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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幸得重逢未嫁时(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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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随便找了家客栈歇了一晚,第二日起了个大早,梳妆打扮了一番便往相府寻去。
一路上畅通无阻,好心的路人热心指点,甚至没有师傅派来的人。看着眼前的相府大门,两旁威武的石狮子也是这般让人赏心悦目。
我在脑中写好了无数个措辞,想着与他见面时他一脸的欣喜。我傻傻地笑着,像个孩童一般。
终于舍得移动脚步,向门口走近。可是,我看了谁……
我忙收回了步子,躲在了石狮子的后面,隔着一条缝隙,我看见大开的门口走出了三个人。其中两个,一个是我的母亲,一个是我的姐姐。她们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她们知道我逃走的事情了?
我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好奇心让我竖直了耳朵去偷听她们的谈话内容。而下一刻,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傻|瓜。
相府夫人拉着母亲的手说:“这以后就是亲家了,有时间可要常带着仙儿来玩哦!”仙儿是姐姐的小名。
母亲笑着回道,然后拉着姐姐又说:“仙儿,你未来夫婿将来可是个大人物,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看着姐姐羞涩地点着头,我觉得自己身处寒冷的冰天雪地,冷着却只能独自抱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艺楼的。
当时师傅就坐在大厅处,旁边站满了师姐妹们,我觉得她们都在看我笑话,我生气却说不出一句气言,只能一个劲的哭。
“真可怜。”师傅说的第一句话。
我泪得更凶了,似乎要这用一滴滴苦水将自己淹没。我不顾形象的叫嚷,说:“你们早就知道了,你们早就知道了……只是为了看我笑话,只是为了看我笑话……”
06
终于还是回家了。
十四岁的及笄礼,父亲向宾客们宣布我的身份,他们热闹地祝福。我默默听着,私底下数着自己还有多少日子。
我记得他对我说的那句话:阿九,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会带你离开这里。
楚怀安,我在等你,可是你又在等谁?我的姐姐?
这时,姐姐走了过来,她自袖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入我的手中。“阿九,姐姐没有什么好送你的,唯有这个荷包。绣的丑了点,希望阿九不要嫌弃才好。”
我点着头,心内却一遍遍叫喧着:你怎么不把他还给我!
我暗自吐出一口浊气,含|着笑说了谢谢:“姐姐,你是最疼我的姐姐啊。”
“真是个傻丫头。”她说着,将我揽进怀中,就像从前。
我闭着眼睛享受着。她是我姐姐,是我的姐姐,是最疼我最爱我的姐姐啊……
睡之前,在心中挣扎了数次后,还是将信笺拿出来烧掉了,看重火焰中的一行小楷,我默念着“不要再见了”,眼角流下一行清泪。
数日后,我陪着姐姐同母亲去庙里上香,同去的还有相府的夫人和公子。
马车上,我抱着诗经发呆,而他们当我是在认真研读。相府夫人一番夸奖,我淡淡点头,然后继续低着头发着呆。从始至终,我逃避和他的目光接触,害怕自己一不留神又再次陷入这永无止息的恨意中。
求完签之后,姐姐拉着我指着楚怀安说:“阿九,以后他会是你的姐夫。”女儿家的羞涩尽在脸上显示。
我淡淡点着头,说:“姐姐好福气。”
然后她便笑,如痴如醉。
我看着心中难受,于是提醒道:“姐姐,我们该去解签了。”
与相府家的亲事已定,然而完婚的日子却定在了三年之后。是一个高深的算命先生定指示的,说三年后的春天会是一个好日子。双方父母居然同意了,甚至还按着老先生的话没有对外宣传。
姐姐求的是姻缘签,上上签,但庙祝却说:“如果求的是姻缘,那么不久后便会出现一道坎,不过小姐你不用担心。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相信小姐一定能够遇见自己的真爱,并幸福一生。”
庙祝说的是没错,可是我却听得疑惑。
姐姐皱了皱眉,说了句谢谢,顺手买了两条姻缘线,其实就是红绳编的手链。
轮到我了,我想了想还是说:“姐姐,这次能不能不算数。当时求的时候脑袋里满是诗经,也不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
姐姐哭笑不得,手指戳了戳我的脑袋,说:“真是个傻姑娘。就不该顺着你的意思拿几本书在马车上放着。”
我忙道:“姐姐,我能不能再去求一次?”
