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婚》阮梦霑

3、第一章 乱 情（中）

　　（三）

　　一个月前。
　　“乱情，快穿上它，过来给咱瞧瞧。”
　　那一瞬间，格格真的来到了我的身边，我也真的成了她的好姐妹。她送了我一串项链，或者又是耳坠什么的首饰，然后娇笑着：
　　“我家乱情好漂亮哦！”
　　她送我的是最流行的时装——段誉语嫣。淡黄色的连衣裙，典雅端庄中还透露些许高贵，我转了两圈，感觉那人物要活了，像是真的穿在了我身上。
　　“快过来啊，死乱情。给你衣衣就不要我了。”她又催促道。
　　我提着一杆红缨枪，小跑着来到她面前。她笑道：“哈，还提着那根竹竿。”
　　“郎骑竹马来，……”我刚打出这五个字，双手却在键盘上凝住了。我看到格格拿着鱼竿，站在池塘边，鱼线长长的垂落到池塘里。她身后有个男子，轻轻地搂住了她的腰，握住了她手中的鱼竿。是个20级的天山号，名字亮得有些刺痛了我的双眼——驸马。
　　“乱情！”那男人冲我大笑。那几个笑脸表情仿佛是一张张大嘴，在肆意的吞噬着我的神经。
　　我向格格发出私聊，悄悄问道：“你新钓到的GG？？”（GG——哥哥，帅哥）
　　“哈哈，一个老男人。你认识的哦。”她回应道。
　　我瞪着那人，手里的红缨枪在微微抖动着。难道在哪里都一样？
　　“乱情猪，好久不见了，先嘴一个。”那男的接连发了几个“红唇”的表情。这么熟悉的 “语调”，我愕然了。
　　“死猫，当着我面还调戏乱情。”格格紧跟着来了这么一句。
　　——完了，是他。他又追到这里来了，逃不掉的。我呆了好久，手指还在键盘上，却半天打不出一个字来。
　　这男人现实姓高，三十五岁，一再被格格称作她命里的魔星。我们在另一个叫做《金庸群侠传》俗称“网金”的游戏里认识，在那里他叫做“猫”。可是最终我和格格一起来到了“天龙”，格格说是为了逃避他。可是现在……
　　他们那时候是游戏里最恩爱的夫妻，难舍难分。格格二十八岁，现实有丈夫孩子，家境也算殷实，却在他这里用情太真终于难以自拔。格格在上海开着卖内衣的网店，这男人真的去上海找了她。我不知道他们现实发生了什么，可是格格和丈夫终究决裂。不久前还有听她说过正在打官司，孩子的归属没定下之前不会离婚。她告诉我十分恨猫，因为后来才知道他有个未婚妻——
　　“她怀孕了，他们必须结婚了。呵呵，乱情，我不想玩‘网金’了。”
　　“你要丢下我？”“不啊……我有几个朋友在玩一个新游戏，你跟我们一起来好了。”
　　“什么游戏？也是这样的武侠风？”“《天龙八部》。”
　　——你能从一个游戏逃到另一个游戏，却不能从一个男人的怀中逃脱。
　　“乱情给我嘴懵了，哈哈！”他继续“调戏”我。
　　“乱情，你就给他嘴个吧，他好几天没刷牙了的。”她继续“调侃”我。
　　我镇定了一下。对，应该学着当年“网金”里的那种“语气”，好像是十分生气的样子： “臭猫死猫烂猫，嘴你家格格去！”
　　“老公，乱情不好意思啦！”
　　这一声“老公”，什么都能说明了。至少游戏里，他们又在一起了。
　　“呵呵，她都名叫乱情了，还会害臊？”
　　我游戏里的名字叫做“凌乱de情”，在这一刻，真贴切。
　　我又私聊问格格：
　　“你就不能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什么啊？”
　　“猫啊，他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忽然就这样，我有些接受不了。”
　　“晕晕的。原来他早就在玩天龙了，在另一个区‘钱塘江’有个八十多级石头还不错的大号。不知怎么的，有人告诉他我在这边。”
　　“那你们现在是算复合了？他不是要结婚了？”
　　“嗯。不管了。我们是在游戏里认识的，注定就永远只能在游戏里相守吧。”
　　“那你孩子呢？现在进行的怎么样了？”
