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之过客》浦原氏

4、好景不常在

　　暮色四合，昏黄的灯火透过纸灯笼间洒下暧昧的光辉。流魂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远远近近的人声如浪潮，从逼仄紧密的房屋间流淌蔓延，汇聚于街道中。盛妆打扮过的年轻女孩开始三五成群的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穿上浴衣的年轻男子。斑斓的色彩，给这个节日的夜晚增添的光彩。

　　已是少年模样的庆太也穿着浴衣，正坐在屋顶上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的灯火。蓝染惣右介注意到，庆太的目光时有扫向东面的房间。名为蓝染锦华的女子已经进去半晌，似乎还未准备好。

　　“阿介，锦华好慢！等会儿人就更多了。”庆太的鼻子皱了皱，带着稚气的清秀面孔和蓝染肖似。自从蓝染的个子蹿得比锦华更高，而锦华的模样一成不变，庆太就不肯再叫她姐姐，而是直呼其名。

　　“臭小鬼，我让你等着了？”锦华清泠的嗓音传出来，是流利的日语。蓝染轻咳一声，立即被召唤，“惣右介你进来，帮我系一下腰带。”明明是请求，却带了丝命令式的慵懒，几乎可以想见锦华面上不自觉的漫不经心

　　蓝染从走廊上站起身，眼角瞄到庆太涨红了脸，一下子从屋顶跳下来，露出气急败坏的神色，“锦华你……你是不是女人啊！”蓝染若有所思，却脚步不停地走到纸门前，拉开一条缝闪了进去。而和庆太针锋相对的冷嘲立即传出来，“小鬼，老娘又不是没穿衣服，你那么紧张干嘛？弟弟帮姐姐系一下腰带有什么不对？哦~你是不是在想什么羞耻的内容，才这么脸红？”

　　庆太一噎，随即吼道，“啰，啰嗦！你才是，居然随便让男人进自己的房间！话说你在里面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脸红啊！”

　　锦华淡定回道：“我可是连你床下有几本和谐漫画都知道哟，青春期骚动的少年……”话音一落，锦华明显感到蓝染手上的动作一僵，而庆太也爆发出抓狂的怒吼：“谁床下有那种不知所谓的东西啊！！！”

　　蓝染惣右介无奈，“你啊，又在戏弄庆太。”他低头，熟练地将腰封系成完美的蝴蝶结，目光从水红色腰带上流连到垂落腰下的瀑布般的发丝上，有种触摸的冲动。缓缓收回目光，整理月白色浅蓝唐草的浴衣，蓝染目光专注，仿佛对待精美的艺术品。

　　人靠衣装，但锦华就是能将一件朴素的浴衣穿出华服的效果来。这是衣沾人光，蓝染看着妆奁前女子三两下将三千青丝绾成简单优雅的发髻，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他已经到了欣赏美丽女人的年纪，锦华无疑是美丽的，如果不是……

　　锦华站起身，拿起手杖时，蓝染忽然觉得那竹杖很碍眼。轻轻却不容拒绝地拿开竹杖，蓝染握上锦华纤细的手腕，带她往前一步，“放心，我不会松手。”

　　锦华也不介意，眉眼间也稍稍泛起笑意，语气愉悦，“那就麻烦你了，惣右介。庆太该等急了。”走出房间，月色如水披洒在肩头，锦华嗅着晚间微凉的空气，另一只手招了招，“庆太，一起吧？”只听轻哼一声，庆太乖乖地牵着她的手，随口抱怨道：“女人就是麻烦……”

　　祭典此时已经达到高潮，人潮涌动，喧嚣盈耳。庆太有意识地护着锦华，高声喊着，“阿介，你们要不要吃章鱼小丸子？”蓝染还没答话，锦华已经拼命点头，同时凑近庆太耳边，“还有团子鲦鱼烧金平糖棉花糖啊！！”耳朵痒痒的，庆太红了脸跳开一步，瞪着笑靥如花的锦华。蓝染急忙在人群淹没他之前报了个地址，牵着锦华往边缘走。

　　庙会十分热闹，捞金鱼、套圈、杂耍表演等比比皆是。蓝染看在眼里，再看锦华竖起耳朵兴致勃勃的模样，心里却像被什么堵着。

　　“惣右介，那边有人捞金鱼，你不试试吗？虽然你捞上来我也不会养……”

