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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紫陌红尘拂面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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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新梳妆,对镜贴花黄。我看着镜中的艳丽美人,不由夸到,“姑娘生得真美。”
窗外丝竹声声,莺歌燕语,脂粉香透,酒肉秽气,烟花地,向来如此。而我面前对镜梳妆的女子正是这烟花地的花中之首——月依姑娘,细眉凤眼,天生一段妩媚多情,火红舞衣,热情奔放而诱惑十足。
月依闻言一笑,笑意中又有些无奈,“今日这公子哥来头不小,不可得罪,梦初也多注意一些。”
我闻言点头,抱着琴跟着她一路穿过回廊走下楼梯,来到二楼的雅间客房。客房外守着两个仆从,虽表面上看来似是普通家丁,但是他们防守的姿势,一看就是练家子。
低头走进门里,目不斜视的坐到纱帘后的乐师位置,听得月依娇滴滴的请安,“奴家见过公子爷。”
“恩。”一个略微低沉的男音应了一声,似乎对月依兴趣并不大,淡淡吩咐了一句,“起舞吧。”
我起手,抚琴,叮铃铃的琴声,与帘外的火红身影相应和。我来这楚秦馆已半年,因是自愿前来,加上相貌平平,性子冷淡,老鸨应我只做琴师。初时在大厅演奏,因琴声优美被头牌月依姑娘提拔为她的个人琴师,只为她伴奏。我陪她见客,见过无数男人为她神魂颠倒,像今天这般清淡的客人,倒是少见。
一曲罢,月依略有些气喘,往常的客人一般会趁此将月依楼入怀里,而我也会退下。而近日这客人却不理会伏在地上的月依,而是向我这边望过来,声音依旧淡淡不带感情,“姑娘的琴可是绿绮?”
我心中一跳,“回公子,此琴是仿制,并非真正的绿绮。”
“哦?”他微挑尾音,“仿制得如此像,制琴人也可谓有些本事。”
月依依旧伏在地上不吭声。我心下奇怪,平日就算是那种冷面冷心的客人,月依也可以千娇百媚的应付自如,可是面对这个客人,她竟是这般反应。难道他真的来头那般大?
压下心中困惑,我起身,隔着帘子向那客人微拜,“伴奏已毕,梦初先行告退。”
抱起琴,撩开帘子,正待原路返回,身后椅上坐着的那个客人却出声,“没有我的吩咐,就先行告退,是你们楚秦馆的规矩么?”
我闻言脚步一滞,旋即转身,正式的行了一礼,“梦初按往常行事,得罪之处,请公子爷大人大量,多多包容。”一边行礼我一边不着痕迹的将月依搀了起来。
我只是琴师,不见客,所以往常惯例就是如此。他今日如此刁难,想来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可能平时又有些势力,向来颐指气使惯了。
他冷哼一声,“也罢。那么,一直低头不见客,也是惯例?”
我不妨他缠着不放,只得抬头,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之人。玉带束冠,眉宇间掩不住的睥睨的霸气,墨瞳深沉如古井,看不清波澜,薄唇微抿,似笑非笑,一身泼墨白衫,风华绝代。竟是这般好看的男子。
掩去眸中惊艳,我复又低下头来,“梦初不过是琴师,不接客,专心弹琴便好。”
他半晌无话,不一会,竟然直接起身走人。我不解的望向月依,却见她望着门外怔怔出神。
第二日起得有些晚了,才梳洗罢,就有龟奴抬了一样事物进来,我揉揉睡眼,细细一看,却当即吓得退了一步。躺在我琴架上的,赫然便是真正的绿绮琴。通体透黑,绿色的纹路宛如藤蔓离离,绿波生绮。龟奴只说是一位公子让下人送来的,我立刻猜到是昨日那位公子,却不知他究竟何意。他明明有真正的绿绮,却又为何要假意错认我的琴是绿绮?按理他应是慕名前来看花魁月依的,可是为何却对月依不理,反而一味抓着我不放?看他也并非贪图酒色之人,却又为何将如此珍品送给一个初识的青楼女子?还有他走后,月依出神又是为何?
