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章：苏珊的问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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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在黑夜出没，好似捕猎的狮子。——
撒加在野花繁盛的草地上走着，阳光灼烈，所有色彩都显得仿佛在发光般明艳。有一阵微风拂过，他闻到花香里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不远处有个庞然大物，在阳光下反射着强烈的、如同镜子反射般的白斑。
走近了，他看到那是一匹马。大片血泊在它身下，溅得旁边草叶上星星点点都是，苍蝇乱飞，腥臭浓重。光润油滑的毛皮使它在太阳下像一匹缎子似地闪亮。再走近点，他稍停了一步。马上骑着个上身赤裸的人，肌肉强健俊美，也失去血色毫无生气。随后他立刻注意到，人的上半身与马的下身是连在一起的。
这是一个半人马。
他往前走去，又发现一匹倒地的狮子，身躯巨大，犹如小山；不远处又有一头羊，羊毛耀眼得仿佛在金水中浸过一样。
他一直往前走，看到许许多多的尸体，但没有人的。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自己又为什么会在此。但是他有强烈预感，这里少了一样东西，且与自己有关，非常重要。
太阳被沉沉乌云遮盖，在地上慢慢投下巨大阴影。空气随即阴冷起来，水汽凝结，把一切掩上层灰蒙蒙的纱雾，犹如落满尘埃的蛛网。他的脚下踢到某个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清脆的铮然金属嗡响，他低头看去，那是一把插在地上的残剑，旁边是人的尸体，无神的眼睛望向他。他微退一步，回过头，发现灰色雾气弥漫在草地上。那些神话生物都消失了，迷雾飘来荡去，显露出的地方，都是层层叠叠人的尸体和折断丢弃的武器。
古战场。
他向前走去，尸体不断出现，浓雾飘荡，死的气息，无有生气的寂静。
他不断往前走，都是一样的重复麻木景色。
就在他觉得自己已经迷路、无法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扇门。
一扇破旧的木门，边缘是不甚平整的门框，就那么静静而突兀地立在不远处的空气中。
撒加的内心涌起强烈的熟悉感，他慢慢地走过去，驻足在门前。
他抬起手，手指在碰到门板前颤了下，像是想往回缩，最终还是伸过去。
就在触碰到门的刹那，阳光从乌云后重新露面，穿过云层照耀在他的手上，周围立刻灿烂明亮了起来。他往四周一望，发现充满战士尸体的古战场又消失了，还是那片到处躺倒神话生物的草地。
门吱呀一声，开了。
记忆的黑屋向他涌来。
门里很幽暗，有桌子和椅子，有人坐在桌旁的椅子上，都是极久远之前的熟悉。
那个人长得与他如同镜像。
双子。
他终于想起来在这里寻找的是什么，缺乏的是什么。
跟自己在这里，在一起的，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双子星座，宿命只有两个人站立一处时才真正成立。
“加隆。”他说，朝着门里的人伸出手。“来。”
门里的人转头望向他，显得异常冷漠。
“不。”在记忆和过往的小屋里，加隆说。
“这是你必须面对的命运，加隆。你必须成为圣斗士。”
我所立之地是英雄传说，你为何固执于世俗。
为何不愿直面自己的命运。
“你使自己成为牺牲，你还要伸手把我也拖进来吗？”
加隆站起来，朝他走近，但并没跨出门外。一线世界在犹如镜像的他们之间割裂，撒加的背后化为圣域，夕阳的光明驻足于加隆面前。
撒加为加隆刺耳的说法皱起眉。
“告诉我，加隆，你并不是在畏惧苦难和死亡。”
“是的。我只是不想像你说的那样活着。”
