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念系列之一——等待月圆》常青树

4、初次见面

　　细细的风带著晨间特有的清新，将幽祁从回忆中清醒过来。黑色的朦胧双眸望向窗外，已经天明了吧？拿起挂在床头边锦丽屏风上的银色丝织镶龙长袍披在身上，黑色的长发略显凌乱地披在身後，微微皱了皱眉，将长及纤细腰身的黑发随便挽了个髻，拿起一支玉簪，束起来。
　　走至书桌前，拿起昨天承旨官员承上的奏折，仔细地批阅起来。不知何时，身後突然多了一件貂皮披风，一双强劲有力的手将自己带入熟悉温暖的怀抱。
　　“潋尘，别闹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怀抱佳人的人根本不以为意，扳过幽祁纤细的身子，让其面对自己，“醒来，为什麽不叫醒我？”
　　幽祁看了看这个世人闻风丧胆的百济！太子，此刻正像个小孩子似的，笑了起来。你为我一路奔波，我又怎麽忍心叫醒沈睡在美梦中的你？何况看著你的睡颜是我此生最大的乐趣。
　　见幽祁笑而不语。他岂能不知其所思，将其紧紧地搂入怀中，声音略带沙哑，“最近可好些了，一晚上醒几次？胸口还是像以前那样疼痛吗？”
　　“至从吃了你上次带来的雪莲之後已经好很多，不像先前那般晚上迟迟不能入睡，而且晚上病发的次数也有所减少”顿了顿，幽祁推了推潋尘，抬头迎上一对写满担忧的眸子，嘴角处扯起一丝微笑，“我，昨晚是不是又复发了？”
　　潋尘没有说话，手轻轻地抚上那张苍白的绝世容颜，你可知昨晚看见你强忍病痛折磨时，我有多担心，多心痛？梦中人儿的细眉紧蹙，额头上早已涔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可自己却什麽都不能做，只能紧紧地搂住他，将真气度入其体内，希望能缓解心上人的痛苦，那一刻，潋尘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愤怒，恨，恨自己的无能，至今也没找到血陵子，解去幽祁身上的火蛇之毒，恨，恨自己不能代他受苦．．．．．．
　　幽祁抬起手轻轻抚上潋尘紧皱的眉，笑著说，“不要抱怨，凡事不可强求，这可能是我命中注定，只是累及你．．．”
　　“说什麽傻话呢，万万不可有此等念头”潋尘略微生气地冲著幽祁喊道。
　　“你啊，就是这麽执著，人那有不死的呢，只是我还有未作完的事，幽夕现在还不够强，不能接掌君主之位，所以现在我会努力活下去的。”幽祁冲著潋尘笑笑。
　　“那之後呢？你就只想过为高丽而活吗？可有想过我的感受，如果你有什麽事，怎能独自留下我一人，那还不如大家一起死了干净。”
　　见潋尘越说越激动，幽祁反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明知你心里甚是紧张我的，确这样说，潋，对不起”自己也真是的，明知他把自己看得比什麽都重，却还狠心地说出那样的话，来刺激他，只是这样的身体，又能支撑到几时，到时候又要累及他了吧．．．．．．
　　仿佛看透幽祁心思，潋尘紧紧搂住他，“不管怎麽说，你都不能放弃，不能留下我一个人，求你，为了我为自己争取吧，我一定会找到血陵子的”狠狠地抱住怀里人，坚定的语气述说著自己的决心．．．．．．
　　就这样相拥而立,良久．．．潋尘斜眼看到堆积在案桌上的一本本小折子，低头回望怀中人儿裹在宽大锦袍下越渐孱弱的身躯，想起他为高丽必定呕心沥血，日日挑灯处理政事，心中难免怒火重烧，“你什麽时候才肯放下高丽的一切，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体，多为自己考虑一点，多为我想一点？”
　　秀丽人儿回答他的依然是那抹牵强的微笑，如斯美丽笑容本应温暖人心，但在潋尘看来却如此的残忍，刺伤了他的眼睛，苦流进了心头。那双亮亮的黑眸定定地看著潋尘，你是知我的，又何必多次一问？如果能抛弃一切，我早与你携手天涯，踏遍万里山河，但那也不是真正的我了，你我都是责任心极强之人，所以，注定了谁也跳不出，逃不掉．．．
