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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迴光三 ...

  •   「不要。」
      鬼王一个收手,曾经的冥主便轻轻松松落入他的怀抱,绊起重重彼岸花瓣。

      不要这个人日日夜夜望着滔滔忘川,
      不要这个人时时刻刻立于遥遥彼岸,
      像,要消失了一样。彻底空无的那种消失。
      不要。
      痛。像崎角抵在胸口上。

      彼岸花,翻飞、舞回、流转又凝落。
      前世冥主的容颜淡得像佛祖迤地的白衣,透如镜水,雪胜净莲。
      那一双无悲无喜的眼,耀阳的色彩,羊玉的温度。

      「拜见......」
      吾主那二字,就深深的埋进了鬼王垂落的发丝里,吞进了鬼王躁动的咽喉里。。
      鬼王,很高。他自己却像个未完全的少年,处处显得幼小。
      连脸蛋,都只是微微的尖。

      牵着银丝,鬼王发现这场景似曾相识,冥王也这么仰头看他,头顶的明月映得两人,生寒。
      这次,没有崎角。黑夜,肆意的侵犯明月。
      「要是你再提那四个字,我就把你押到床上去。」

      前世冥王挑了一边的眉,云淡风轻:「哪一晚我不是于你床上?」

      鬼王一阵悲哀涌上。
      至高无上的冥主自人间带回了喜怒哀乐贪嗔痴,只有我眼里看得清清楚楚,你依旧心底皆无。
      鬼王却啮着冥主的耳缘,隐约有磨牙的声音,细细地传来只有冥主听得见的话语:
      「但我没吃了你。」

      前世冥主,眉头有一点点的弯上,低垂的睫要胜过彼岸花的细长:
      「你要吃我?」

      鬼王发现,如果冥主有心,冥主会和他一样狡诈无穷。
      「要生吃,连你的心一起。」

      冥主抬头,瞥见黑蝶翩翩,「好」
      那个抱着自己的人却一身僵硬,冥主多送上一句:
      「记得将剩下的骨头丢进空界,好办事。」
      竟然,是笑了。嘴角,都是讽刺。

      鬼王在他脖上咬下彼岸花绽放的红,鬼王的眼睛也是这般的红。
      捞起了怀里人,再度走向寝殿。

      彷佛远远听来这么一字:「床。」
      阎罗面面相觑,六天来,冥府的大堂上,最高的那个椅子,没人坐过。
      彷佛又回到前任冥主落尘的那晚,鬼王不曾踏进这个冥府。其实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也虚幻得像无一样。

      彼岸花黏在屋檐上,纱红的灯房里房外,鬼王又再次将这个人丢到床上,带血。
      本来,这人也说着要下空界,每一天。但今日,特别大的肝火。
      好似,真的想把他生吞活剥一样,鬼王的话里混着火、混着颤抖,一双手撕开身下人的上衫,像发狂的狼:
      「好!我会将你吃得骨头也不剩,空界?别肖想!」

      一口咬上他右肩,彼岸花就绽放了出来,更加狂妄、红烈。
      鬼王的笑声,总是比鬼火更叫人心寒,伴着不能平稳的喘息。

      前世冥主,眼光却像落到了遥远的某一方,淡淡的再添上一桶油:
      「吾主,你到底行或不行?」

      胸膛欲迎还拒,呼吸的空气交转疯狂,当世冥主的笑声低低地泛滥。
      腥红如刀的舌,像蛇一样从鬼王的口中爬下,迎着冥主肩上肆虐的血。
      是甜的。

      鬼王的眼神比舌锐利,宰割心底最后安定。
      鬼王的皮肤比石粗糙,摩擦肌腹一阵疙瘩。
      定定的看着,前世冥王被压制在发侧的手,只要染上血红就会让人崩溃。
      喘息渐缓,鬼王嘴边的笑更邪三分。
      「我有本事让你万劫不复。你说,我行不行?」

      窗边的冥蝶一点,又再度飞起。
      骤起的风捏碎每一个灯火,彼时,空殿会虚幻得像无一样。

      第七天,月沉。
      鬼王自厅堂的层阶步上,众鬼皆惶,阎罗发现,鬼王的眼稍,有那么些无爱无欲无悲无喜,像着冥主。惊堂木还未安稳,阿鼻里一只鬼魂低笑,十八年于十八层地狱,他曾用巫蛊害死自己的爱人与小孩。

      鬼王眸光骤深,那个巫鬼笑得一口黑牙尽现,受尽折磨仍有当年焕发模样。
      笑声益发诡异,伸长的黑色指甲,直指鬼王像要刺破他的胸膛:
      「『你也不过是个鬼』,这是上天的旨意。」