“什么样的生活？”
“循规蹈矩，像一个天使一样完美，永远枯燥地忠诚和听命于上帝的战士机器。”加隆笑了，“撒加，不要忘记，我是恶魔。你从来就因此憎恨恐惧我，因为我同你如此相像，却如此邪恶。你愤恨于我的不正义，不仅仅因为我自己，而是藉着血缘，仿佛连你生命的源头都被污染。”
“加隆！”
“所以你杀了我。”
不知不觉门已经变成水牢的铁栏。加隆的脸在它后面恶毒地笑。
“我知道你的内心也同我一样，你却责怪于我。所以最终，你因为你自己的罪杀了我。”
大水在加隆身后涨潮，气势汹汹地淹没他。撒加伸出手去，仿佛想要抓住加隆。门在他眼前砰然关闭，他的手中只抓到虚无。
以女神的名义，你没有做错，撒加。不要因此动摇。
你正经受试炼，须知正义的旗帜下没有个人情感的余地。加隆做错了，无人会为此责备你，反而必称颂你。正义和邪恶的斗争，你需做出正确的抉择，要抛弃什么。
不。这些都是早已作古的话，重复无数次老掉牙的话。
新的疑惑和声音，从它们的尸骸上发芽成长。
你对加隆真正愤怒的地方在于哪？
他的不敬神，他的邪恶，他的背离正道。
还是从一开始，他就不想接受所谓的宿命。
昏黄的光芒照耀着脸，是青铜折射的寒光，大钟的嗡响。宿命的巨大漩涡，你伸出手，要把站在岸边的他一起拽入其中，从行为到思想。
然而他只是发出你的心声，因为这是你的话。
所以在未来才会发生那样的事。
想要自己成为主宰，而非被主宰的。
你终究还是背叛了女神和正义。
尽管你仍然否认是自己所为，而是占据你身体的魔鬼做下这一切。也以为自己被玷污，责任不可推卸。
冰冷的力量贯穿心脏。撒加猛然醒来。
四周仍然雾气飘荡，昏沉不知何处。他抬起手，是雾气般的淡薄透明，身体没有重量。
这是真的。未来停滞，生命静止，你已经死去。
你知道你为什么你现在在这里吗？塔纳托斯问，站在不远处。
因为我背叛了女神，信仰不纯，应得此下场。
但是冥界并不是公正地审判你们的地方，雅典娜的背叛者。不是吗？既然冥界是你们的敌人。照此推论，难道不是有罪的你们反得优待，正义的却要受罚。
所以你们是邪恶，而我必不会被诱惑，也不低头。
撒加直视着塔纳托斯的双眼，嵌在脸上的宝石，脸是一张面具。
不。塔纳托斯说，这里不会审判，也不分辨正邪和利害。
你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你在这个传说里，撒加。身在其中的所有人最终都会被吞噬到这里，漩涡底的残骸。无论发生了什么，最终，你们都会属于这里。
但是你们想要夺取大地。
是的，在你活着的时候你听到这一切关于冥界的传言。
这难道不是真的？
对于相信的你们来说是真的。
难道你们不会这么做？难道你们不会想要夺取大地，首先想要杀害保护大地的雅典娜？
如果你只愿看到自己想要看到和相信的，那么是这样。
你在暗示我看到的不是真相。
不要相信他，撒加。
不要怀疑你的信仰，不要动摇你的心。
一切目前已发生的，问题和答案。
你的思想，以及做错了什么。
我背弃了女神和正义的信仰。
为什么？
因为我内心的邪恶，骄傲，野心，种种罪。而我不能战胜他们，因为我的软弱。
是这样。塔纳托斯点点头。
那么你是否考虑过，也许这并不是错的呢？
不是为发生的罪行辩解，不是想要自己变得清白无辜。而是知道这并不是错的。
也许错的反而是你之前的想法。
你在引诱我往邪恶而去。
你看，撒加，问题就在于这里。你从来不想接受另外的想法，连尝试的怀疑都没有。
因为我早已能判断对错。
在这个故事里，你相信自己如今的命运是得到神罚的结果。
是的。
如果神是错的呢？
不。
所以你没有怀疑过神，或者说到现在已经毫不怀疑。她比你自身更不可否定。
是的。
那么，让我们来考察下关于神的问题。一切的源头和立足的基础。
唯有如此，才能肯定或否定，知道你的罪和你的问题出在哪里。对吗？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章：苏珊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