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鸟》林小赖

12、磨镜

　　只见声音传来的人群中挤出一个漂亮的青年人，头上缠着褐色的头巾，穿着缝缝补补过的旧衣服，身侧别着一把刀。皮肤质量不怎么好，看上去是常年行走在外的人。脸瘦瘦尖尖的，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一看就给人很可靠的感觉。
　　普丹兰诧异地看了来人一眼，又默默将脸低下去了。

　　“她们还差你多少钱？”青年发问，同时看了普丹兰和璎珞一眼。
　　这个人不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连声音都没有什么起伏。但是璎珞感觉得到，他的这种寡言和伊尔提的是完全不一样的。伊尔提是木讷憨直，天生的。而他，是一种身在尘世间，又不喜欢涉足尘世的感觉。
　　店家报了个数。青年便伸手进腰间的褡裢。
　　璎珞连忙上前道：“不必不必，这是我们打烂的，那个……你要是方便的话，不若帮我们到某个地方报个信，让人帮我们送钱过来就可以了。”
　　青年又看了两人一眼，似乎思考了一下，“没关系的，我到南门的同疆客栈有事，只怕没有时间过姑娘你需要取钱的地方了，这点小钱请不要放在心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把银子。

　　那店家喜滋滋地正要接的时候，又被打岔了。外头突然传来一个傲慢中带着调侃的声音，“什么东西这么值钱？店家莫不是欺负人家不懂行吧？”
　　那店家原来想要反驳，突然听清了来人的声音，唬得三步并两步地跑出去了，嘴里还一直叫着：“哟，少师大人来啦，哪能呢，咱这是正宗的青瓷……”
　　话未讲完，璎珞已经叫着“老师——你们也出来玩吗？”往来人身上扑去了，原来是影陟，伊尔提与妮德陪着百里升出来散心。普丹兰与百里升等四人分别向对方行礼。
　　影陟看了一眼现场，只有璎珞跟普丹兰——没有半个侍卫，脸马上黑了，“你的侍卫呢？”
　　璎珞眼波四处流动，就是不往影陟那儿看，嘴里支支吾吾道：“留在别苑了。”
　　“好，今晚回去了再治他们。”
　　璎珞立刻就被烧了尾巴，连声叫道：“为什么？又不是他们不跟着，是我趁他们不注意溜了的！”
　　影陟没有回答，反而反问道：“你觉得你这回溜出来你父王会不治你宫里的那些人？既然要当好人，就不要老是做出一些让别人有把柄可抓的事情来。”
　　璎珞自知理亏，只怨念地望向百里升。
　　百里升只是笑看着她，“所以，下次你不要一个人出来了，这次就让他们为自己的疏忽长长记性吧。”
　　其他人都在心中默默道：居然向老师求救，你是没见过老师的手段啊……

　　璎珞于是一气之下又不理会影陟了。只鼓着一张脸拉住普丹兰。连普丹兰在一旁拉着轻声劝慰她都不理。
　　那店家哪里还看不出这两个姑娘的来头，当下赔着笑说一场误会，又说自己的瓷器没摆好才不小心被碰倒的。其实他自己也心虚，毕竟那确实并不是什么上品。只是，品相再差它也是用钱买进来的啊，肉痛。
　　百里升笑道：“上回看的那件酒器，回头送我府上吧。”
　　店家愣了一下神，又忙不迭地道着谢说恭维话。百里升所说的那个酒器刚到的时候，百里升来看了很久，可惜最后还是没有买，说这酒器的材料与做工确实是好的，可惜并不是原件，想了想，还是没有买。这回突然说要买，大约是对自己的损失的一个赔偿吧。
　　那青年见事情已经解决悄然转身便要走。璎珞见他要走，连忙将他叫住，向他道谢。
　　那青年表示并没有真的帮上忙，不必放在心上。百里升便问他姓名与来王都的原因，那青年就说自己也是刚刚才来到来这王都，想找做些糊口的生意罢了。百里升大约觉得这青年不错，有意拉上一把，便问有没有意愿到少师府做事。
　　那青年却表示自己游荡惯了，不爱在特定的地方安定，于是谢绝了，甚至姓名什么的都没有透露便向众人告辞。
　　普丹兰这才稍稍抬起一直低着的脸，看了青年离去的方向一眼，微微失神。
　　百里升敏感朝普丹兰的方向看了一眼。