　　“祁，我愿意的，只要你能放弃．．．”
　　幽祁伸手掩去了潋尘即将脱口而出的许诺，“不要勉强自己，做出这等冲动的决定，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原本已欠你太多，不想再．．．”
　　“不这是说什麽话，你明知对我而言，你胜过一切，你还顾虑什麽？还是你依旧放不下高丽，我同高丽相比到底谁更为重要？”看著依旧面带微笑，丝毫不为自己怒吼动摇的情人，缓缓无力地说：“你硬要这样折磨我才甘心吗？你要我拿你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看著这个称霸一方的人此刻像个小孩似的徘徊在感情世界里，潋尘，难道我错了吗？我真的带给你如斯巨大的痛苦吗？轻轻地凑上前，吻上潋尘的唇，像羽毛般轻轻扶过，留下梅的清香。
　　潋尘，你可知道，原本完整的心已被你一分为二，一份给了你，一份给了高丽，是我的自私带给你如此的痛苦，让一向骄傲的你变得如此不知所措，脆弱不安，但是，但是我还是想这样自私下去，霸占著你的爱，这幅躯壳不知道还能承受多久，今生的牵绊也快到终点，只愿、只愿来生待重结，来生穷尽我一切偿还你．．．
　　许久，放开潋尘的唇，幽祁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依旧是那抹淡淡的微笑，“原谅我，我知道我自私，可是我还是不能放开你的手，只愿我可以一分为二，可是．．．．．．”
　　“不要说了，我明白的”见潋尘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幽祁微蹙的眉峰终於舒展开来，拿起木梳，“潋，为我梳头吧，听以前的宫女说，让自己心爱之人为自己梳头，下辈子依然会重见，依然会相爱”
　　潋尘的心里泛起阵阵涟漪，接过木梳，慢慢温柔地梳著幽祁那柔顺的黑发，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不多不少，刚好九十九下，“九十九，长长久久，我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我、张潋尘永生与安幽祁不离不弃。”
　　一滴清泪从幽祁华贵而沈静的黑眸中滴落．．．．．．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裁不断，是离愁．．．
　　（5）初次见面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一个身穿淡黄色丝织镶龙长袍的少年站在重沁殿门口嚷道。
　　“世子殿下，请恕罪”翠羽弯腰行礼道，“皇上，正在接见很重要的客人，世子殿下请先行回宫，奴婢待会会向圣上禀报的”
　　“接见什麽重要客人，皇兄连我都不见”少年细眉微蹙，脸上渐渐呈现怒容。
　　“奴婢只知道是皇上的贵客，皇上只是吩咐不许打扰，所以，还请世子殿下先行回宫”
　　“翠羽，你这个大胆奴才，身为一等女官，侍奉圣上日常起居，本王问你问题，你居然说不知道”
　　“世子请恕罪，请恕罪，奴婢确实不知”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你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看谁能够拦住我”哼，狠狠地瞪了一眼身边的翠羽，提步上前。
　　“世子殿下，请你不要．．．．”翠羽试图上去阻止愤怒的幽夕。幽夕用力一推，娇柔的人儿怎受得了那等粗鲁行为，跌坐在地。
　　“大胆奴才，仗著平日皇兄对你的恩宠，越发没规没距，我今天就要好好教．．．．．．”
　　“什麽事，这麽吵？”冷冷的声音从重沁殿内传出。翠羽早已从地上爬起，走到殿门口，行礼道：“启禀皇上，是世子大人求见”
　　“哦，请他进来吧”依旧冷冷的，听不出喜怒哀乐。
　　“世子殿下，请吧”哼，瞪了翠羽一眼，走进殿内。
