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来何往 GL》九分九

5、情信

　　（五）

　　永城很大，据叶南衣目测，至少也得有三个清水县那么大，来到古代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能稍微称得上繁华的景象。

　　在客栈安顿下来，陆全根据陆掌柜的习惯，让大家先休息一天。

　　叶南衣坐不住，洗过澡换了身干净衣服，选择自己上街走走。

　　永城从西到东由一条主要的大街贯穿全城，两边整齐的分布着各种商铺，商铺后面才是普通的居民住宅。

　　她凭着模糊的记忆觉得这种布局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具体是仿造哪座城市而建。

　　脑子里想着事情，走路也就没有注意，直觉撞到人了才醒悟过来，目光迎来的是一双愤怒又带着些怨恨的眼睛。

　　呆了一下之后本能的开始道歉。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衣衫褴褛，皮肤黝黑，两人之间的地上还躺着一个说不清颜色的窝头。

　　男孩对她的道歉并不买账，还是死死的盯着她。

　　叶南衣有些头疼，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拉住他的肩膀，“小朋友，对不起，我重新买一个赔你好不好？”

　　男孩咬咬嘴唇，低下头。

　　叶南衣当他默认了，也不说什么，拖着他往不远处的包子摊走。

　　男孩走了两步又停下，挣开她的手，走回刚才的地方，捡起那个窝头，小心的吹掉上面的灰，然后才默默的走回来。

　　目光一直尾随着他的叶南衣身体一顿，只觉眼睛发酸，掩饰一样的转过身往前走。

　　买了五个馒头递过去，小男孩却很有志气的只接了一个，没等她再说什么就扭头跑了。

　　叶南衣看着风一样消失的身影，又看看手里的馒头，转身问卖包子的，“大叔，请问你知不知道刚才的男孩哪家的孩子？”

　　“知道，王大婶家的虎子嘛，孤儿寡母的……”

　　叶南衣打断他，“那你知道他家怎么走吗？”

　　“哦，顺着这条街一直走，到第二个路口拐弯，看见柳树左数第三家就是了。”

　　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一间没有院门的小土屋，门虚掩着，走过去小心的隔着门板听了听，屋里确实有个男孩的声音，于是放下心来。

　　礼貌的敲了敲门。

　　开门的确实是刚才的男孩，看到她掩饰不住的吃惊。

　　叶南衣笑笑，“虎子。”

　　男孩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些警惕，却仍然没有说话。僵持了一会儿，屋内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虎子，谁来啦？”

　　虎子这才有了动作，慌忙转身跑进屋去。

　　叶南衣想都没想就直接跟着进去了。

　　床上的女人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脸色苍白，一看就是病了很久，看见她，挣扎的想要坐起来，“你是？”

　　叶南衣赶紧加快脚步走过去，放下手里的馒头，扶住她的身体。

　　“大姐您好，我刚刚在街上把虎子的食物撞掉了，买了点过来还他。”

　　虎子这次很快的出声，指指已经被掰成小块泡在碗里的那个白面馒头，“你还的我已经拿了，娘亲说不能平白要人家的东西。”

　　“可是不是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吗？多还你几个是应该的。”

　　虎子老实的摸摸头，“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吧？”

　　叶南衣原本就是胡诌的，被他这么一挡有点窘，赶紧说，“是的是的，我看你也饿了，快吃吧，你娘亲病着，多吃点对身体好。”

　　一说到娘亲，虎子为难了，看看那些馒头，又看看娘亲，不知道该怎么好。

　　王大婶看出叶南衣是铁了心要做好事，心里感激，示意虎子收下，然后去给她倒碗水来。

　　叶南衣扶着王大婶躺下，又打量了一眼这间家徒四壁的房屋，想了想，掏出身上的钱袋放到桌子上。

　　不等拒绝就先行开口，“王大婶，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接受，虎子还小，我看你身体也不好，这点钱你留着去抓点药，先把身体治好，别的我也帮不了什么，今天我能坐在这里，也算是种缘分，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

　　王大婶原本要拒绝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叶南衣眼神真挚，说的话也在理，抹了抹眼泪，不知道怎么感谢，只好把虎子叫过来让他给叶南衣磕头。

　　叶南衣当然不肯，硬是拦住了力气已经很大的虎子，然后顾不得再说什么，匆匆告辞。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告一段落。哪知道第二天一早，她刚出客栈准备跟着陆全他们去看铺面就见一个身影朝自己奔过来，二话不说就跪在她身前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认出来是虎子，叶南衣瞬间有些头疼，无奈的把他扶起来。

　　“你不在家照顾你娘，怎么跑出来了？”

　　“娘亲让我跟着做事，报答恩人。”

　　“我不是说了不用谢了嘛？而且你还这么小，怎么能出来做事呢？再说了，我住在清水县，这次来这里做生意，很快就会回去了，离这里好几百里地呢，你愿意丢下你娘跟着我到处跑啊？”

　　虎子不说话了，表情很是纠结的看着她。

　　叶南衣又摸摸他的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的谢意我知道了，听话，你娘身体不好，你要好好照顾她知道吗？回去吧。”

　　虎子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态度却是松动了。

　　叶南衣接着劝他，“等你长大了你娘的身体好了，有机会再跟着我好不好？”

　　“真的？”

　　“真的，我叫叶南衣。我在清水县的陆记做事，这下你相信了吧？”

　　虎子这才点点头，又对着她鞠了个躬才转身慢慢走了。

　　沈清欢的贴身丫鬟兰儿是个安静乖巧的姑娘，这天早上却急匆匆的冲进沈清欢的闺房。

　　当时清欢正在绣一条手绢，差点被她的动静吓的扎到手，难得责怪的看了她一眼。

　　兰儿吐吐舌头，挥着手里的东西，“小姐，你的信！”

　　“我的…信？”

　　清欢跟着重复了一遍，她认识的人屈指可数，兄嫂都在家，远房亲戚来往的少，实在想不出谁能给她写信，想来想去似乎只有——

　　仿佛是为了验证她的预感，兰儿在这时揭晓了谜底，“是叶公子！”

　　兰儿不知道叶南衣的身份，一直以为自家小姐将来肯定是要嫁与她的，最近大半个月原本经常出入沈家的她突然就没了踪影，连她都不由得好奇起来。

　　清欢接过来，顶着兰儿探究的眼光拆开。

　　信并不长，不过一页纸，寥寥数语，字还写的大，几眼就扫完了。

　　“噢，她说她跟着陆少爷出去跑生意了，走的匆忙来不及道别，等回来一定登门拜访。”

　　“就这样？”兰儿有点不相信，情信好像不应该这么简单吧？

　　清欢不管她怎么想，把信放到桌上，借口天热，打发她去厨房做碗酸梅汤。

　　等兰儿出去把门带上了，她才重又把目光放到那张信纸上。

　　说起来不过十几天，怎么感觉真的很久没见过她了呢？

　　叶南衣的字清逸俊秀，跟她本人给人的感觉很像。落款的南衣二字翩然欲飞。

　　沈清欢一直觉得她的名字很好听，却想不出出处，问她，得到的答案却让她大吃一惊。叶南衣的父亲酷爱书法，给她取名的时候是翻着字帖一个一个的找，看到好看的圈出来，然后再反复组合，最终定了这个名字。而她自己也因为父亲的影响，对练字颇为痴迷。

　　信的内容除了她对兰儿说过的之外，最后还有一句，写的是，多日不见，甚念。

　　手指轻轻在那两字上抚过，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流动，一点一点，酸酸的，又有小小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