　　“惣右介，我听到那边有卖面具，都有什么，你给我讲讲~”

　　“啊啊好香！是鱿鱼吧？好想吃……”

　　看着耳朵边挂着面具，低头认真啃鱿鱼的锦华，蓝染心头微软，抬手就抹掉了她唇角的酱汁。为了不被人流冲散，他早早将锦华揽在了怀里。而擦拭嘴唇的这个小动作好像开启了某个开关，蓝染感到血液流速加剧，一种酸胀的满足感在胸膛炸开。看着在他环护下一无所觉，安静专注的锦华，一种奇怪的心情开始蔓延。

　　“锦华，你……”蓝染懊恼地发觉，自己并不知道要说什么。而锦华的回应也只是抬起头，无意义地应了一声，“嗯？”眼神空茫，两腮略鼓的模样，让蓝染想起了某种贪吃的小动物。

　　“我——”声音掩盖在轰然的烟花声里，漫天绮丽的花火倒映在锦华的面庞上，梦幻般美好。蓝染放弃诉说，微微笑道，“酱汁吃到脸上了，像花猫。”抬头看向夜幕上陨灭的色彩，蓝染不经意般将锦华从姐姐的位置转移。他已经成长得更为成熟，而锦华一直没有变，再过些年，怕是庆太都要比她老成了。

　　正说着，人群里庆太的身影已经出现，“阿介，锦华，”气喘吁吁地捧着一大堆东西，庆太露出大大的笑脸，眼神明亮，“快上屋顶，烟火大会开始了！阿介快帮忙，我拿不动了！”手忙脚乱地爬上河畔居酒屋的屋顶，庆太占据了最后的空位，拉着锦华和蓝染坐下来，手里麻利地打开包装。

　　“阿介阿介，鲦鱼烧！”

　　“哇啊，美味！最爱章鱼小丸子了~~”

　　“呵呵，你们慢点，没人和你们抢……”

　　庆太笑得最开心，好像这样可以忘记人群中那一幕扎入心底的莫名酸涩。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姐姐，他们三个是家人……就是这样，挺好的……想到这，庆太猛地站起来，对着一朵接一朵绽开的花火大声道：“我喜欢你，锦华！”接着更用力地喊道，“我喜欢你，阿介！”“我们三个，要永远在一起！”“我们是永远的一家人！”

　　即使声嘶力竭，庆太的愿望依旧未能盖过烟火的轰鸣，然而蓝染惣右介和锦华都听得十分真切。蓝染神色微动，旋即恢复为温柔的微笑，眸光柔和。而锦华径直站起来，扶着庆太的肩膀大声宣告，“我们是永远的一家人！”那声音少见的元气饱满又充满真挚，不再是懒散而漫不经心的腔调。极近的距离使得庆太清晰地看到锦华眉眼间的笑意，自信而又耀眼。他抿唇，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脸，脸色微微红起来。

　　蓝染站起身，看了别扭的庆太一眼，上前将三人的手握在一起。他不习惯以这样激烈的情绪说什么宣言，只是露出与温和外表不符的霸道，“谁都别想让我们分开。”那一瞬间露出的凌厉神色，连庆太都吃了一惊。然而吃惊之后，庆太的心情既感动又复杂，只好呼喝着用美食转移注意力。

　　锦华看不见烟火，却从身边其他人的赞美声中脑补出热闹的景象，依然自得其乐。有美食，有亲密的家人，锦华放纵自己享受这俗世的羁绊带来的欣悦，几乎要忘记自己的身份。流魂街的日子平淡如水，这样烈火烹油、繁花入锦的景象可不多见，能享受一时也及其难得。尤其是蓝染开春后就要去真央报道，这样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还剩多少呢？想到这，锦华几乎要叹口气。

　　锦华不想承认，自己对于蓝染惣右介和庆太是在乎的。人非草木，何况作为家人他们的确给了她不一般的感受。流魂生命漫长，比之人类，他们更有可能和她长相厮守。这对于她，不，对于任何渴望羁绊的仙人来说，都是诱惑。然而锦华时刻警告自己，这样的相伴是暂时的。

