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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大漠楼兰,胡马客,水流墓(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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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武帝耗费多年时间打通河西走廊,置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修驿站,设烽台,打开了中原与西域的商路。河西走廊位于阿尔金山、祁连山以及马鬃山之间,因其与青海东部形成一个大喇叭口,使得这个地区气候恶劣,狂风起时,飞沙走石,不见天日。.
自隋炀帝起,酒泉改名肃州。
青海马商将薛素凝与李临带离肃州,一路向西,并没有告诉他们要去哪里。两人被绑在棺材里,除了一日两餐,几乎没有机会离开棺材。大约到了第十三日,薛素凝在吃早饭的时候,把马商们称作“金塔三宝”之一的面筋吐了个干净,随后倒地昏迷,到了第十四日都没有醒过来,且滴水未进。
马商们担心薛素凝一介弱质女流挨不过这恶劣的天气,终于丢弃了棺材,在沿途的一个小市集用三匹马换来两匹骆驼,又在车上支起一个临时的小帐,算作是拉人的驼车。.
马商刚用油布将小帐捆牢密封,薛素凝睁开了眼睛,从李临膝上倏地爬起来,拿起身边的水囊“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她喝完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脸上的皮肤因为风沙而起了皮,唯有一双眼睛仍然像湖水般清亮,她盯着李临,嗓子有些沙哑,急切地问:“有吃的吗?”
李临摇头对她说“为了防止我们逃走,食物和水都是严格控制的,现在这个时候小爷可弄不到食物。”
薛素凝狠狠瞪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不是我装病,你现在还躺在棺材里装干尸呐。你都已经给我留了水囊,说明你知道我是装病,费什么话,到底有没有吃的?我饿得真要晕过去了。”
李临双手一摊,一脸无赖地说:“真的没有。”
此刻,两人手脚上的绳索已被除去,是因为小帐被捆得十分严实,根本不可能逃出去。薛素凝因腹内实在空空,饿得眼冒金星,也顾不得男女之别,朝李临扑了上去,一双手往他身上摸了个遍。李临笑得大喘气,压低声音一个劲地“喂喂”叫着,他左避右让,最后实在招架不住,只能老实把藏在怀里的鹿脯拿了出来。
薛素凝狼吞虎咽地吃着鹿脯,眼睛还不忘恶狠狠地瞪着李临。李临扭开水囊,递到她嘴边,笑道:“可别噎死了,那死法太缺乏美感。”
不知是不是李临乌鸦嘴,他的话刚说完,薛素凝就感觉到胸口一闷,肉脯卡在喉咙,撑得胸口又胀又疼,她的脸腾的一下就憋红了,立刻做吞咽状。
“喝水!”李临干脆把水囊贴到了薛素凝脸上,水滴溅到她的眼睛,她眯着眼往后一缩。
薛素凝抢过水囊,先小口抿了一下,胸口却越来越闷,她干脆一口气灌了下去,鹿脯终于顺利咽下,她将水囊交还李临,抹了一把嘴唇,一下子没了任何食欲。李临摇了摇空空如也的水囊,无奈地摇了摇头。
薛素凝等到胸口稍稍舒服了点,双膝跪地,爬到小帐边缘,掀开一个极小的口子,小心地打量外面的情况。
此时已入夜,天空繁星点点,不见月亮,四周戈壁荒滩,苍凉萧瑟。在驼车边骑马而行的人纷纷举着火把,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只是直立马上,目光前视,以极其均匀的速度前行,偶尔会朝驼车投来警觉的一瞥。
薛素凝问李临:“知道我们这是在哪吗?”
李临回答:“五日前,我们是在肃州,如今就不知道身处何方了。”
薛素凝抬头,异常专注地看着天空。李临暗自观察了一会儿,问:“你看何物看得如此出神?”
“星星。”
“看它们做什么?”
“用它们判别方位,出了肃州,我们应该是往西北方向走的,再过几日,怕是要出玉门关了。”
“不愧是常年在西域各地奔波的胡商,懂得看天象识别方向。”
“嗯,不仅仅是识别方向,我需要记住回去的路。”
“回去的路?”李临眸一闪,立刻凑过身子,激动地问:“我们要逃跑?”.
薛素凝皱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当确定马商们并未察觉什么,她放开毡帐,狡黠一笑,背靠在帐子,伸出四根手指,说:“想要成功逃跑需要四个前提,恰当的时机,食物和水,马匹,还有回去的路,这四个条件缺一不可。所幸马匹已经有了,白龙和龙种马一直跟着我们,它们都被驯化过,只要我们一吹马哨,就会跑过来。食物和水也可以解决,接下来几日我们想办法剩下一些就是了。至于回去的路我暗中记着,不需要到肃州,只要回去前日到达的小市集,我就能联系到天狼的人。唯一的问题就是时机,我需要把小旭从他们手中夺回来,并确保我们三人能过有足够的时间逃跑。”
李临双眸熠熠生辉,惊讶地盯着薛素凝,赞叹之色溢于言表,他感慨:“小爷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美貌又聪慧的女子。”
薛素凝不搭理他,又掀开帐子一角,查看外面情况。不知过了多久,李临忽然勾了勾她的垂在身侧的小拇指,她一斜目,奇怪地嗯了一声。.