　　“参见皇兄”幽夕看著那个坐在书桌前，高高在上专心批阅奏折的皇兄，不记得从何时开始自己就开始追逐他的身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陷入他的温柔中，喜欢小时候他揽著自己坐在相思湖畔静静地吹著秋风，望著那一潭墨绿的湖水，像皇兄高贵美丽的双眼一样深邃，可是如此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自己努力保护的人儿，却早已喜欢上他人，投入他人的怀抱，连陈述心意的机会都没有给自己，就要离他而去了．．．．
　　“你看你，成何体统，居然在殿门外和一个女官吵闹”幽祁坐在皇位上，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皇弟。
　　“皇兄，是、是翠羽她说你在招呼贵客，所以不让他人打扰，我就．．．．”
　　“好了，别在说了，是我吩咐她这样做的，你不要怪她。”走进幽夕身旁，拉他起身，“你看你，今天这麽冷，怎麽穿这样少，这麽大了都不会照顾自己，叫我怎麽放心．．．唉”轻轻抚摸幽夕的脸，这个从小跟随著自己的弟弟，骂不走，赶不走的弟弟，无论是自己高兴时，痛苦时，欢笑时，流泪时都默默陪在自己身旁的弟弟，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即使自己登上皇位，都不愿他以君臣之礼相称，他怕，怕那样会给他们之间的感情带来隔阂，带来缝隙，可是他错了，他们之间的障碍并不是君臣之礼，而是一个人──一个他自己深爱的人。
　　“皇兄，你也该让我见见你的贵客吧！”幽夕看著幽祁的脸，闷闷地说。
　　“其实你小时候也见过的，他还抱过你呢，只是你那个时候年幼，可能不记得了”看著这个日渐长大的皇弟，回想起以前一起走过的日子，颇有感触。
　　“他在哪里呢？怎麽还不出来，难道有什麽见不得人吗？”
　　“幽夕”幽祁瞪了他一眼。
　　“世子大人，不是我故弄玄虚不出现，我已在你身後多时了，只是你的目光一直在你皇兄身上，所以没注意到本王的存在”潋尘脸上挂著淡淡的微笑看著这个和自己爱人有几分相似的少年。
　　“鬼鬼祟祟在人身後，非君子所为”幽夕没好气地对潋尘说。
　　“君子，坦荡荡，心无所愧，不知世子大人的心里是否是这样？”说著，笑著揽住幽祁的腰，满意地看著幽夕的脸变红。
　　这个人，难道他已经看出自己对皇兄．．．“张潋尘，你半夜潜入我！皇宫，作为一国！主，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有失身份？怎会？我和幽祁是毕生知己，世子大人，难道没听过伯牙与锺子期的故事？人生得一知己如幽祁已足亦，又何必计较那些琐碎问题。”潋尘的笑容更深，搂紧了幽祁。
　　“哼，两个男人深更半夜同处一室，就不怕．．．”
　　“够了，幽夕，你越来越放肆，这些话是一国储君该说的吗？”幽祁生气的看著幽夕。
　　见他袒护张潋尘，内心更加愤怒难受，“怎麽，说到痛处了，还是你们做了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心中的怒火已经让他完全迷失方向，不知道自己在讲什麽，也不知道自己这句话的严重性。
　　“放肆”啪，幽夕的脸上顿时出现五个指印。
　　幽夕狠狠地瞪著幽祁，你打我，一向维护我的你居然打我，皇兄，你居然为了这个男人而打我，恨，冲上心头。
　　“你好好想想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是否是一个世子该做的，只能怪我平时都太宠溺你，你才．．．咳．．．咳．．．咳．．．．”幽祁抚住心口，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
　　“祁，你．．．”潋尘轻轻地抚著他的背，幽祁向潋尘摆了摆手，让他放心。
