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团》圈圈甜

3、第 3 章

　　两人结伴而行，说说笑笑，不觉已是半月有余。
　　可很快，他们便碰到了一桩很是头疼的问题。刘同楷的盘缠是母亲费尽心思凑齐的，数额十分有限；顾子衿跳窗离家的时候，更是分文未带。本来，这笔钱供刘同楷一人已是勉强，再加上一个顾子衿，很快就用得差不多了。
　　刘同楷无法，只得沿途替人作些字画挣钱，可这点微薄的收入远远不能满足两人的需求。
　　眼看着就要露宿街头了，一日，刘同楷独自一人坐在客栈发愁，顾子衿却不知去向。
　　顾子衿回来的时候一脸喜色：“同楷，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刘同楷没好气：“你能有什么好消息？只需你别再把馒头掰给路边的阿猫阿狗，我便谢天谢地了。”
　　顾子衿急道：“同楷，真的是好消息，我们有钱了。”
　　“你怎么弄的？”刘同楷惊问。
　　顾子衿此时方显出几分愧色来：“我把玉佩当了。”
　　刘同楷气急：“那个玉佩是你的贴身之物，怎么能当？”他一把扯住顾子衿的衣袖：“在哪当的？我们去赎回来。”
　　“赎不回来了。”顾子衿说：“我当的是死当。”

　　刘同楷坐在床沿生闷气，顾子衿时不时地偷眼觑他。
　　过了一会儿，顾子衿蹭过来，将个打开的油纸包捧到他面前，里面是两枚绿油油的青团。
　　刘同楷转过脸去不理他，顾子衿急了：“同楷，你已经一个晚上没吃东西了，这样不行的。我向你，向你认错还不行么？”
　　他一脸讨好，只差没像小狗般摇摇尾巴。刘同楷绷不住了，笑道：“你自己吃吧，我才不爱吃这甜腻腻的东西，黏牙齿。青团子，只有你小孩子家家才喜欢。”

　　顾子衿当得的那笔钱，作两人的盘缠基本够用。初秋的时候，他们进了京，刘同楷向京城一户人家租了一间房，里面只摆了一张大床。白天的时候，刘同楷在屋里温习功课，顾子衿耐不住寂寞，就在京城四处游玩。他虽没甚么钱，可人生得玲珑剔透，讲话风趣幽默，很是讨人喜欢，不一会儿就结交了年龄相仿的一大帮年轻人，整日里穿街走巷，呼朋伴友，好不惬意。晚上回来，两人抵足而眠，顾子衿向他说些白日里的趣事，讲到一半，那清亮柔和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刘同楷一看，那人已然睡着。
　　日子过得平淡而安然，可慢慢地，刘同楷又生出些烦恼。原来，每每顾子衿在家时，街坊四邻的姑娘婶子们就会借故来找他，不是借食盐，就是借绣花针。也不想想，他们两个大男人，如何会有绣花针？借不到东西，女子们也不急着走，挤了一屋子，围着顾子衿问东问西。这样一来，刘同楷自是没法看书，一回两回便也罢了，次数多了，令他不胜其扰。
　　其实那些女子哪是单单为顾子衿一人而来，只是他素来冷淡自矜，她们也只能借看顾子衿的机会偷瞄他几眼。
　　他的全副希望都寄托在这次科考上，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差错。他向顾子衿抱怨此事，隔了几天，顾子衿便搬了出去，寄住在他的一位好友处。
　　他有时也会劝劝顾子衿：“子衿，你既然决意参加这次科举，就应认真对待，悉心准备，待到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顾世伯想必也会原谅你先前的莽撞。”
　　顾子衿依旧笑嘻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有你得中便够了，若作了状元榜眼，记得到时候多提携提携小弟。”
　　他摇头叹息，只得作罢。

　　科举三天，他过得浑浑噩噩。发榜日，他挤在一群看榜的士子间，拼命地伸长脖子，像一只待宰的呆头鹅。顾子衿不愿意挤，站在人群外等他。
　　好不容易瞧见，榜首龙飞凤舞，写着“顾子衿”三个大字。他顾不得惊愕，急急向下看去。一张榜，从头到尾看了三遍，却还是找不到他的名字。

　　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顾子衿在房外急急地唤他，他悄悄地扒在窗沿上看，也不答应。几个衙役匆匆忙忙地跑来，向顾子衿道：“状元爷，该去游街了。”说完便不由分说将人拉走。他怔忪了一会儿，随即倒在床上。枕头被褥间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股极淡极清的气味，仔细嗅去，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意。究竟是什么味道？他想了好久，方恍然大悟，原来是顾子衿最常吃的青团。
　　醒来的时候室内一片昏暗，天空中黑压压地沉着乌云。窗外一阵噼啪作响，那是雨点敲击在窗棂上发出的声音。他放佛受了什么蛊惑般移到门边，打开门，只见顾子衿裹着一身鲜红的状元袍缩在门下，他将自己蜷作一团，头发上、睫毛上、袍子上挂满了水珠子。他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声音微弱地几不可闻：
　　“同楷，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