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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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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出现问题的是高跟。
我一直认为高跟是那种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很快就会忘记的女生。我亲眼看见过她在拿到只考了60分的试卷,痛哭了半个小时后,就没事似的擦掉眼泪,叫着闹着地去吃关东煮了。我也看过昨天因为死了猫就哭着发誓再也不养猫的她,第二天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抱了一只回来。我还知道,刚才还在为韩剧男主角死了哭得死去活来的她,因为一根春卷,就能喜笑颜开。就是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
可是那一天的下午,这样的高跟,居然会那样的忧伤。这究竟是怎么了??
“男人哭吧哭吧哭吧不是罪••••••”
全场所有的目光顿时集中在我的身上,有烧焦的糊味。
谁都知道这是我木淼标准的木式铃声,只因为它在化学课上叫过,在马政课上响过,在计算机课上演奏过。咦,怎么想起了那个余先生的那首《蟋蟀》?
甭管,甭管,先消了音再说。
可是,好像已经迟了。
因为从来写板书时不回头的老师,居然回过头来,放下了粉笔。更可怕的是,那粉笔有向前呈抛物线投出的趋势。
“哎——”叹了一口气,“上课时请不要发出这种声音。”
乖乖,毕竟是为人师表,否则在如此已青筋崩裂的情况下,我还能完好无损地走出教室吗?起码衣服上早已有一层粉笔灰。
又是哪个?水包吗?今天下午就没来上课,难不成请吃饭没钱付,回不来?不对,不对,他知道我也穷得可怜。而立吗?记得今天他有物理考试,难不成挂了?不会,不会,怎么说,虽然他没上过70分,但也没下过60分。十三吗?又被女生约找不到理由回家?也不可能,他的50米可是7秒4。高跟吗?鞋跟又坏了?让我去接她?不可能吧。真是这样,那哪能轮到我?丫?根本不可能,她有问题,从来不需要我来解决,她自己总能解决得很好,我只会越帮越忙。
是谁?是谁?到底是谁?电话号码明明不认识嘛?
胡思乱想着,一节课就这样过去了。
冲出门打电话,却被一只强壮的手拉住了。
还是老实点吧,我知道是谁。
“那个木淼啊,今天的手机又响了吧。”张SIR的声音。
“是,是,对不起。”明知故问,您不是听到了吗?
“这是第几次啦?”仍旧问。
“记不清楚了。”我怎么记得住?
“第三次了!”有些恼。
“哦。”记忆真好,不愧是数学老师。
“下次•••”欲言又止。
“不会再犯了,我保证。”我向上帝发誓,我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呃,好了,走吧。”挥挥手。
“谢谢张老师。”老师其实人不错,如果头发再多一点。
我鞠了个躬,转身狂奔出门。
明天就换个铃声,“雨一直下”好像不错。
“喂,请问是谁刚才打这个电话来着?”我走到还没有开花的凤凰花树下,靠着树干,问道。
“是我,木子,我是高跟。”女生甜美的声音。
“啊,是高跟啊,什么事?”我松了一口气。
我为了什么松了一口气呢?
“我现在没课,想找你们,结果丫不在学校,十三又要忙着应付那群女生,水包关了手机,而立还在考试。只有你•••”
“哎,原来我是最后一个选择。”我叹了一口气,故意失望地说到。
“当然不是了。”她急了,“我是几乎同时打的。”
“我当然知道,高跟。”我在电话的这头笑,“开个玩笑,我马上就来。你在哪儿?”