　　她毕竟不属于这里，所以，可以是永远的一家人，却不可以一直在一起。看遍悲欢离合，锦华深谙这其中的差别，并因此更知道如何取舍。

　　烟火大会结束后，锦华三人踏着月色漫步回家。庆太和锦华个头差不多，勾肩搭背走在前面。蓝染落后两步，看着初尝清酒，已有了几分醉意的庆太，露出宠溺的笑。庆太的心思，他有察觉，但不打算去说什么。眼下是最美好的时光，那些初露端倪的情愫，交给时间也未尝不可。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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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秋以后，秋老虎反扑，锦华更是躲在屋里半死不活。只有在庆太带回西瓜时，她才会神奇地出门打卡。庆太算是怕了她那种神情恍惚却战斗力超强的状态，总是默默目送锦华徒手剖开半边西瓜啃完走开，泪流满面。

　　“阿介，锦华这样下去真的不会懒死吗？”庆太盘腿坐在茶几后面，神情不忿。

　　蓝染写完最后一个字，这才搁下笔，看向庆太的目光里也闪过一丝犹豫。“她这样也有段日子了吧。但是既然她说了不用管，你也不要去打扰。”毕竟……她不是一般人。

　　庆太有些不情愿，却也没有反驳。蓝染知道，庆太已经明白他没说出口的话。

　　无论多么亲昵，锦华始终是区别于他们，乃至流魂街大部分整的，因为蓝染惣右介也不敢肯定流魂街其他地方有没有这样的人。这种区别很细微，从言谈举止，到气韵神态，从屋子里的细微布局，到饮食穿着的偏好，丝丝缕缕地刻入这个家的每一方面，让人感到异样，却不会到格格不入的地步。

　　锦华将她自身独有的印记带入这里，自己却始终对周围的环境保持疏离。一墙之隔的锦华的房间，和一般女子的闺阁相比，朴素得缺乏人气。蓝染见过她长时间保持一个奇异的坐姿，神情宁谧。他试图靠近，却被一层看不到的事物阻隔。这是锦华的秘密，她从不说，他们也不曾过问。

　　闭关的锦华正专心地运转身体里的灵力。大概不出半年，她就能恢复视力了。想到那一天的到来，锦华的心跳不可抑止地加快。尸魂界，这个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终于要呈现在眼前了吗？只是……

　　锦华侧耳，庆太的笑声穿透薄薄的墙壁，传到耳边。一墙之隔的室外，日光倾城，蝉声如雨。她静静聆听，面上稍稍露出一丝笑意。

　　嘛，时候还早。真要离开时，也先好好道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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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秋凉迫近，解除满树红装时，锦华总算是从浑浑噩噩的状态解脱出来，开始准备酿酒。虽然当初说过“绝对不会帮忙做家务”，可事实上，锦华酿的酒已经成为这个家的一笔不小的收入。转眼入冬，材料也已备齐。酿酒时的锦华灵巧更胜常人，从来不需蓝染兄弟俩的帮忙，兄弟俩都被赶出了工作间。

　　“阿介阿介，你看！”庆太忽然伸出手，蓝染看去，棕眸微微弯起，“是今年的初雪吧？”

　　小雪细碎洒下，接触到庆太温热的掌心时，迅速融化成水珠。庭院里很快积起薄薄的白雪，松树上也蒙上白色。蓝染袖起双手，看着庆太小孩子似的大呼小叫，心里暖意融融。

　　“庆太，”蓝染抬头，看着雪天烟灰色的天空，温声道：“明年，我就可以去真央了。等我成为死神，我就可以保护你们了。”蓝染伸出手，覆上庆太柔软的发，犹豫片刻后用力揉了揉，“阿仓那样的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庆太灿烂的笑脸暗淡了一瞬，随即扬起嘴角，眼神明亮：“嗯，大哥，要加油啊！你一定会成为最棒的死神！”

　　蓝染听到那声“大哥”，心里又是一震。是啊，他是大哥……蓝染看向院子外的天空，雪愈加大了。

　　新年夜，锦华起出前些年埋在槭树下的美酒，三人喝得酩酊大醉。接着就是开春，真央报名的时间。

　　蓝染笔试通过，测试灵压时小小惊艳了一下考官，顺利进入一班。站在巨大的校门口，望着这具有悠久历史的真央灵术院，蓝染遗憾的却是只有庆太来送行。锦华敷衍着“惣右介你难道还是小孩子吗不要撒娇了”，将他推出家门就转身离开，没有丝毫依依不舍。想到这，蓝染几乎感到一丝委屈。

