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不靠谱的后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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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没有死。
当然，陆离也没。如他先前所愿，我被他掳去了大漠。
只是路上的我不大清醒，应该说那之后的七年我都不大清醒。
我记起了所有的事，心智却乱得很。最深刻的便是荒漠中，我蒙着脸骑在骆驼上，而他牵着骆驼的样子。天上烈日晃晃。
我头痛和流鼻血的毛病，在那一年都停止了。
可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说不出话。有时候我看着他，很想告诉他什么，可是脑中却一片空白。
直到七年之后，我才结结巴巴叫出他的名字。他那时在擦刀，刀掉在地上，扬起一阵黄沙。他就在无边的朔漠残阳下抱着我，一直抱着我。
二、
再后来，我陪他去了光明顶。他说尚有心事未了，要向陆教主领罪。
我想起他那二十九个出生入死的兄弟，死在我们手下和坊中战死的无数唐家同门。
自然陪他一同去了。
我们并没有被陆教主五花大绑送上刑台。他念在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只说回鹘上下皆可信仰此教，逐他出教便如逐他出境，于心不忍。只让陆离去寻他的师父，由师父来处置。
下了山我问他：“你师父去哪了。”
他说他的师父常年在外游历，惟独每年冬天会去华山的纯阳宫外等一个女人，一等就是几个月。直到开春。
我说，离冬天还远呢。
他点点头，带我在山下住了一阵子。
我们的房前有一棵老树，常年开着蓝紫色的花，飘飘洒洒很好看。
陆离说，那棵叫“三生树”。
“别后相思空一水，重来回首已三生。”
三、
冬至，我们到了纯阳。
纯阳上下皆知他师父这号人，却没人能说出他在哪。反而是在山路上遇到一位年轻的道长，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姓米。
他拦下我，硬要给我算上一卦，我和陆离想着人没找到，权当游玩，就给了他八字。
他掐指片刻，只道：
“你这一生最大的劫已过去了。
该记起的记起了，
该忘的也就忘了吧。”
四、
我知道那个小道士并不是真的要我忘了公孙尽。
只是平日里我尽量不去胡思乱想，尽量放过自己。不允许这件事留下的伤疤，影响我与陆离如今的生活。
之后我们没再回格兰朵，而是一路南下游历。
路过杭州天竺寺时，我遇见一个女尼。
她长得与秦筝极似，迎面朝我走来，目光中少了直爽俏皮，多了几分平静灵动。
那一晚，我梦到了公孙尽。
他仍是那个青衣白马面如冠玉的少年，那将千言万语割喉咽下的神情，那风侵雪扰仍掩不住的孤绝...还有，那裂石崩云下满身的鲜血伤痕。
我梦到了“隔云坊”彻夜昏黄跳跃的烛火，梦到了他的离开。
仿若连心也被凌迟了千年。
我惶惶惊醒时还庆幸那是假的，恍然间又记起是真的。
这个人已不在了。
我记得陆离和我说过，他在假洞后的真矿里，发现了被安置躲避的老弱妇孺。
我想，那个说公孙狠毒的顾将军，真的是极不懂他。
五、
说来我这一生，是幸也是不幸。
好在没有经历许多痛苦，它们都在我二十一岁那年就全部了结。
但又说来，刻骨铭心这东西，往往一刹那便够了。
六、
之后的六十二年里，我和陆离游遍大唐每一寸疆土。
比如在烟雨断桥上比轻功，又比如夜探华清宫裸泳。
我们甚至远行波斯，那里的人都同陆离一样，眉高眼深，可银发和异色瞳却见所未见。
他看出我的惊讶，只笑着问：
“怎么样，唐遇，知道自己捡到宝了？”
“陆离，说真的…你其实是妖怪吧？”
“……”
七、
后来。我老了，很老，也乏了。
就在荣州公井县的深山老竹林里隐居，养了两头猫熊。
陆离从没见过猫熊，新奇又憋着不说的样子很可爱。
就这样直到他八十六岁寿辰那日，我陪他去城中的“醉仙居”庆生。
点了他喜欢的鱼羊双鲜和我喜欢的五梅乳鸽。
他终究也老了，喝了些就开始犯困，靠在我肩膀上说打个盹，也就再没醒过来。
那是我第一次抱死尸似的抱他，一路回竹屋我都没有哭。
因为和他在一起之后，我再也没有哭过。
七、
陆离常念叨着“生死不离”。我也曾迟疑过：
生能不离，死却还能不离么？
而此刻，我再安心不过了。
我已经八十一岁。
我很清楚只要自己沿着这条生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尽头，就终会与他相遇。
这也是陆离终其一生交付与我的答案。
我看着怀中，他依旧美得耀眼的眉目面孔，摸了摸他的白头发。
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把手里的戒指抛给我，
轻佻地笑着，问：“你喜欢？我送你。”
嗯，陆离。
我喜欢。
终。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不靠谱的后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