李临向他靠了靠,小声问:“小爷有一点不明,在见到那个赤狼首领之前,这些人不会对我们怎样,你为何不等到你弟弟薛卓来救你,反而要铤而走险,自己逃走。”
薛素凝瞟了一眼李临,反问:“坐在这里什么也不做,等着别人来救?这听起来不是唐唐大唐太子殿下该说的话,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对不会这样坐以待毙,怕是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我猜殿下又是想要探听什么,才会故意这么说......嗯......我想想......该是有人告诉你我们姐弟的关系不好,你才会对小卓的事有些好奇?”
“呵,蒙你高看,小爷这是真没了法子,这大漠逃生还是要依仗唐唐云中商局的女主人了。至于刚才之言,只当是小爷无心撞上你有心了,说不说随便你,小爷不强人所难。”
薛素凝莞尔,说:“不管有意无意,我说就是了。我和小卓自小两地相处,几乎没有姐弟感情,他和我各掌薛家一半生意,谁死了,另一方都可以接管对方的生意,成为真正的云中商局主人,所以你不用期望他会用黄金商路换我们三个人的命。”
“这么说,他会对我们的生死置之不理?”
薛素凝摇摇头,无奈地道:“依小卓的性子,最讨厌受人牵制,又恨极别人分割他的权力,如今出现了这么一个和天狼对抗的赤狼,他怕是会倾尽全力覆灭这个组织,他恰恰有这个能力,所以他不会救我们,反而会向赤狼宣战,如此一来,我们的处境就会更加危险,不逃走简直就是等死。”
“这么说我们不仅需要逃,而且必须马上逃走。”
薛素凝盯着天际,才发现今日并非无月,冰轮躲进了一大片乌云中,洒下极淡的光华,几乎不辨月轮。薛素凝双眸微微一动,轻咬了一下唇,颇有些郁郁地道:“这样大片的云层预示着一场大风暴,这或许是最好的逃跑时机,却也可能是最差的。”
李临说:“小爷明白你的意思,我们虽然可以趁着风暴骤起,众人陷入混乱之时逃跑,却也同样受制于风暴,我们很可能会在风暴中迷失方向,从而丢了性命。”
薛素凝眉眼一低,眸中凝着犹豫,缓缓说:“不仅如此,天上星子如此繁多明亮,就说明未来几日仍是天晴,短时间内风暴怕是不会降临,我们一旦出了玉门关,大漠之上,一望无垠,荒凉荒芜,罕有人烟,就算是能依靠星子辨别方位,也不可能在缺乏水源的情况下走出大漠,到那时你我还有小旭只能成为大漠上的三具死人枯骨!”
到了这个时候李临却仍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说:“依你之见,我们何时逃跑才是良机?”
“再等一两日看看吧,实在不行,我就带着小旭冲出去,不管你了。”薛素凝眉眼弯弯,往后一耸肩,靠在帐壁,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临。她似在开玩笑,因为她的脸上的确堆满了戏谑的笑容,而她的目光却流露出另一个意思,有些冷漠,似隐藏在玩笑之下的决绝,告诉他若情况当真如此,她一定会那样做。
一时间两人都不再说话,李临黑眸沉沉,由面无表情逐渐转为微笑,他干脆身子一横,头枕在薛素凝膝盖上,眼看就要呼呼大睡。
薛素凝怒道:“做什么!无赖!”
李临只睁开了一只眼睛,懒懒道:“前两日都是小爷伺候你,现在轮到你伺候小爷了。”
薛素凝压着怒气说:“谁要伺候你!快起来!”
李临并没有立刻说话,良久,等他的头就要从从薛素凝膝盖上摔下去时,他忽然就皱了一下眉,他用微弱不闻的声音道:“就睡一会儿,我实在太累了。”
“诶?”薛素凝立刻僵着不敢动,她听出了李临语气中的疲惫不堪。
薛素凝愣愣看着李临,以他的性格,必多思多虑,他们被困这么久,一路上他必是尽心思逃离,思虑过度自然无法安然睡下,他或许多日未曾合过眼了。
不知过了多久,驼车突然停下,帐子被人掀开一个口子,递进来一碗水和几块馕饼。薛素凝小心地将水和食物拉到自己身边,尽量不打搅到熟睡的李临,她把大半的水倒入水囊,撕了一小块馕饼,沾着水吃,又分了一半的量放回盘子,另一半藏到怀中,充当逃走时的食物。
李临醒了,薛素凝微笑着对他说:“把这些都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