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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先发制人谋后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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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枕泉一别,竟是数月未见。”安公子坐在太子府装饰大方简约的厅堂内,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一张隽秀雅致的容颜,便是惹起了一干婢女的窃窃私语和芳心暗涌。
“呵呵,我这府里平日也甚少有人拜访,难得安公子赏脸,为这里添了点人气。”太子着一袭淡色青衣,从远处看,颇有一种朦胧山水的唯美意境,袅娜绰约,弱柳扶风。
“那看来我以后得常来了。”安公子浅笑,眸中盈盈秋水犹似带雨梨花,三分惹人怜,三分清如水,说出这话绝不是客套迎合之意,而是在陈述将来会发生的事实。
“花红,柳绿,给客人上茶。”太子轻轻一声嘱咐,便有两名妙龄少女端着茶水和糕点相继前来,分别往安公子和太子的桌案端上茶水和精致糕点,其中胆大点的花红还在放下茶水之际朝着安公子羞涩一笑,媚眼轻抛。
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花红虽算不上丰姿雅韵的大家美人,却也媲美清秀灵动的小家碧玉,安公子面对美人盛情难却,唯有回以一抹招牌似的浅笑,清扬嘴角,便似勾魂,“有劳姑娘了。”
花红毕竟年纪小,当下便被这示好的一笑迷得神魂颠倒,瞬间找不着北,唯有傻兮兮地笑着,被柳绿扯走了。
“太子府上的婢女真是好生有趣,”安公子目送花红柳绿离开,才动作优雅地端起刚上的茶水,扫一眼杯身,竟是当朝不多见的紫晶盏,上好的砂岩紫晶,碎裂的剔透,若置于阳光下,便能折射阳光,映一地的五光十色,反看茶杯,便知太子品位甚高,是个机会享受之人,“如果我没猜错,这紫晶盏中所盛之物定是天山云露,紫映光华,云露清醇,氤氲仙香,天上人间。”
听闻如此精确详细的形容,太子的眼中划过一丝赞赏,唇边抹上从不吝啬的笑容道,“安公子不仅好眼力,见识也颇为广博,连这举国上下唯有两套的紫晶盏和千金难求的天山云露都了解甚深。”
“呵呵,太子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对茶艺这方面略有兴趣,平日里多读了这类书籍罢了,至于这紫晶盏和天山云露,若不是太子抬爱,恐怕在下今生难得一见。”
“如此,便也算误打误撞了安公子一桩心愿了。”
安公子轻轻点头,而后才将手中清醇缓缓送入口中,微凉暮春,息声静默,舌尖卷席着天山云露的袅袅清香,浅玫瑰色的茶水自甘转甜,唯有先经历一番苦涩,才能收获其后的如蜜香甜,待得一口天山云露品尽,才放下茶盏赞道,“果然是茶中极品。”
“好茶自是要懂的人品。”
“太子和在下相交甚浅,又怎知在下是懂茶之人?”
“仅凭安公子的气质,白衣胜雪,浮华淡扫,霜天梨花,清灵飘逸。”
“太子倒是看得通透,如此赞誉,在下唯有接受了。”
“呵呵,想不到安公子也是爽快之人,毫不扭捏做作。”
“既然太子有一双慧眼,那么可看出在下今日为何而来?”安公子巧笑嫣然,举手投足间尽是泰然自若。
“难道不是为了来看我?”太子依旧保持着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苍白的脸色完全没有破坏美感,反倒是添了几分黛玉葬花的凄美。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想这个道理太子肯定知道,”安公子还是不改喜爱故弄玄虚吊人胃口的恶习,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反是再一次端起茶杯细品了一口清醇,等满腹心肠都氤氲上了一抹茶香后,才又悠悠然开口道,“原来丞相和太子都喜好书信,这是个不错的习惯,既能练字又能提高文笔。”
不得不说,这话中暗示和提醒之意明显,太子自己做过什么,他自是知道,只不过安公子毫无缘由地上门拜访,还状似无意地提到了丞相与书信,那么不排除对方知道自己秘密的可能,而唯一不解的,便是对方的目的,墨夜书斋安公子才思敏捷淡若清风,此番却是为何而来?太子不改一脸温和笑颜,心思微动间疑惑丛生,“安公子这话说得竟是有些奇怪了,为何会在品茶时忽然提到丞相?”
好一个装傻装病的病太子,安公子心中冷笑,表面却是不动声色,“丞相的字体稳重有力,字形遒劲清晰,太子的字体宛若游龙,隽秀中不失大气,隐隐有卧龙翱于九天之意。”一句话既点明了自己看过此二人的书信,又暗示着太子急于登上宝座独掌大权的心思。
此番话下来,任是再不通透之人也能听出其中之意,更何况是装傻的太子,脸色白了一分,轻声挥退众人,独留下这位意图不明心思难测的安公子,“安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眼见着太子更显苍白的脸色和染了青墨的眸子,安公子才优雅起身,缓缓踱步于对方身前,“太子完全挥退了众人,难道就不怕在下把你挟持了?”
“不说安公子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书生,仅是太子府内外的侍卫,都足以护我周全,我完全没有怕的理由。”
“不错不错,太子果然是有勇有谋思虑周全,在下也喜欢和太子这般睿智的人打交道。”言罢,便是白袖一甩,桌面上赫然多了几封书信,都是太子于不同时日给丞相所书的密函,“这些——可是太子之物?”