      鬼王唇边一丝冷笑,三叉应手而起。

      「那人却说,『那么,就作冥王吧』。」

      三叉再现,映着黑血的光芒,出自那鬼的脊背,那鬼却笑得更加狂肆:「鬼王,你注定永生永世的孤独,冥王他除不去永生永世的锐利!!哈哈哈哈!鬼王,冥主已还你一世,你等着万劫不复吧!哈哈哈哈!」

      玄袖翻飞,匹布撕裂声伴随血肉飞溅,出手不过几招,台下已是尸块狼藉。
      有人起书诵念:「从此忘不了前尘旧事,从此记不起未来日子,逐入空界。」
      于是,将要年年岁岁日日月月的空无。

      心头一阵冷意,鬼王面目狰狞。阎罗暗道,错看了,哪来的无悲无喜无爱无欲。
      话头刚落,彼岸花忽从寝殿之道蔓延至审判的厅堂,咬上刑具,攀上鬼足,扑那鬼火有如恶灵,疯狂得胆战心惊,剎那,鬼火俱熄。
      满桌的瑞红,鬼王的震愕来自熟悉的失去感。

      密密麻麻的血泪,自黑暗中流出,悚异感就要跳出咽喉。
      比血还红、比颊上的泪还弯、比脆弱的心还要易碎。
      鬼王疯了似的奔向寝殿,扬起的花瓣擦过脸便是火辣,像血像泪,像心要碎。

      忘川的气味变得彻无,一丝丝刺痛入骨。
      那人望着月,一身银白,举步飘摇,似将要魂飞魄散的透明。彼岸花瓣流连发上,流了一头的血红,恍惚间,弯弯的瓣描出羊角雏状。

      鬼王想笑,泪却落了下来。蔓生的曼珠沙华太狂肆。
      此时,不是月起之时,天空中的银盘似讽刺一般洒下月光,和着花潮涌向前世的冥王。
      那人回首,眸色像要永别前的凝望:
      「羔羊,是禽兽吗?」

      依然,是那样无悲无喜吗?眼底有了隐隐的笑,眉稍有了微微的讽刺,嘴角还有着无奈。

      「回来!!!!」那光,他知道是什么,是无界最后的召唤、

      「你回来!冥王,你给我回来!!」是这灵魂最后一次弃他而去、

      「你不准去!我会让你万劫不复!!你回来,啊--!!」天条定,前任的冥王得坠入空界。

      彼岸花纷飞,彼岸花舞回,光明埋没那人影子的剎那,彼岸花坠毁。
      坠毁,于空。

      七日,彼岸花掩埋了冥府每一个角落。
      像是从黑暗中流出细细长长的血泪,让人痛得无以复加。

      传说,彼岸花、又叫地狱花,死人花。还有个好听而鬼魅的,蔓陀珠华。
      传说,每一朵彼岸花,都是一个悲剧的投生。
      那些承受不了人间疾苦、或是命定该如此惨绝的生命,等不到轮回与孟汤。
      心痛、心酸、心碎然后心死,散尽七魂六魄,来到地府最寂静空无的一处,生长。

      比血还红、比颊上的泪还弯、比脆弱的心还要易碎。

      那一夜,连冥王寝殿的青石砖上也长出了彼岸。

      太红了,幻觉中像那个有着狮吼的夜晚,长箭破空与羊角铿锵声并起,血色天地。
      细细一看,才发现,是彼岸花,在翻飞着。

      谜,亡死。
      谜,空无。
      谜,坠毁。

      来到冥府的门前,会有童鬼扯着彼岸喃唱:「执子之手,白首偕老。」

      一个得了失心疯,本该送入空界的前世卜蛊之鬼,会笑得像哭一样:「哈哈哈!你欠他一颗心!!他还你永生永世,你便要万劫不复!!」

      执子之手,白首偕老。
      红巾落下的那天,纵剩白骨寂寥,也要对视而笑。

      那当轮非月之月消失在冥界,当上冥主的鬼王征愣、大笑、痛哭、发狂、自残。

      「我是谁?哈哈......哈哈哈!我是谁?你们这群疯子又是谁?问我,我是疯了啊?怎么,难道有人是醒着吗?

      难道还有人活着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世间谁是谁......谁是我......哈哈哈哈哈哈!都是疯子、疯子!!」

      执子之手,白首偕老、
      执子之手,白首偕老......
      红巾落下的那天,白骨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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