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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傲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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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就如老鴇所言,第二天,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在葵月屋炸響——
我愛羅竟是鄰國大名唯一的繼承人,將軍此番前來,正是爲了帶他回國繼承父位。
據說,我愛羅的母親在他出生的時候就死去了,適時鄰國正逢戰亂,大名聽信讒言將我愛羅視作不祥,欲將其處死,作為母系親眷一方的將軍不得已將他偷偷抱出來藏于吉原。現在,大名去世,將軍在排除異己,肅清政敵之後,就要名正言順地將他接回國,歸還他本應擁有的一切。
鳴人在得知這一消息時也震驚萬分,但很快的,就變得了然起來。
——知道守鶴爲什麽終於決定為我贖身了嗎?他愛我是真,卻也不排除我知道了他的秘密……
原來,這就是將軍的秘密嗎?
所以才會這麼多年以來頻繁地出現在吉原,風流是假,只爲確認這個命途多舛的孩子是否無恙。
會遇上九尾,應該也是因為這個機緣了。
——所謂花魁,就是想辦法讓客人說出深埋在心底的話。
呵呵,你確實是做得很好啊!混蛋九尾。
難怪在離開的時候會神秘地暗示自己,想從這裡出去就要好好在我愛羅身上下功夫……
作為哥哥,你果然為我指了一條明路,但是……
我愛羅默默地站在後院的櫻樹下,抬頭看著這棵似乎放棄了綻放的枯木。
“你果然在這兒。”
鳴人走過來拍了他一下。
“嗯。”
“沒想到你竟是這麼不得了的人物,嘿嘿……”挪揄著,鳴人對他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恭喜你!”
“嗯。”
“喂,你除了說‘嗯’就沒有別的了?該不會是樂傻了吧?哈哈。”
“我並不覺得很快樂。”
我愛羅終於開口說話,看向櫻樹的目光變得深沉而複雜。
“是啊……一點徵兆也沒有,一時間很難讓人接受。”
“也不是……在我的印象里,守鶴每次來葵月屋都會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盯著我看很久,直到被我發現才調開目光。他也曾讓關照九尾花魁讓他照顧我,還惹得花魁不高興了好一陣子……當時我就隱約有了些預感,只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鳴人看著他深沉的臉色笑容僵在了臉上,一時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麽。
“我素未蒙面的母親……以及憎恨著我的父親……”
我愛羅閉上了眼睛,這樣的身世比起作為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更加令他難過。
“別這樣,至少你知道了你的父母是誰,比起我,算是很幸運的了。”
“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才是幸福的,沒有誰會希望被自己的至親憎恨,這比拋棄還要狠毒。”
鳴人無言,我愛羅身上瀰漫的巨大憂傷令他也跟著難過起來,所以只能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慰似地輕拍著。
“聽守鶴說我的家是一個黃沙肆掠,塵土飛揚的國度,可即便如此,華族階級還是爲了權力做著無休無止的爭鬥……在我之上還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不過就我是唯一繼承人這點來看,他們應該也在政權爭鬥中不在了……”
“鳴人……我寧願不知道這一切……”
“我瞭解……”你的痛苦。
咬著下唇,鳴人任我愛羅將他緊擁在了懷裡。
這個面色深沉,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冷靜沉著的少年,從此之後,只怕會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我愛羅,既然不能改變就勇敢地接受吧,守護你的國家,你的子民,讓那樣的爭鬥和悲劇不再發生。”
可如果找到羈絆,找到珍視的東西,從此以後,他就不會再孤寂。
“找到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讓生命有所羁绊和牽掛,就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
“最珍貴的東西?”
我愛羅放開鳴人,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鳴人笑了,笑容柔和得如同繾綣枝頭的溫暖陽光:“是的,可以小到一個人,也可以大到一個國家。”
一個人……一個國家……
我愛羅在心底呢喃著重複鳴人的話,心裡有什麽漸漸變得明朗起來,如同春日裡解凍的河流,帶著清脆的破冰之聲。
會迷茫,會孤獨,會絕望,會掙扎……能牽動我這些情緒的人或事……
原來我想要的僅僅是這個。
“跟我走好嗎?明天。”
“啊?”