“这个姐姐说的可不能作数,得菩萨同意才行。”
“姐姐心地善良,是个活菩萨。”我嬉笑着吐了吐舌头,松开她的袖子,小跑着往原路折回。
07
眼前之人,一袭浅衫,手中折扇收展自如。他立在一株桃花树下,仰首望着一树桃红,又或者在看这难得放晴的湛蓝天空。
感谢还有三年光阴,让我能够默默地看着她,并用这三年去记住、去忘却;既然宿命已经躲无可躲,那就让那一天来得晚一些吧。
刻意忽略手心的一片濡|湿,收了目光,寻了一块隐蔽之处坐下。
竹签已经被汗浸|湿,上面刻着的三个字跌撞着入了心间,却没了初时的痛楚。下下签又何妨,老天可没规定下下签就只能注定孤独终老。
我嗤笑,抬起头来,在看到眼前之人时僵住了嘴角。是楚怀安。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
我咬了咬唇角,出口才惊觉自己竟赌气似地唤了一声“姐夫”。
他说:“阿九,你是知道的,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从来不是他人。”
我别开脸,目光散漫在绿草地上。
“阿九,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他说着,蹲下|身子,并伸了手将我的脸摆正。四目相对,我看见他眼中的深情,却不知道是真是假,而耳边是他略带焦急的声音,“三年,给我三年时间,我会十里红妆迎娶我注定的新娘。”
三年光阴,浮光掠水。一念相思终苦等,一念蹉跎成忘却。
他说的约定,我再一次傻傻的相信,可是,来不及了。就在昨日,父亲把我叫到他的面前,嘱咐我做好准备。就在这几天,他们会疏通一切将我送到宫闱深处。
我坚持着,求父亲能够宽恕几日。
父亲说:“如果你爱他,就更应该早点入宫助他成就大业。”
字字句句,如警钟一般。
我痴愣,抬头望着父亲:“父亲为何这么说?”
当一切明了,我只是笑,然后认命,并且义无反顾。是的,我爱他,如一个痴儿般天真地去接收他们的安排。父亲感到很欣慰,他的女儿终于和他达成了共识。
只是……楚怀安,你当时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分不清了,也不想去分清。
在那之后,我开始接受父亲给我安排的教习,并认真地去学。这一回,我自甘飞蛾扑火,去当一枚棋子。“楚怀安,我只希望你别忘了这个傻傻的女人,她等过你,深爱过你。”
08
谁都没有想到老皇帝会有这么一招。
陛下有旨,数日后将十里红妆迎娶司马家的长女。司马家乱成了一团,而一同谋事的相府一家却始终不曾传来什么讯息。姐姐心念成灰,终于在一日自外归来后,十丈白绫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父亲把我叫到面前,语重心长。他说:“阿九,你去吧。”
我黯然,这一去,真不知还能不能有再见的机会。我开始后悔,当日为何会一时冲动就烧毁了那条信笺。
这一日,皇宫的红地毯沿路一直铺到了京城街角的司马家。似一夜老去的司马家夫妇送着新皇后一步一步地迈出府门。屋檐处处挂红绫,鞭炮声声震天地,送嫁的宫女侍卫迎着司马家的女儿入了大红花轿。
一层帘幕隔断了年少轻狂,一重喜帕阻离了半生相思。厚重凤冠压得我一路喘息,袖中的剪子不安地躺着。
突然出现的厮杀声,轿子摇晃着落了地。我掀开喜帕惊慌地抬头,那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让我忘记了呼吸。
他说,幸得重逢未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