　　“幸福的家庭彼此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什么意思？”
　　她却不再回答，把我们两人邀请到了队伍里，笑道：“老公，我和乱情带你练级去。”
　　我首先回拒：“我不去。”
　　“去啦，你现在又没什么事。好乱情，你继续做我们的好灯泡，我不会亏待你的。”
　　她这样更让我哭笑不得，可是心里纵使一百个不愿意，被她一句“好乱情”，立即心软下来了。心乱中我接受了她的组队跟随。
　　我们从雁南转到雁北，来到了刷怪经验丰富的雁北古墓。格格是峨眉派弟子，负责给队友回血治疗，猫是个小号天山，隐身在一边不动，怪也打不到他。我是丐帮，队里唯一的刷怪打手，感觉十分吃力。
　　我在这边“奋勇杀敌”，格格边加血，逮着空隙还打几下怪。猫却在一边闲的无聊，不断的调笑：“乱情猪，上□□没？我们两个视频下。”
　　“哼，你还真看上乱情啦？”格格问。
　　“我对老牛没兴趣。”真想宰了这只“老牛”。
　　“没事啊，乱情，要不你嫁给猫吧。不然就你做小的，我做大的。”……她说这话让我想起她和猫现实那位未婚妻。
　　“就你稀罕他。”
　　“哈哈，我是稀罕你嘛。你做他小老婆，然后来服侍我啊。”
　　“嘿，男人一般比较疼小老婆吧？”
　　格格却转问猫：“老公，你会疼乱情吗？”
　　“你让我疼我就疼。”
　　格格大乐：“哈哈，乱情看到了吧。哎呀，以后你每天洗衣做饭，我和猫天天出去玩，家里就都交给你了。”
　　我对她这些玩笑话有些感到反胃，只是在队伍里连发：“呸呸！”却私聊问她：“你是在上海还是在丽水？”她娘家是浙江丽水的。
　　我等着她回答，盯着游戏屏幕聊天界面守了一会儿，却没发现什么变化。再一看她，却站在原地纹丝未动，这才注意到没有峨眉的加血，在怪物的频繁攻击下，我血条已近空底，在那不断闪红，我连忙在队伍打符号“++++++”形势危急，一时顾不得打字，只能打“加”的符号了。
　　可格格依然呆呆的不动分毫，我正叫苦不迭，忽然血条上涨，没几下我又满血了。我顺着屏幕望去，只见到一个男峨眉在那里不断对我施展加血技能“冲虚养气”。这人穿着一件淡黄色长衫，浑身透着一股儒雅劲，那正是男版的段誉语嫣。我看看自己的衣衫，又望了望他，觉得似曾相识。他手里拿着把发着紫色光芒的长剑，开始攻击我身边的怪物。
　　这是个79级的男峨眉，名字叫做“圣灵不「灭」”。

　　（四）

　　“他能自己买电脑但是他不可能装台光纤交换机！三百块钱包月他有可能二十四小时不吃不喝不拉不撒不睡觉吗？和你们这个能比吗？”
　　何老师这一叹两问中气十足，就连远处那上网的少年也给吃了一惊，十分不安地望向这边。本来陈师与他交流的似乎已经十分融洽，我都已经不再注意他们的谈话了，忽然间空气中又弥漫着火药味。他面前的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好像看到了超人华丽的变身而不可置信的样子。
　　恰巧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众人一起回头望去，却见到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何老师他们原本就像在等人，看到这两人不是自己所等候的，都有些失望的神色。进来的两人都是这家网吧的常客。走在先头那个脸皮发黄、头发干枯，名叫程勇。跟在他后面那人肤色白净双眉横飞，染了一头的黄发，叫做付欢。两个人穿的是县第二中学的校服，不过既没带书包也没多大的学生味。
　　两人进来后对里面的“阵势”有些意外，但很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收银台购买临时上网卡。一般到网吧上网，都需要一张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上网卡，但需要身份证来办理。这些中学生自然没有身份证，网吧却给他们准备好了“身份证”，用一些身份证号办理好数十张上网卡，等他们来了后就用一张纸条或者卡片抄写好上网卡的卡号密码，只要付钱就给张卡片，俗称“开零机”。通常这样的卡片都是用废弃后的烟纸盒裁剪，这样回收利用，倒是响应了环保口号。收银台摆放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未成年人禁止上网”，下署为镇雄县文体局。