略带压迫的话语席卷而来,太子却没有半分动容,只轻瞟了眼桌上之物,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呵呵,太子不承认不要紧,在下本也没想要太子承认,这些信件,不过是一对灰尘罢了。”说罢单掌盖在信件上,再抬手时,桌上仅剩一堆白色的粉末,“这样的结果,太子可还满意?”
仅用单手便可将物化为粉尘,这得需要多高深的内力?太子的心中顷刻打翻了对安公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想法,虽然对方的确在威胁着自己,但他竟自己把有力的证物销毁,就说明他还有事相求,这样一想,原来侵袭而来的惧意渐渐消退,只剩了惊讶与不解,“我适才才夸奖安公子为人爽快,所以你不妨开门见山吧。”
安公子拍拍掌心,宽袖一拂,便是将粉末尽数扫落于地,“不知我可有资格入太子的华帐?”
“你想作为的幕僚?”这回带给太子的惊讶更甚,也更加摸不清对方的心思了,放一个如此深不可测的人在身边,其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太子睿智,在下正有此意。”自己手上还有着太子的筹码,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幕僚做不成,而这个送上门的幕僚,自然也是自己的计划之一。
“区区几封不知真假的书信,你还没有资格入我的营帐。”太子的脸色镇定,虽习惯了平日温和,此刻拒绝起来却也没有任何不自在。
“这点在下当然知道,若仅凭几封书信便作决定,就连我也会看不起太子,”转身,于椅子上坐定,唇边拈笑,“可幸运的是,我手上的筹码不止这么点,不说丞相表面上效忠皇上实则早已投奔太子,单是冯明、程素贤、孙少荣等人的名单,想必也足以为我入帐的心愿增添几分可能吧。”
虽然安公子脸上淡若春风的从容笑意万分欠扁,可在听到这几个人名时,自己不得不压抑住满腔的怒火,对方查处丞相和自己有联系情有可原,可那几个暗中培养着的棋子,就连丞相也不知晓,他区区一个书斋公子又怎晓得?一种被人窥探被摸清秘密的羞辱感油然而生,因着强压怒火,不免气急攻心,太子终是压抑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安公子见状,本欲来个火上浇油,忆及太子的病后决定先扬后抑雪中送炭,于是行至太子身后,一掌覆于其背,为太子输送真气,缓解攻心的怒火,“如何?舒服点了么?”
太子的咳嗽声渐停,喘息也消缓了许多,手上接过对方递来的茶水,仅犹豫片刻便几口饮尽。
“太子不怕我下毒么?”
“你还有何筹码,不妨一道说来。”无视了对方的问话,却是直奔主题,敛眸沉息之际,眼中划过一抹极深的狠厉。
“那么,太子可得洗耳恭听了。利用金针刺穴,触及身体七七四十九个重要穴位,再日日泡上一个时辰的金蟾巨蝎药池,以弱之躯吸毒,以阳之息养毒,便可造成太子此番病态的身体表象,若想恢复原状,只需将所养金蟾巨蝎之血饮尽即可。病太子这个称号可是骗尽了天下人,而罗西过懂得此种秘术的,唯有止清寺的住持大师慧心,慧心也就是二十年前消溺于江湖的毒王魂七。”前几日让遗月易容成名不见经传的所谓“绝世名医”,不过是为了查清病太子的虚实,遗月本就钻研旁门左道,奇异毒药,也幸而对这种金针刺穴有所了解,所以当一探太子脉搏,察觉有异后,才会再去翻看其脖颈胸前甚至下肢等部位,发现了极为细小的针孔后才能确定这种少见的毒症,于是,才有今日步步逼近的入帐筹码。一大段话说完,安公子才发觉口干舌燥,于是续品云露静候太子佳音。
“区区一名书斋之主断不可能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太子脸上的潮红已褪尽,却换上了更苍凉的惨白,皮肤剔透到近乎可见血丝。
安公子微一挑眉,满载梨花的杏目真诚万分地看向太子,“可我的的确确是墨夜书斋之主胜雪公子,太子若质疑,尽可派人去调查。太子装病十多年,所为的不过是明目张胆地躲过其他皇子和五王爷的攻击,这掌控江山的皇权,人人都欲夺之,太子韬光养晦收敛锋芒,为的就是养精蓄锐以便有朝一日崛起反击,想必如今太子帐下定是有不少精良人才,他们能懂太子龙翔九天的心思,我也能懂。”这一回,便是挑明了太子的意图,也言明了自己的立场。
“你究竟想得到什么,如此千辛万苦想做我的幕僚,必有所图。”既然对方已然知晓自己故意装病和示弱,那么也没有必要再温和下去,于是此番言辞,多多少少带了点一针见血的狠厉意味。
“这一点太子不必担心,我所图必不会是万人之上的皇位,我要的,不过是以太子幕僚之力,所能探听到的消息。”
“就这么简单?”太子望向安公子,眸中点着浓郁的质疑,同时划过一抹不同于寻常的凌厉与深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是简单的道理,但却是生为王者所需要的,如今,怕是太子不得不用我了,所以——还是放弃怀疑,我自会给你一个满意交代。”安公子要做之事,从来都得是志在必得,既为之,当得之。
不可否认对方所言句句在理,也不可否认对方所拥有的实力,如此聪慧通透的妙人儿主动找上门来,若不用,将来入了他人之帐,必是一强劲对手,倒不如少花一分力气,将其纳入麾下,物尽其用。思虑片刻,太子才又重新斟了一杯茶水,端起紫晶盏,对着安公子相敬道,“这杯天山云露,便算是庆祝安公子定新居了。”
安公子回笑,同样端起茶盏,饮尽杯中绚烂到极致的茶中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