赶到紫藤公园的时候,已接近傍晚。紫藤公园因为园中的紫色老藤而得名,而那条紫藤路更是无人不知晓,夏天的时候,喝着冰镇可乐,坐在底下乘凉,可是最惬意的事。这时的人已经不多了,多半回去吃晚饭了。我气喘吁吁地赶到紫藤路的时候,高跟正坐在黑暗中发呆。
“高跟。”我喊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话。
“高跟?”我走近一步,又喊了一声。
“啊,木子,你来了。”她一步蹦到我的面前,拐住我的胳膊,“走,吃东西去。”
“高跟?”我拉住她。
“怎么了?”她眨了眨眼,“我请你,我知道你没钱。”
“今天让我过来,就是要请我吃饭?”我觉得太不像高跟一向的作风了。吃了她的饭后,不会再提什么可怕的要求和条件吧?!
“不可以吗?”她笑着望着我,并不奸诈,要知道她有求于人时,总是笑得那样的暧昧温存,还有就是,奸诈。
看来是真的。
“走吧。”她拉住我。
即使不是真的,也回不了头了。
“老板,我要两串鱼丸,两串猪肉丸,两串牛肉丸,两串蟹丸,两串甜不辣,两串••••••”
“够了,够了,够吃得了。”我打断她的话。她还真是爱吃关东煮,果然又把我拉到了摊子前。这么多能吃得下吗?她不说要减肥吗?难道是假的?女人真是变化莫测。
“老板,所有两份中的其中一份,都要放很多的辣椒,尽量放,没关系,我喜欢吃辣。”她拿出钞票,对着老板笑。
喜欢吃辣?我怎么不知道。那么那个吃四川火锅时,拼命挡住碗,不让放辣的,又是谁?
“你喜欢吃辣?我们怎么都没听说过?”我接过肉丸,问道。
“什么事都要尝试一下子的吗?”她对着我笑,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颗鱼丸,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果然是在死撑,脸都红成什么样了,还有眼泪,我说的吧,叫你不要吃。
我一边吃着自己的肉丸,一边扶着早已辣得够呛眼泪直流的她,坐在一边的石阶上。
“有事吧。”我吃着鱼丸,望着前方,平静地问到。我还不了解你?
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口接着一口不停地往嘴里塞着丸子,眼泪却大滴大滴地落在石阶上,沉默,沉默,只是沉默。
我该发火吗?她是怎么了?这是平常那个活泼的高跟吗?什么事不能说?我有些气。
“木子,你别恼我。”她仍旧吃着肉丸,“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是想找一个朋友,坐在一起,吃吃东西。”
“你•••••”我还是想知道原因。
“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笑了笑,又吃了一颗丸子,泪又漫了出来。
听到这,我的气消了一大半。那次帮我妈买酱油中了20元钱,不也没告诉我妈吗?
我递上一条手帕。
她望了望我,眼中写满了破碎的痛楚。
“走吧。”我拉起她,“我们去唱卡拉OK。”
“呃。”她又神采奕奕。
“不过,你付钱。”
也许她心中的那个秘密,是她最为不敢面对的伤疤吧?
我有这样想过。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看到属于高跟的悲哀。
“你这小子太过分了吧?”我一回宿舍,就把包扔到仍然躺在床上的水包身上,“有了女朋友,课都不去上了啊?”
他没有回话。
“你对得起你老妈吗?”我脱下T恤,扔在自己的床上。
有人从背后猛地抱住我,开始在我的背上抽泣起来。
“水包,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我被他抱得生疼,钳得很紧。
“木子,我妈去世了••••••”一双手在我的胸前勒得更紧,深深地嵌进皮肉之中。
“伯母,怎么会•••”我站在原地,脑中也一片空白。
我只听见水包发出如野兽咆哮般的痛苦呜咽。
我死命地扳开他的手,反转过身,扶住他颤抖的双肩。他的手颓然地从我的身上慢慢滑落,无力地垂到一边。
“水包,不要想了,不要想了!!”我抱住他的头,摇了摇,“没事的,听见了吗?会好起来的。”
他将脸埋在我的胸前,无声地哭了起来。
我能感觉到眼泪温润地浸湿了他的双眼,也沾濡了我胸前的皮肤。
是那样温热的东西,一直缠绕在心头,挥散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