　　我走近吧台，对程勇说道：“刚刚小波来找过你。”
　　程勇回头望了望何老师那边，说：“哦，我叫他今天晚上来这等我来请他上网的。”继而又压低了声音，“在开会？又要查未成年？”
　　我报以一笑，摇了摇头，问他：“今天这么早，没上晚自习？”
　　他也笑了笑：“学校停电啦！”说着率先走到对面挑选电脑开机上网。走在他后面的付欢忽然回头很“妖媚”的一笑，大有“贵妃回眸”状。我正纳闷着，却听到后面的王梦轻声咒骂：“变态！”
　　对面那几个人停止了商谈，胡杰在讲电话，只见他一边点头一边“嗯”、“嗯”应了几声，然后挂了电话，对何老师说道：“陈姐来了。”
　　王梦在我身后自然也听到了，却还是有些不大相信的轻声问我：“陈姐也要过来？”
　　我冲她微笑着点头，心里也是充满了好奇与期待。这两个我曾经的老师，现在的老板，可是很久没有在他们合资开的这家网吧里碰头了啊。
　　我现在站的位置可以说是这家网吧的最佳视察点，往右能看到网吧内部全景，往左则对着楼梯过道。如果有人上楼的话，毫无疑问我会第一个发现。
　　胡杰挂了电话后网吧里就一下子安静了起来，稍远处那三个学生对着电脑屏幕“厮杀正酣”。何老师右手又在揉捏着下巴，两边嘴角微微上扬。他对面的胡杰与陈师不断互相传递眼神，却好像信号不大好，始终没有沟通成功。他们身后那三个青年在那一直玩弄着鼠标和键盘，仿佛他们面前的电脑从一开始就处于开机状态。
　　我回头看了看王梦，她手里正拿着只圆珠笔把玩。我再回过头时忽然发现楼梯口有个人影正随着阶梯上升，我眯起了双眼，正打算看个清楚，却立即反应过来了：陈姐来了。
　　我赶紧高声问好：“陈姐来了啊。”右边传来了座椅与地面的的摩擦声，不用看我也能猜到他们已经把视线焦点集中在了我这边。
　　陈姐年近三十，面貌姣好，穿着一件白色羽绒衣，脚蹬一双白色的高跟长靴，下身却是条黑色的紧身裤，腰间还挎着个黑色皮包，看上去比较年轻时尚。她进来时冲我的问好回了个微笑，转身走向胡杰他们那边时笑着用很长的声调说：“Hello——大家好！好冷啊!怎么都不把煤炉生起？”
　　除了何老师外的人都起身迎接，几个年轻人刚才紧张的神色已经换成了笑容满面。何老师双手抱在了胸前，似乎不为所动。陈姐坐在了刚才胡杰的那张软椅上，胡杰则另外拉了张椅子，几个人重新入座。我走开吧台，离他们的位置更靠近了一些，以便能听得更清楚。
　　我听到胡杰说：“是该把炉子生下了，这样冷，来上网的人也受不了。要买蜂窝煤。”
　　“嗯，我明天叫人送来，”陈姐脸上的笑容依旧十分亲切，又问：“怎么样了？何老师你们商量得怎样了？”
　　何老师轻哼了一声，反问陈姐：“陈老师今晚不是没有晚自习吗？反让我们几个等你。你这个重量级人物没出场，光靠他们几个能说得准？”
　　陈姐转向胡杰，笑道：“哈哈，我该减肥了？已经是重量级人物了？”胡杰陪着干笑，陈姐又对何老师说：“小陈和你才是主要人物。何老师你也知道我现在比较忙些，不管你们商定得怎么样，我是都没反对意见的。”
　　“你什么都没有反对意见，也可以说你对这个网吧死活根本没有意见了。”
　　陈姐还是笑着：“何老师你有什么高见也可以完全讲出啊，小陈和胡杰也不是外人。”
　　“对你来说当然不是外人。”
　　这次是陈师陪着干笑起来。然后是胡杰出来打圆场：“如果谈得可以的话，以后大家合作，就是自己人了嘛。”
　　“对啊，网吧自己的事情有时间慢慢商谈，人家小陈时间也宝贵，先把代练的事情说清楚。刚胡杰打电话给我说你们都谈了点时间了，也该商量出点什么了吧？”陈姐说。