“你從小就想著離開吉原不是嗎?我不知道那個未知的國度有什麽,但……”
所以那麼迷茫,那麼孤獨,那麼絕望,那麼掙扎……牽動了我所有情緒的人……
原來我想要的僅僅是你。
“我愛羅!”
鳴人打斷了他的話,很突兀的,突兀到他們倆都聞聲愣住了。
半晌,鳴人走過去,在那顆櫻樹下站定,轉身對著我愛羅微笑:“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說過‘櫻花開了就帶你離開這裡’。”
……
“你知道你抱著的是棵什麼樹嗎?”
“嗯?什麼樹?”
“櫻花樹。”
“那它為什麼不開花?”
“先出來吧,我叫我愛羅,等到它開花的那天,我就帶你離開這裡。”
……
“記得。”
怎麼可能忘記……躲在樹后的你有一雙讓人過目不忘的倔強眼睛。
“那你看,它還沒有開花,所以我不能跟你離開。”
“我當時那樣說僅僅是爲了哄你出來。”
“但我當真了啊……呵呵。”
鳴人依舊笑著,陽光透過枝椏落在他的臉上,泛起近乎透明的光暈。
他站在日光里,如同一個落入凡間的精靈,虛幻得似乎下一秒又要消失……
“明天早上,我在這裡等你。”
不敢再看,說完,我愛羅就轉身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鳴人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這麼多年,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我愛羅的心事?
小时候,潜逃是我极其热衷的活动。
当你清醒地说著“你不能离开这里,你逃不掉的”、 “就算你逃出去,外面的世界跟这里的也没有什么不一样”,面色深沉的少年,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冷靜沉著,一字一句,殘酷地打碎我的幻想,眉目間卻隱隱滄桑。
我當時就決定要討厭你了。
你戴着冷酷的面具不容分说地一次次把我拎回,扮演了一个刽子手,将我幼小的梦想一点一点地送进死亡。
当爱情在我的身边打马而过,你默默地出現,看見了我痛哭流涕的醜樣。
那一次,應該是你第一次真正地想放我逃走吧?
但我拒絕了。
沒有愛,走到哪裡都是一樣的……
当我华丽得如同一个精雕细琢的工艺品,当外界将我的肖像小心珍藏,身边的人还是你。
葵月屋的生活於我一向没有多少真实感,如你所言,太过真实了就不好了。
……
“先出來吧,我叫我愛羅,等到它開花的那天,我就帶你離開這裡。”
“哼,用不著!”
“我會想辦法把自己弄出去!”
……
只是我愛羅,不管你當時是不是爲了哄我完成任務,我們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結局。
突然就想到了從寧次那裡聽來的關於宿命的說法,我是不相信的,但有的東西,卻真的是一語成讖。
我,會想辦法把自己弄出去。
所以,與你無關。
第二天一早,已經準備好啟程的我愛羅還是不顧守鶴的勸阻去到了那棵櫻樹下等待。
當鳴人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仿佛看到了一樹的櫻花在暖暖的晨光里悄然盛放。
冰封的唇角就要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但那熟悉的略帶沙啞的聲線卻生生令這個動作凝固,他確實向著自己走來,也確實帶著令花朵失色的笑容,但他說——
“記得帶我向九尾問好。”
……
……等到它開花的那天,我就帶你離開這裡。
哼,用不著!
我會想辦法把自己弄出去!
……
兒時的話語迴蕩在心頭,我竟忘了記憶中的男孩永遠都是倔強而驕傲的樣子。
仰著頭瞪人時,凶惡得像一頭小獅子。
“呵呵……好。”
有些嘗試一次就知結果,我知道了。
“終於還是忍不住再來送送你……”
鳴人走到他身前,停住,笑容變得有些抱歉。
“嗯。”
在這棵還不曾綻放的櫻樹下,他將他默默守護了接近十年的人緊緊擁入懷中,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悄悄親吻他頭頂金色的髮絲。
“我愛羅,一路順風。”
放開懷抱,從此踏上新的旅程,帶著你教會我的那些東西。
“鳴人……”
“嗯?”
我愛你。
“沒什麼……”
“切。”
“再見。”
“嗯,再見!”
目送我愛羅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柔和的晨光中,鳴人靠在樹干上。
吶……又有一個人離開了,我要什麽時候才能離開呢?和佐助一起……
所以櫻花樹,你還是早日綻放得好!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