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青黄]堇花盛放之时》凌晨未央

11、分水石

　　吉野川岩切り通し行く水の音には立てじ恋ひは死ぬとも。――「古今和歌集」巻第十一恋歌一

　　身下的灰崎瞪睛直直看进黄濑眼里，过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你说谎。”
　　灰色的眸子里有着寻找猎物的，猎人独有的光芒。

　　黄濑只迟疑了一小下，身下的人别过了头，“所以我说啊，你一点长进都没有啊，黄濑！”
　　以灰崎和黄濑为中心，地面出现了金色的五芒星形状。

　　咒术……？
　　究竟是什么时候？
　　黄濑皱眉，在这里一刀劈下去，只要灰崎死了结界和咒术都会消亡的吧。
　　“你不会杀我的。”灰色眼睛的主人看他，嘴角若有似无地笑着，“如果我死了，鸭川之水会倾尽全力，淹没平安京。”
　　黄濑握刀的手僵了僵。
　　“怎么样？你是选择和我一起死呢，还是让我一个人死呢。不管哪一种，平安京都不复存在哦。这可是守护神最大的失职吧？”
　　近乎疯狂的笑声。

　　“疯子。”黄濑皱眉。
　　灰崎也不反驳，“我得不到的，就要毁掉。我以为你很清楚呢，黄濑君。两年前你不懂，现在也不懂吗？”
　　黄濑张了张口，却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

　　巨大的气流伴随着一支藏青色的箭穿过结界，钉在了五芒星的一角。

　　“切，因为分散了注意力，所以结界被打破了吗？”灰崎皱起了眉。

　　察觉到来人的气后，黄濑脸上僵了僵，看见灰崎手上的动作，勉勉强强凭借狐狸的反射神经往后跃起。
　　“黄濑。”扶着手臂的绿间勉勉强强站起来，伸手作势要接。
　　“我没事。”黄濑站住脚跟，并未回头，伸出手扶了一把绿间，“你真的不要紧么？”

　　结界被攻破，五芒星阵被扰乱，举符而立的灰崎伸手向天。

　　“你未免做得太过火了点。”凉薄的，属于青峰的声音。
　　绿间看向黄濑。

　　黄濑闭了闭眼，转头苦笑，“这真是……孽缘啊，小绿间你说是不是？”
　　绿间不置可否。
　　不远处高尾喘着气奔了过来。

　　“小真，你还好吗？”
　　“恩。”
　　不知为何没有对视的目光。
　　黄濑回了眼神，面前阴阳师对立，劲风扬起尘土，吹得人眯起眼。

　　然而青峰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完全在灰崎身上。
　　黄濑转身准备和高尾一起扶起绿间的档口，听到了清晰的一声，“凉？”
　　是略带疑问的，青峰特有的音调。

　　黄濑闭起了眼，不想理会绿间和高尾投来的目光。
　　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们先走吧，进入稻荷神社的地界时报我的名字就行，笠松大人会放你们通过结界的。”
　　“黄濑。”
　　“趁现在，快走。”
　　“黄濑！”绿间的声音里似乎带了点怒意。
　　“别逼我反悔，高尾。带小绿间回去。”不知为何，疲倦席卷全身，“我稍后就回来。”
　　高尾只是看他。
　　“快去吧。咒术造成的伤口，笠松大人都不一定看的好呢，越拖对伤势越不好。”他伸手推了推两人，“走。”

　　墨黑色的翅膀大张，狂风卷起了无数针叶，须臾的时间，高尾和绿间已消失不见。
　　黄濑的眼神从天空转到青峰脸上，“恩？”
　　似乎是用尽了全力一般。

　　“哦？原来你们还有联系吗，这真是万万没想到啊，黄濑。”握符而立的灰崎不怀好意地笑笑，回头看青峰，“但是你真的知道他是谁吗？呵呵……”
　　黄濑脸上冻成了冰霜。九尾妖狐一瞬移到了灰崎的左侧，右手太刀刀刃朝上，“唰”的一刀。
　　鲜血溅了青峰一脸。

　　黄濑伸手擦掉了溅上自己耳朵的血迹，“我们的帐好像还没算完吧，灰崎大人？”

　　断臂跪在血泊中，男人的脸上露出了几乎是癫狂的表情，“你这样还是好美呢，黄濑。好想杀掉你啊，一点一点彻底毁掉你，哈哈。”
　　顺着刀刃，血迹从刀尖一滴、一滴滴下。

　　黄濑再次举刀的手被青峰一把握住，“住手。”
　　他抬眼看青峰。

　　跪在地上的灰崎抬起了拿着浸满血液的符纸的手。

　　被青峰抓住手动弹不得的黄濑，在接触符纸的那一刹那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一瞬跪了下去。
　　青峰连带着被扯歪了身子。