　　“这个我倒是想要向陈老师您请教了。你是想把重点放在网吧上呢，还是代练上？刚才胡杰还说你要把网吧全部弄成工作室给小陈他们赚。”
　　“做生意肯定是为了赚钱了，有钱就大家赚，什么赚钱做什么。我们开网吧不就是为了这个？其实主要是我现在带着这个初三班，半年内是没多少时间管理网吧了。何老师你好像也不是特别有空，如果交给小陈他们打理代练我们两个就轻松多了。等中考完后我有时间了再从头看下，是把网吧装修下再升级下配置还是怎么的。不可能就这样每天一两百块钱的拖着走，做下去肯定亏本的。”
　　“我是不怎么想弄下去了。除了学校外一直见不到你，又不可能在学校里谈这些事。这个网吧能转早点转掉比较好点，拖一天亏一天。”何老师懒懒的靠在椅背上，显得说这话的时候十分漫不经心。我望向王梦，她也正望着我，我估计她心里和我一样在嘀咕：“原来何老师是要想把网吧卖了？”
　　陈姐那和善的脸色不见了，声音也提高了很多：“转掉？你觉得转个网吧那么简单的？这个网吧开了一年半，何老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下你都做了些什么？去年装修网吧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呢？还是我叫我弟弟来帮忙的。我们几个忙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弄好，最后就说叫你来帮忙把卫生搞下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弄的，打了多少个电话给你？后来还不是我叫了我几个听话的学生来帮忙做了次大扫除。做生意做生意，你以为把钱一投进去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搞到现在这个样子你倒想手一挥直接转手了。你来网吧除了上上网玩下斗地主你都管过些什么？”
　　就在这时，先前上网的那个学生走到了吧台。
　　大多数男人和女人在产生矛盾时都喜欢固执己见的同时保持沉默。何老师揉捏着下巴，仿佛要把嘴下那唏嘘的胡渣全给搓掉一样。
　　陈姐继续说道：“你既然不想管理我找人来帮忙管理。你看看这个网吧现在这个样，冷冷清清有几个人上网？小陈他们包掉十台机子，至少看上去热闹多了。如果你现在转网吧你觉得能转到多少钱？是亏还是赚？你何老师倒是不忧心那么多，毕竟你只投钱不投精力跟时间。我呢？这个网吧好歹曾经是我的心血。每台电脑每个键盘哪个不是我跟我弟弟亲手搬上电脑桌的？这个学期一开始我就和你说过了，带中考班了我要忙些，让你多照看一下。你倒好了，电脑一来就打开了。我算是明白了，你开网吧就是开了自己玩的。”
　　何老师等她一停歇，冷冷的回道：“说那么多也没用，十万块钱转掉网吧，你给我五万就好了。你现在能给我五万我拍拍屁股走人，这个网吧是死是活弄什么工作室与我无关。”
　　陈师插话劝道：“何老师陈姐不要为了我这点事吵起来了。原本是商谈下的，不行就算了。”他对自己带来的那三人使个颜色，“要不我们先走了？”
　　“别走，这个不关你们的事。”陈姐说，“何老师，就算十万块，你既然想转掉网吧，你现在就给我五万块，你想怎么转让是你的事，我就不管了。”
　　何老师冷笑着说：“好嘛好嘛，你想拖就拖，我看你能拖到什么时候。要么我把网吧卖掉后给你五万，要么你搞你的工作室，你现在就给我五万。”
　　“你觉得这个网吧就现在这三十台机子能值十万？”
　　“怎么不值？现在网络经营许可证抢手得很，我们这个证件上可是五十台机子。‘一网情深’都转了十八万，他们也不过四十台电脑。”
　　陈姐忽然站了起来，望着收银台这边。我不由顺着她目光移去，只见王梦打开抽屉正在给刚才那个学生找零钱退卡。正自疑惑，突然听到陈姐叫我：“小阮，帮我拦住！”
　　我立即反应过来，大跨两步守住了门口，同时盯着那学生，心里闪过个念头：“这人是不是偷了网吧什么东西要跑？”