　　“你先回宫去闭门思过，十日不准踏出宫门一步。”幽祁对幽夕说道，後者怒视一眼，行了礼，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幽祁，你也太容易动气了，我知你平日对幽夕关怀备至，对他给予厚望，但你也要顾忌自己现在的身体”潋尘看著脸色苍白的幽祁说道。
　　“他也太令我失望了，堂堂一国的储君居然说出这等有伤大雅的话”说著又不停地喘息起来。
　　“我想他平日定不会如此的，今日可能是由於我在这里，所以才会说出那等不堪入耳的话”潋尘轻轻地抚摸著幽祁的背，帮他顺气。
　　“为什麽，你在这里就会．．．”幽祁抬起头望著潋尘的双眼。
　　潋尘看那纯净的双眼里充满迷惑，摇了摇头，这个可爱人儿，国事处理得头头是道，但遇到感情的事，就反应迟钝，还是自己以後慢慢教他吧。伸手捏了一下粉鼻，“不告诉你。”
　　幽祁不满地瞪了潋尘一眼，後者却把他一把抱在了怀里，低语道“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下个月，下个月可能不能来看你了”
　　“为什麽？”幽祁急忙抬头问。
　　“我、我准备去雪越山，这次一定会找到血陵子。”潋尘看著怀里的人儿，一字一句地说。幽祁将头埋进潋尘的怀里，没有说话，也没有阻止，因为他知道他无法阻止，就像一年前一样，他阻止不了。当听到潋尘受伤回到百济！时，那种心乱心慌之感现在还记忆犹新，反手将潋尘紧紧抱住，哽塞地低语“答应我，不要受伤，安全回来，也不要太勉强自己。”
　　“嗯，你也答应我，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要放弃。”
　　“嗯”
　　“我要走了，李将军他们还在宫外等。”
　　“我送你吧”
　　“外面风大”
　　“没关系的，就送到西直门”两人牵手走了出去。
　　西直门口，寒风吹过，吹走了枯叶，带走了尘土，吹不断万缕愁丝。
　　“进去吧，站在这风口，待会又不知病情会怎样了”潋尘催促道。
　　“没事的，我还要等著你回来呢，潋尘，我．．．”幽祁苍白的脸泛上些许微红。
　　“不要说，等我回来的时候在说给我听”潋尘掩住幽祁的唇，轻轻地在他耳边说。
　　“嗯”，幽祁乖巧地点了点头。即使我不说，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吧。
　　潋尘低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幽祁，那黑发，那眉，那眼、鼻、唇．．．．．．转身而去。
　　高丽皇宫外，早已有几人等候，带头那人，身穿华丽便服，刚毅的国字脸，炯炯有神的双眼，高鼻薄唇，此人正是百济国边疆大将──李箷。深得百济国张潋尘的信任，身居要职，对潋尘每月必到高丽国一事也相当清楚。
　　“参见皇上”李箷看见潋尘出来，跪下行礼到。
　　“李将军，不必多礼，请起”潋尘看著这个自己的得力助手说道，“李将军，朕还有件事要拜托你。”
　　“皇上。臣惶恐，请皇上尽管吩咐。”李箷站起身，抱拳说道。
　　“请你派一名心腹爱将回百济，让他转告完颜君，奉朕的旨意让完颜君来高丽”
　　“殿下，您不回百济吗？”
　　“朕要直接去雪越山”潋尘看著远方。
　　“殿下，上次雪越山一行．．．”
　　潋尘摆摆手，“朕心意已决，勿须多说”
　　李箷低下头，上次殿下从雪越山负伤回朝，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幸好伤得不重，不然後果不敢想象。“皇上”，李箷单膝跪下，“卑职请求与殿下同往。”
　　“朕正有此意，还需要李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潋尘笑著说。
　　“谢皇上厚爱。”
　　“时候不早了，那现在就即刻启程吧”
　　“皇上，不等完颜君吗？”
　　“不用，朕叫完颜君前来高丽有另事要办，完颜君清楚的，你就照朕的话传话就行。”潋尘看了看李箷，率先上马，狂奔而去。
　　PS：完颜君，潋尘之王弟，李淑仪娘娘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