　　被阴阳师自己的血浸过的符纸，往往比言咒具有几倍以上的破坏力。
　　从刀尖传至心脏的疼痛，几乎让心跳停摆。
　　“当啷”——太刀掉在了地上。低着头的黄濑笑了出来。
　　“哈……小青峰。我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你……”指甲扣进了泥土里，黄濑不曾抬头。
　　黄濑甚至连灰崎伸过来触碰他的，满是血污的手都没有力气拍掉。

　　“第二次呢，伟大的阴阳师——青峰大辉。哈哈。”匍匐在血泊中的男人抬起满是嘲弄的眼看他，“亲手害死最重要人的感觉怎么样？哦，你又不是第一次了，大概也没什么大不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样笑着，忽然有像轮入道一般的鬼怪踩着鬼火闯了进来，带走了灰崎。

　　有汗水顺着黄濑的脸颊流了下来，在下巴处汇聚，一点，一滴砸在泥土地上。

　　青峰像是入定了一般，过了很久，才缓缓蹲下来，伸手想扶一把黄濑。
　　黄濑喘着气，因为施咒者灵力下降的关系，咒术大幅减轻。他伸手拍掉了青峰的手，“请你走开。”
　　“……凉？”
　　他仍然固执地喊他“凉”。
　　黄濑陷进泥土的手指攥紧，伸出手抓住自己的太刀就朝青峰砸了过去，“你滚可以吗，青峰大辉！”
　　黄濑抬起脸时，青峰脸上露出了大约算是可悲的表情。
　　他顿了顿，只听青峰问他，“他们喊你……黄濑？”
　　连名字，都喊得这般艰辛。

　　黄濑身后，由远及近出现了白色的云团。
　　黄濑垂了眼，没再理青峰，只等云团靠近时，才开了口，“笠松大人。”
　　用了平淡无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的语气。
　　笠松跨出脚踩到地上，闻到周围血腥味时皱紧了眉，“黄濑，受伤了？”
　　黄濑闭了闭眼，在地上蜷缩起来，像小孩子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笠松大人，疼。”
　　笠松看了黄濑面前的男人一眼，蹲了下来把黄濑往怀里带，“是咒术？”
　　黄濑把他的袖子抓得紧紧的，“疼。”
　　不管问了几遍，都只有一个字的答案。

　　跟着笠松一起前来的森山，叹了口气，看了眼笠松。
　　如果放在平常，黄濑恐怕早就被踹下稻荷神社了吧。
　　笠松大人也不是非常不近人情啊。

　　白色的光球温暖而轻柔，擦过伤处，绽放了更耀眼的光芒。
　　笠松给黄濑的伤口稍作处理，嘱咐森山，“我们先走，你把黄濑的刀带上，这边处理一下。”
　　“是，笠松大人。”

　　青峰皱眉，欲开口。
　　“我劝你最好等笠松大人走了再开口，不然我不能保证他是不是现在就想宰了你。”森山从袖子里掏出丝绢，仔仔细细把黄濑的刀擦了一遍。
　　“黄濑虽然缺心眼，神经大条。但也不是你这样的凡人可以随意玩弄的。”
　　“伏见稻荷神社永远不会给青峰家提供任何援助。”森山薄凉的眼上下扫了青峰一眼，“总有一天，稻荷神会让你付出代价。”

　　鸭川的水势忽陡，大水顺势而下。
　　森山像对待珍宝一般，把黄濑的刀用金色的丝绸包好，双手捧好，“如果你有那个闲工夫，不如考虑下怎么救助京内的难民吧。说不准积了阴德，稻荷神会少怪罪你一些。”

　　“停下吧，停下吧，无望的爱哟；停下吧，停下吧，我们一起玩耍吧。你可知那鸭川之上，伤心人曾往。不知道，不知道，我早已忘了。不知道，不知道，记不起过往。今生曾为一双人，来生再见如路人。停下吧，停下吧，我们不再相爱啦……”
　　森山意外纤细而忧伤的歌声，随着云团渐行渐远。

　　“青峰君？”
　　“恩……五月？”
　　“你找到凉了？”
　　“……庭院里那株黄堇花，谢了吗？”
　　“……青峰君？”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