　　陈姐走到那学生面前，那学生把头低向了地面。陈姐按住了他肩膀，弯下身子看着他，忽然叫道：“王凯！抬起头来！”
　　那学生抬起了头，轻轻叫了声：“陈——老师。”
　　胡杰和陈师他们都围了上来，问道：
　　“怎么了？他拿了东西？”
　　“他是你学生？”
　　陈姐对那叫王凯的学生说：“你几天没来上课了？知不知道你家长到处找你？”又问我：“他来这上了多久了？”
　　“好像就刚才何老师来的时候开的上网卡。”我说。
　　那学生并不答话。陈姐从腰间皮包里掏出手机，拨通号码。
　　——“喂？是王凯的家长吗？我找到王凯了。他现在在中山路一家叫‘酷网’的网吧里。赶紧来一下。”
　　她又问他：“你逃学是为了上网打游戏？你没回家睡哪里的？网吧？”
　　那学生转过了头，避开她的目光。这下我们都明白了，原来这少年是陈姐班上的学生，大概离家出走好几天了，家人一直找不到，却没想居然跑到陈姐开的网吧来上网。刚陈姐和何老师争执起来，声音分贝自然提高了，本来在玩游戏的他就发现了自己班主任老师也在这里，想趁陈姐没发现他之前悄悄溜走。结果陈姐虽然在那边数落何老师，眼睛却放得十分精灵，现在正通知了他家长来这里。
　　何老师走了过来，冷笑道：“陈老师你真忙啊。到网吧还在处理教学事务。”陈姐一脸不悦的瞪了他一眼。何老师从兜里掏出一块小毛巾，把眼镜摘下来，眯着两只小眼把镜片擦了个遍，然后重新戴上眼镜，嘴角带笑的说道：“我还有点事情，就不等你了。希望你早点考虑清楚，把那五万块给我。也希望陈老师能把这个网吧早点出手，没准能卖个十七八万，倒是能狠狠的赚我一笔呢！”
　　陈姐头也不抬看都不看他。
　　他走向门边，我侧过身子让他走过，眼看着他踩着那独特的八字步，慢慢走下楼梯。我刚转过身，忽然身边一阵风响，只听到陈姐叫了我一声，等到反应过来，仅仅见到那学生的背影瞬间从何老师身边擦过，一眨眼间，已看不到半点人影了。原来他趁我给何老师让路的时候，逮住了逃跑机会。
　　楼梯上的何老师停住脚步楞了一楞，然后像什么也没看见过一样，继续走了下去。只听到他皮鞋跟打在水泥板上，“嗒——嗒——”

　　（五）

　　这会儿陈姐和胡杰他们都离开了，网吧里又安静了下来。除了那几张散乱了的椅子外，真的看不出这里刚才有发生过什么。
　　程勇和付欢凑了过来，问我：“何老师要卖网吧了？”
　　王梦也问我：“哎呀，小阮，何老师他们要转卖网吧了。你有什么打算？”
　　我说：“瞎说，转不掉的。看他们两这样争下去，我觉得继续拖下去的可能性更大些。”其实心里也有些不安，这份工作已经不是那么稳定了。
　　“不提前想好的话，到时候把我们都一起卖掉了，哈哈。”她笑的有些牵强。
　　“你呢？打算怎么办？”
　　“再换家网吧。‘新联众’网管都还问过我去不去那里上班。”
　　付欢加了句：“到时候我只有跟着去‘新联众’上网了。”
　　“人家那里不收未成年。”王梦瞪了他一眼。
　　我对她笑笑，又想起刚才陈姐等何老师走过后和胡杰说的：“狗X的何斌，要走了都故意在我学生面前臊我脸皮。他好好等着那五万块钱吧！大不了一起吊死在这家网吧算了。”心里不由地感慨：这才叫同生共死，他俩还真是生意上的一对好伙伴！
　　看到程勇和付欢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我心里感到一丝悲哀。刚才那个学生的母亲来过，听到儿子还是跑掉了，那脸上的痛楚里甚至带着绝望。陈姐不断劝慰她，也一直在自责没有看好那学生让他跑掉，唯独没有让他母亲知道的是，这家网吧其实是她自己开的。程勇和付欢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那一刻他们有没想起自己的父母。
　　我整理着刚才被他们拖得横七竖八的软椅摆放整齐，看到何老师刚才那台电脑依旧开着。
　　我左手放在了键盘上，右手伸向了鼠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