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清歌》迷洛花七

2、紫陌红尘拂面来（2）

　　月依今日的客人是几个衣着光鲜的纨绔子弟，她不在意的敷衍，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又是一曲靡靡，艳舞撩人，虽则隔着帘幕，然而座上那几个纨绔弟子粗重的声音，已经透露了一切。我暗嗤，起身正欲像往常一般，抱琴走人，却听见其中一人对月依调笑道，“美人儿，心肝儿，真舍不得你天天对着各种男人跳舞啊！何不跟着萧爷回成王府，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成王府？我脚步一滞，不由得撩开帘子向那边望去。说话的人正搂着月依上下其手，看那模样，虽然五官也算堂堂，但是因为长期的酒色浸淫，也不过又是一个虚有其表的酒肉之徒这样的人，跟成王府有什么关系？
　　我暗自思索，却没有料到因我这一举动，几个纨绔子弟的目光已经聚集在我的身上，其中一个穿着绯色华袍的年轻公子哥甚至走到我身边，我刚要避开，他已经一把将我拦住，口里不干不净的说着，“这老鸨也真是会藏人，连琴师也是这么个清秀佳人，啧啧，来，让小爷我亲亲。”
　　他边说着边一直向我逼近，我不断后退，直到后背已经贴近了门板。眼前这张丑陋的脸越靠越近，我左手悄然握住从袖中取出的绵里针，正待出手，突然感觉从身后传来一股力道，我迅速往旁边一退，那力道便正中这绯衣公子，只听得他惨叫一声，身子直直的向后倒去。
　　座上的几个公子哥见此情况，纷纷站了起来，一边上前来扶起那绯衣公子，一边向外怒吼道，“什么人如此大胆！他奶奶的！也不看看。。。”
　　说话人的声音，在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一个微沉但是悦耳的声音同时响起，“看看什么？”
　　那人站在门口，一身泼墨白袍，风华绝代，薄唇微抿，似笑非笑，不是萧钦启又是谁？
　　本来抱着月依亲热的自称萧爷的人一见萧钦启，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是比其他人更为明显的惶恐，只听他结结巴巴道，“堂。。。堂兄，怎么。。有。。。有空来此。。。”
　　萧钦启也不看他，只是向我看来，墨瞳古井，依旧是不起波澜，偏生唇边又是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梦初受人欺负，怎么也不求救？”
　　他这话一出，刚刚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旁观绯衣公子欺负我的人，全部青了脸，甚至是冷汗涔涔，我看在眼里，暗叹这墨竹公子果然是气势逼人。晃眼另一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月依，我故作委屈，“没想到公子会出现相救，梦初谢过。”
　　萧钦启唇边的笑意加深，走近来，看着我，状似亲密道，“还好及时，不然也不知会怎样。”他边说着边看向我的手，眸中闪过一点深思，唇角有些凌厉。旁人只道是他在责怪他们欺负我，我却知道，他是在探究我究竟是想用何物去伤那个绯衣公子。
　　那个自称萧爷的人，率先打破僵持的气氛，唯唯诺诺道，“堂兄，小弟几个不知这位琴师是您的人，还请堂兄饶恕我们几个。”
　　萧钦启闻言微一挑眉，突然执起我的手，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往外走，出门之时，才向想起什么似的，偏头对一干呆若木鸡的公子哥略略勾唇一笑，“你们慢慢玩，不奉陪。”说完长袖一拂，将门掩上。隔着门，仍然可以听见里面如释重负的喘气声，不知为何，我觉得很好笑，不由笑了起来。
