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玉碎凤凰叫》云百叶

2、杀人还是……

　　“是。”癞子嘴里应承着，可是心里十足的不愿意，于是脚步就显得慢悠悠的。
　　草堆处的草并不多，近年来往来少有客商，这为客商的马匹准备的草料也显得多余了，所以干脆就很少准备。
　　癞子靠近草堆了，他想一步迈过去，然后硬抢过小孩儿，可是心里又有些不忍，不免踌躇起来。
　　“求求你。”草堆后那个女子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绝望，手里抱着那还没有完全擦干的小孩子，在瑟瑟发抖。
　　面对这个情景，癞子动摇了。他于是打定主意，不抢孩子了。不抢孩子也就意味着要说服老爷，如果说不服呢，只好杀了他。本来他做的就不是什么好买卖。
　　可是杀他谈何容易啊。他可是名震陕北的“沧海一粟”韦魔蝎啊。
　　“给我抱进酒馆来。”声音已经在酒馆里了。
　　“好的，老爷。”癞子显得愈加踌躇起来。
　　他有点后悔这么草率地下决心要杀掉老爷了，他不该这么轻易地就背叛了老爷。可是如果不这么做，那位新母亲哀伤和祈求的眼神。他不想再想下去了。
　　“癞子，快点。”
　　声音显得有些明显的不耐烦了。
　　“好的，好的。老爷，稍安勿躁啊。”癞子一边应承着，一边向那位母亲摊开双手，意思让她把孩子给他。
　　那位母亲的目光转为凶悍，开始发出抽泣和歇斯底里的声音，像一声声诅咒，更像是谩骂。不过癞子能很清楚地从她的眼神里读出怨恨和深深的怒火。
　　癞子上前开始抢了。毫无悬念，孩子最终到了她的手里。而那位母亲，头摊在地上，脸上沾满了尘土。手上有几道鲜亮的血口。
　　“你放心吧，孩子交给我就好了，你有什么嘱托，我将来会转告给他的。”癞子眼神里满是坚定，仿佛他要有一个光荣的使命即将完成，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起来了。
　　“这孩子……姓云，就叫他记仇吧。等他长大了，让他去血哭山找无限尊报仇。”那位母亲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也许她是认可了癞子，不知为什么，人总在危急的时候能够轻易相信人。
　　“好的，云记仇，血哭山，无限尊。”癞子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向酒馆走去。
　　当他走上台阶，只听身后一阵惨呼，他没有回头，也无需回头，就知道那位产妇，刚刚做成母亲的女子自尽了。
　　他面无表情，终于，在即将走进酒馆的一瞬间，他悄悄地拭去眼角的一滴泪，然后了无其事地走向韦魔蝎。
　　“老爷，孩子抱过来了，那个女的被小的杀了。”癞子一边抱着孩子，一边低着头唯唯诺诺。
　　“很好，癞子，这也正是为什么我一直不杀你的原因，识大体，懂事儿。”韦魔蝎一副得意的神态，扭坐在一尊黑漆漆的太师椅上，睨着眼看。
　　“多谢老爷抬举，小人不胜惶恐。”话说完，人已到了韦魔蝎的身边。
　　韦魔蝎的眼睛原来一直是盯着癞子的，这着实让癞子吃了一惊。他从刚进门，就以为韦魔蝎是在假寐或者冥想着什么事情，原来是一直盯着自己。他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他十八岁开始跟着韦魔蝎，做着这杀人越货和盗宝的勾当，在风沙中漂泊久了，早就知道韦魔蝎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不仅在他的功夫上，还有他的生活或者为人处世的态度上。他的心狠手辣更令他吃惊。
　　他忘不了的，那个十九岁的来自囧西的男子苍神，在他身边做牛做马了三年，最后只是因为偷了一串珠宝，就被韦魔蝎割掉了脑袋当了夜壶。
　　他永远忘不了的，那天下了一场大雪，血淋淋的鲜血洒在雪上，染红了一大片，而那鲜血，就是他这一辈子最好的兄弟苍神的。他偷偷地揣了一把被血染红的雪，塞在口里，眼里满含热泪，也许是对好兄弟的愧疚，其实更多的还是自责吧。
　　苍神，他一辈子的好兄弟，被韦魔蝎杀掉了。而他，只能做一个癞子，丢掉了自己真实的姓名，跟随着一个杀人魔王，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现在，韦魔蝎就在那个太师椅上做着，眼神眯着看着自己，仿佛在防着一个家贼。是的，就是十五年前，苍神也是在一步一步走向太师椅上的韦魔蝎的时候，被韦魔蝎一个出其不料斩了头颅的。
　　他感觉到可怕，脊背更加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