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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安之将至 ...

  •   一安,我们的一安哥哥,终于要回来了。
      这就是了,我期待了很久的圆满。我一直相信七个人的生命是一体的,怎么可以允许一只巨大的冷冰冰的飞机,永远带走和我们盘根错节枝叶缠绕的你。我的胸腔里满满的全都是不息的喜悦,强烈地冲击着心房最柔软的一角。以至于我好想再问一次——
      会是真的么?

      一安是最早离开的。那时十三岁的他,突然地,自己一个人飞去了美国。我们无法怨恨什么,毕竟他要去那里上学,是我们不能改变的事实。
      那时的我完全不理解,那一天是什么意义。
      我们和你一起来到机场。那里人来人往,你让我们别跟着你。远远的,向我们招了招手。然后消失在拥挤的人海里。
      从此再也没有带着无边的温柔出现过哪怕一秒。
      然后剩下的我们六个,就这样从矮矮而幼稚的模样一直到变作十六十七十八岁的少年,唇齿相依,不曾别离过。我总是回想我们安静过的那个秋冬吵闹过的那个春夏。我总是对着所有好奇的同学说我们是最好的邻居。只是少了一个。
      我们在一起的画面,早已被小心地高悬在墙壁上,完美的画面迎着万丈光芒的太阳。当岁月一枯一荣,当草长莺飞,当山花烂漫,当黄叶飘飘,当白雪皑皑,我们依旧站在最初的位置,任谁也拆不散该多好。
      现在,命运,你是放过戏弄我们了么?