　　听到我笑，他猛然止步，偏头过来看我，眸中透着探究，我这才惊觉现在的状况，忙敛了笑，抽出被他拉住的手，暗退一步稍一躬身，“梦初谢过萧公子。”
　　“哦？”他挑高尾音，语气不明，“我还以为，姑娘会嫌我碍事。”
　　我假装没听懂他的意思，将话题一转，“不知萧公子此番前来楚秦馆，是为何？”
　　“姑娘并非媚俗之人，却隐身于楚秦馆中，又是为何？”
　　我心中一惊，又不知月依到底透露了多少给他，因而索性不再说话。他也耐性好，就那样与我相对而立，也不说话。
　　也不知站了多久，楼下突然传来几声惨叫，原本春光融融的大厅突然变得混乱，所有人都边大叫着“走水啦！”边向门外逃窜，楼上的嫖客妓女们也纷纷下楼向外跑去，在生死关头，没有人还去顾忌自己的形象。
　　我微一皱眉，向下望去，果然，是从厨房那边起的火。抬头看向对面，萧钦启依旧那样站着，一双眼只是望着我，似笑非笑，放佛并没有看到火势已经蔓延到二楼。倒是那几个从房中逃出的公子哥经过我们身边时，不住催促他，“萧公子，快逃吧，火势太大了！”其中自称萧爷的那个人搂着月依也是催促他快走，然而萧钦启依旧不动。几位公子哥见火势越来越大，也就不再管他，自顾向下奔去了。
　　烟火气扑鼻而来，我压下咳嗽，“萧公子为何还不走？”
　　他洒然一笑，眉间闪过一丝凌厉，不答反问，“你说，放火之人的企图是什么？”
　　恰好是萧钦启进馆，恰好是萧钦启的堂弟包下月依，放火之人的企图，一开始我就猜到了一二，不过，眼看火势已经向我们蔓延过来，我也不及再说，心中微一衡量，咬牙道，“萧公子，二楼拐角有暗门，请跟我来。”说着便拉着他向那个暗门奔去。
　　这个暗门其实是宋敛之打造的门，平日他来楚秦馆，都是从此门出入。此时我拉萧钦启从这出去，其实是笃定宋敛之绝对在暗门的出口处等我，但是他绝对料不到，我会拉上萧钦启一起。
　　黑暗中，我听到萧钦启在问，“梦初姑娘可是想好了？”
　　我心中一怔，暗叹萧钦启太过聪明。凡是我能想到的，他居然全部能想出来。想好了？其实我也不清楚，我不过是打赌。
　　放开他的衣袖，我取出火折子将暗道壁上的灯点亮，然后回头看向他，“梦初只是想好了自己的，不知道公子能否接受？”
　　他理了理袍子，挑眉一笑，“原来姑娘还是不确定。”
　　我偏过头，看着暗道尽头的另一扇门。从这出去，就意味着我从此会踏上另一条路。而这条路，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放火之人，绝对是宋敛之。起初我还在想为何他不惩罚月依的背叛，现在看来，他是打算留着月依当做他下一步的棋子。月依今日接待的那个自称萧爷的人，看来就是萧钦启的堂弟萧磊，据我所知，萧氏向来人丁单薄，到萧成那一代，就只有两个儿子，萧成和他的弟弟。后来萧成的弟弟早死，只留下一个儿子萧磊，而萧成自己也是只有一儿子萧钦启。萧钦启这边自是无法安插下棋子，所以，宋敛之选择了萧磊，而月依就是这个棋子。放火，是为了让月依顺理成章的随萧磊住进成王府。此时此刻，或许萧磊就已经将楚楚可怜无枝可依的月依接上马车了。
　　另外一层原因，却是因为我。他不惩罚月依，是想让萧钦启以为，我对他并不重要，就算月依暴露了我也没有关系，而恰好萧钦启今日进馆来，他放一把火，让楚秦馆消失，我也就自然可以消失。只是，他算来算去，没算到会有人调戏我而萧钦启恰好救下我。更不会算到，从见到萧钦启开始，我就已经在考虑投入萧钦启门下。
　　抬头看向眼前的男子，他的霸气和聪明，虽然掩在文质彬彬之下，但是，仍然不输宋敛之分毫。或许，会是一个好的选择。于是，我启唇，下定了决心，“云梦初，誓死跟随墨竹公子。”
　　多年后，每当我想起今日，都会忍不住抱怨，为什么当初就说了誓死两个字呢？就为了这两个字，他圈了我一生。

作者有话说

　　额。。貌似笔调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