　　普丹兰收回心神，感觉到有视线，条件反射地看过去，不期然对上百里升的眼神，普丹兰心下一骇，心脏突然收缩了一下，然后很快地露出惯常的微笑，朝百里升颔首致意。百里升亦回以微笑。
　　影陟见璎珞和普丹兰还恋恋不舍地看着青年离去的方向，不禁有些吃味，叫了声“璎珞。”
　　璎珞不理他，他只好放低了姿态，轻声说：“算了，这回我不罚他们，但是下一次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璎珞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说：“我也不是故意要将他们丢在那儿的，只是带着他们的话有些事情总是不方便嘛。”
　　影陟的眼睛危险地眯了一下，“哦？你想去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么？”
　　璎珞哼哼哈哈地打着哈哈。
　　影陟突然想起自从那回璎珞被吓得睡不着之后，两人就没有再怎么亲近过了，连手都没有再拉过，不禁郁郁，懊悔着那个时候为什么不继续下去。
　　这丫头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这些事情，想想，根本连他的私生活也不甚关注，甚至还跟他未来的姬妾一副好姐妹的样子。本来内室和睦相处是好事，但是他就是忍不住郁闷了。

　　普丹兰突然扯了扯璎珞，轻声道：“要不我们先回去好了。”
　　璎珞想想今日的兴致也都差不多没了，回去就回去吧，便向老师一行人告别。
　　等到她们两人走了，众人也都离开那个瓷器铺子，妮德才不可思议道：“一开始看那厥丹公主高傲得很，还怕璎珞的气势不如人家会被压下去了，不想那两人转眼却变成好朋友了。”
　　伊尔提道：“这不是好事么？殿下开始听说璎珞殿下要嫁过来的时候，还在担忧璎珞殿下不喜欢其他的侍妾们呢。”
　　突然被提起这件事情，影陟脸都红了。其实他没说出来的是，他甚至还很认真地想过，要不到时候这些侍妾什么的都放她们回家好了。
　　妮德却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原来殿下早就开始在期待了呀。”
　　影陟窘迫地看了她一眼，羞恼成怒道：“啰嗦。”
　　百里升却道：“她们两个，影陟你要自己留心着点，不要最后出了什么岔子才好。”
　　看老师突然那么严肃地说了这样的话，三个小的面面相觑。

　　再说璎珞和普丹兰坐马车回去的一路上，普丹兰都有些心不在焉，璎珞还以为她是被刚才的不愉快闹了心，便不好意思地在一边道歉着。
　　普丹兰勉强地笑笑，然后说：“不关你的事，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而已。”
　　又说：“璎珞，我说在我刚见到你的时候对你有所防备，想试探你或者巴结你，这是真的。但是之后，我是真的喜欢你，因为你和我以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所以，至少现在，我是真心将你当朋友的。”
　　璎珞于是满足了，开心道：“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只要你现在是真的喜欢我就好了。”
　　普丹兰看着她的样子，有些为难地点点头。
　　“怎么了吗？你不开心？”
　　“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如此，有一些事情我也不应该瞒着你，但是我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心里也还有点乱，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所以，等我哪天准备好了，再告诉你好么？”
　　璎珞掩饰不住遗憾，但是还是乖乖回答说：“好吧。”
　　普丹兰又忍不住笑出声来，松了口气般，“这样真好，不用一直憋在心里。”虽然她的脸上根本还很沉重。

　　影陟和伊尔提，妮德送老师回府后一直在很认真地思考那个问题。
　　“究竟老师要我留心厥丹公主和璎珞，是指什么呢？完全没有头绪啊……”
　　在否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后，妮德提出一个惊悚的设想：“你说……会不会有可能是……那位公主其实有磨镜之癖呢？”
　　一瞬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伊尔提则是不解道：“什么是磨镜啊？”
　　妮德解释说：“这个在玖华应该比较少……中原的王室应该比较多。中原的皇帝都有很多的女人，后宫还有很多侍女，平时都是见不着别的男人的，所以有很多女子与女子私下结成恋人。这个，就叫磨镜。”
　　伊尔提脸一红，“女子跟女子怎么在一起？”
　　妮德还想解释，影陟直接举手敲了妮德的脑袋一把，“不要做这么傻的猜想，怎么可能？”
　　妮德道：“这个很难讲哦，你看她们两个相处得根本比我还亲近，璎珞似乎也在临月阁过夜过吧？”
　　影陟笃定道：“这个你放心好了，至少璎珞是绝对不用担心的，她很正常。”说到这个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只要他们两个人的晚上。虽然眼下两人还没什么大的进展，但是好歹，璎珞是喜欢他的。
　　妮德道：“就算本来是不可能，但是有些东西时可以传染的。如果那位厥丹公主真的是的话……”
　　影陟的脸色突然就白了。
　　妮德看着他那脸色，暗地里偷笑着。

作者有话说

　　= =一口气修到后面已经有点撑迷糊了 = =
至此，再也不大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