      从他离开后,我每次梦着关于童年的故事时,都梦不到他。明明他曾经打过一把伞,来到我家门前,细雨打湿了他的衣衫。明明在二哥胡闹着向我爸妈打小报告时,是他低着头说都是他的错。明明我们都知道,他最爱我们了,爱得轰轰烈烈又不着痕迹。虽然我们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但是我们的心里,一定流着一模一样的血。
      我发现我都快要画不出大哥小时候的脸了。小时候的他,在我们七个人中,长得算是很普普通通的。何况有个长相绝美的四决哥哥,惊为天人,再好看的脸跟四哥一比直接没前途。四哥小时候身边就围着一群女孩子男孩子。那个时候的四哥话痨程度虽然远不及二哥,但是也是蛮活泼的小孩子,只是世事难料,我的四哥如今连笑容都少露了。一想起发生在他身上的故事,我就自动地停止回忆。是的,那是鲜血淋漓的记忆,那是永远的伤。而且我实在无法回想下去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大哥的离开。这两件事情一前一后地发生在那一年,成为我不可触碰的疤痕。
      “喂!”眼前二唯重重地敲着我的脑袋,“小姑娘,又想什么呢?”二哥的话总是这么欠揍。每次他捏着我的脸蛋直呼“这么萌,这么嫩,哪有男孩子长得这么可爱粉嫩的,我真想叫小姑娘”时,我总会满脸黑线,回给他不留情的极有力道的几拳。他疼痛的感受应当使他明白,我的性别了吧。咳咳,再萝莉,我也是正太。
      “大哥要回来了呢。”我揉揉被他拧红的脸。按照我的个性我应该会扑通窜到他面前,快乐地像一只猴子。可是我却很被悲伤地说出这一句。我低下头,想让眼泪不被任何人看见,悄悄滚出眼眶。
      明明你要回来,我却这么难过。我就知道,我还是不肯相信,尽管我多么想相信。
      我看见二唯突然就沉默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个表情,不能理解因为太喜出望外而呆住了。
      在我多想之前,眼前的二哥眯起好看的凤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他激动地拍着我的肩膀:“多少年了呀,再不来老子都要奔二十了。”
      这一年,二唯十八岁,他无比得瑟。终于成年了的二唯俯视着我们未成年的五个,用他高大的身躯和微青的下巴向我们证明着成年人的高贵。特别是当他望向我一米六不到的身高时,差点拿着大喇叭在主席台上扭秧歌了。呵呵,你要相信,他一激动,什么都干得出来。
      谁叫我是最小的呢。二哥总是居高临下地欺负我。不像大哥,总是替我收拾麻烦事,像宠个小弟弟一样宠着我,而且从来不说一句苛责的话。小时候我们,甚至包括四决,都很像小孩子的脾气的时候,他已经是很稳重很宁静的大哥一般的个性了。所以尽管他不是最帅的不是最高的不是最富的不是最聪明的不是跑得最快的跳得最高的,但他是我们绝对的大哥,是总想着篡位的二哥怎么也超越不了的人。一想起二哥笑得泛滥话多得泛滥的样子,我就不想评价他了。虽然这孩子现在看来是绝对的高富帅。谁叫你欺负我,当你的二哥吧。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笑出声来。二哥牢牢盯着我的脸:“干嘛!笑成这样?”我故作严肃,深吸一口气,半晌,在他不断地催促中,吐出一句:“大哥回来了,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千年老二了。”
      得瑟的二唯,你宏伟的大哥梦要碎了。
      我像离弦的箭一样快速地溜了。留他一个人,在原地愣了两秒之后加速追过来。
      被二哥追而快速奔跑的感觉真的好轻松,仿佛高二升高三的压力全没有了,和爸妈刚闹矛盾的烦恼也全没有了,隔壁班的女孩子死缠烂打的无奈也全没有了,只剩下多少年前小小的天真的自己,为着二哥在自己爸妈面前吵吵闹闹中无意捅出了自己闯的祸而恨恨地对他说你个“坏二”,然后大哥不动声色地走过来,替我们收拾好烂摊子,表情无奈又温柔。那是他最美的样子。
      可是我有多少年没有看到过了。
      转过弯时,我怔住了。
      我看见,远远地,从校门口渐渐地走来的,并肩的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女的挺好看,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个男生穿着白色的校服上衣黑色的校服裤子,精神而挺拔,优雅的步伐。我看见他的眉毛浓密,我看见他的干净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我看见他嘴角和煦的阳光。他的面容很普通,远远不如四决,但是,就是那么有冲击力。
      冲击着我内心残缺的一角。
      我看见他像极了我的大哥,永远包容我的、永远温和的大哥。不,怎么可以说“像”,我分明看见了大哥,还和多少年前一样的,一样的温柔。
      一瞬间,我有种错觉,好像他的身边不是一个女孩子,而是一群小小的我们。我们缠着他,拉着他的手,任由他带着我们走向前方。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有大哥在,什么都不用怕。虽然不是血缘关系的至亲,但是我总相信,我们的心里,都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液。
      所以我们注定要缠绕在一起,此生羁绊不已。
      我身后的脚步声也明显地停止了。我听见二唯瞬间急促的呼吸。
      整个世界安宁无比。除了我们两个跳动不已的心脏。
      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温和的光芒,却无惊讶的神色。在那一刻我无比确信地告诉自己,你爱着的一安哥哥,是真的忘记了你的。不,不是忘了你,也许是你变化太大了吧。我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了,以前我总是穿五彩斑斓的衣服,现在我穿着素淡的校服。他会不会知道,眼前这个一头柔软卷发有着小孩子般萌脸的瘦瘦的男孩,就是他童年时光里,那个总爱偎依在他的肩头的七羽。他会不会想起身后这个有着一张阳光的帅气的脸,有着好看而独特的凤眼的男生,就是最聒噪最吵闹的二唯。
      我们都认出了你,我们都毫不怀疑这就是你。你呢,你会不会觉得,这就是七羽?这就是二唯?
      你为什么这么不惊讶?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在内心里排练很多次的对白都无效了。我想像过无数次,当我在机场看见他的时候,他丢下手里的包,欢呼着朝我们跑来。不对,不会欢呼的,那是二唯才会做的事。我对他娇娇地说:“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想象着二哥会多么地废话着,然后尖叫着要篡位。三叹满身的艺术细胞一定会发作的,他一定会文绉绉地拽几句伤感的诗,然后光明正大地强洒几滴泪,一副林黛玉见了贾宝玉般的架势。四决,四决一定不会笑的。他只会冷着一张脸,绝美的面容倾国倾城。至于五城和六棱这对最富的双胞胎,一定会很败家很土豪地来一句我们去把什么什么餐厅吃穷吧我们怎么怎么样吧。当然如果埋单的是他们,挥金如土在我们眼里倒也是很不错的毛病。
      现在的画面是,我站在这里,二唯在我身后。我们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向我们的方向微笑着毫不惊讶地走来。我甚至觉得,也许下一秒是电视剧里俗烂掉的场景,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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