　　至少，庆太还是来送他了。蓝染叹气，和庆太做了最后的告别。

　　“下次回来，就是年假了。”蓝染看着记忆中矮小萌软，如今却开始抽条的清秀少年，心头软了软，“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阿介你好啰嗦~”庆太摆摆手，看着蓝染，终于抓着头发别扭道：“我会想你的啦。”

　　看着庆太转身离开的身影，蓝染有些恍惚，但很快收敛心神，背向而行。门后是一片新的天地，在这里，他将获得死神的力量。成为死神，就能进入瀞灵庭，那是另一片天地……蓝染畅想着未知的未来，以至于没有回头再看一眼。他甚至不知道，这一相别，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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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利进入最优秀的班级后，蓝染如一块干瘪已久而初遇汪洋的海绵，沉默而贪婪地汲取着知识。与此同时，他也渐渐感受到了贵族和平民之间的泾渭分明，暗流涌动。号称平等的灵术院里，贵族歧视平民，平民憎恶贵族，蓝染很快懂得了韬光养晦的道理。

　　在又一次被四枫院分家的家伙把午餐撞翻后，蓝染沉默了片刻，默默退开。
　　“什么嘛，孬种。”

　　“流魂街出来的劣狗，还算识相。哈哈哈哈哈……”

　　扬长而去的贵族并未看到，蓝染深邃的眼眸中流曳着择人欲噬的暗色。倒是流魂街出身的几个学生上前来，一边帮忙一边忿忿不平，“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蓝染君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给他点教训？”“你傻的吗？那可是四枫院家啊！就算是个分家的人，也是我们得罪不起的存在！”“真是不公平，难道我们就要这样任他们爬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吗？！”

　　不管这些人是真的热心抱不平还是看中了他的实力来讨好并挑唆，“老好人”蓝染都只是无奈而温吞道：“四枫院同学大概只是闹着玩吧，没必要认真的。”在七嘴八舌的“你啊就是太老实了才老是被欺负”“真是受不了你”的声音中，蓝染安然地换了一桌，继续解决午饭。

　　这样的事数见不鲜，蓝染心无旁骛地学习，从不生事，渐渐也就打消了贵族们的兴趣。这样低调的作风，渐渐为蓝染赢得了好人缘。

　　随着学习的深入，众多老师也都对这个灵压平稳增长，且各方面表现优异的学生抱有好感。更难得的是，这样的学生在休息时间也并不松懈，常常泡在图书馆里废寝忘食，直到管理员关门，才又抱着厚厚的一摞书回到宿舍，挑灯夜读。这样的勤奋刻苦，终于使得他带上了眼镜。原本清俊的面容隐藏在镜片后，不知多少女学生为此抱憾。

　　“蓝染桑！”

　　“蓝染，日安！”

　　“蓝染同学，又去图书馆吗？”

　　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问好声，蓝染扶着眼镜一一点头微笑，心情有些莫名烦乱。从刚刚起，他就感受到了一种不安。这不安还在加剧，蓝染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忽然感受到远处爆发出的惊人灵压，蓝染脚步一顿，感到极端的不适。那灵压很奇怪，他晃晃脑袋，留意四周，发现并没有人出现和他一样的情况。路过的学生谈笑风生，好像并未察觉。

　　晕眩感消退，蓝染故作镇定地转向真央大门，刚要试探门卫，就见到一列列死神飞快出现，真央灵术院的大门被封锁。

　　“哪个班的？快回去，现在不允许离开学校！”门卫大叔少见地露出冷肃的表情，眉目间还有一丝惊惶，被蓝染敏锐地捕捉到。

　　戒严令很快由校长向各班级传达下来，蓝染回到宿舍，心思烦乱，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系统的学习关于死神的一切后，蓝染当然知道了锦华不是死神，她带给他们的压力，也和死神不一样。就在不久前，那种诡异的灵压带给他一种熟悉感。虽然一纵而逝，但蓝染敢肯定，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与锦华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