慰先帝在天之灵！”言毕血流满地，拔剑血喷。
　　“贱人，竟敢屠戮本侯骨肉，去死吧！”曹爽惊闻弄夭之语，挥剑斩向弄夭。
　　“啊！”奴婢们被曹爽的斩人行为惊得四散。灵夭阁已经是血肉横飞。
　　我被曹爽那用力一推，撞在柱子上，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只觉血腥味充斥着鼻息。呆愣地望着曹爽的疯狂举动。这种气味只有当初在乱葬岗才切身体会过，此刻竟如同身在地狱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