我一直想着这些问题,却理不出头绪,直到月依身边的丫鬟红儿过来说宋将军来了,要我去伴奏,我才终于抓住点什么,却又马上被红儿的催促声打断。
抱起我原来的琴,跟着红儿到了月依房中,果然宋敛之正斜倚在软榻上,一脸享受的吃着月依喂给他的葡萄。而月依今日着一袭粉红色襦裙,衬得肤胜雪,格外娇媚。她半靠在宋敛之身上,肌肤相亲,暧昧渐生。
“梦初来了。”见我进来,宋敛之斜挑剑眉,轻佻的说了一句。我点头应是,正要问月依今日跳什么舞,却见宋敛之对月依挥了挥手,月依便从宋敛之身上坐起来,虽则眸中有些不甘心,还是起身行礼告退。她退出去之时,还不忘带上了门。
沉重的吱呀声,放佛敲在心头。我看着被月依关上的门,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怎么,不想看到我?”我刚想要逃开,宋敛之却已经欺身上来,一把扣住我的腰,阻止我想要夺门而出的脚步。
我反应过来,立刻将琴隔在我跟他之间,别过头依旧不看他,也不想回答他的话。
“凰若璃,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见我依旧不看他也不回话,他的手越发扣紧,我的身体被勒住,疼得忍不住低呼一声,“疼,放开我!”
他立刻放开,却又马上将我怀中的琴一把打开,重新将我拥入怀中,我越挣扎他拥得越紧。他的呼吸就在我耳边,一声声,直刺耳膜,“你可知,我这次征战差点死在战场上,却一心想着要回来见你,为何你就这般无情?”
我心中有一丝痛楚,却依旧冷着脸嘲讽,“宋将军为国为民,苍天可鉴,这不保佑你健康回来了吗?”
他的脸色转为铁青,一手扳起我的下巴,逼着我与他对视,“凰若璃,你这气还要生到多久?放任你在这青楼已是我的最后底线,你竟然。。。”
我冷哼一声打断他,“宋将军在说什么,梦初听不懂。”
他的手越发扣紧,我的下巴几乎要被他捏碎,他怒极反笑,“好,你听不懂,我给你解释。你以为昨日那个公子爷是来看月依的?你以为他是谁?我告诉你,他就是萧钦启!”
萧钦启?这个名字,我早已听得耳朵起茧。天下第二公子,萧钦启,天祚国第三大氏族萧氏下一任宗主,成王萧城独子。两岁成诵,三岁能诗,五岁能画,七岁笛艺冠天下,十一岁以息影剑击败武林盟主,因年幼而让出盟主之位,仍由原任盟主秦啸天任盟主之位。因其最擅墨画,又喜竹成癖,人送墨竹公子之号。除了这些,我还明白,萧钦启是宋敛之的头号劲敌。
宋敛之将我藏在这青楼已有半年,按理,萧钦启若是调查,早已调查出我跟宋敛之的关系不同。然而他现在才来,显然,应是突然知道消息。那么,就应该是有人泄密。
脑袋里突然闪现月依昨日异常的表现和苍白的脸,我好像明白了什么。
见我还是不理他,宋敛之突然泄气般放开我,转过身,声音充满了疲惫,“若璃,我越来越觉得抓不住你了。”说完之后,他便走了出去。
之后三天,相安无事。不管是宋敛之还是萧钦启,都没有登门。
因那天宋敛之下手过重,我下巴和手臂上都是淤青,因而告病卧于室中,月依趁无客人之时前来看我,手中拿着印有宋氏家徽的白瓷瓶。她正要说话,我已别过了脸,“是他自己将我弄伤的,现在又拿药来补救,不觉矛盾么。”
月依在身侧叹息,“公子有时压不住自己的脾气,但是姑娘也心知,公子对你的情意。”
“月依,你不必替他说话。”我复又侧身过来,端凝着眼前的美人,“我知道的,是你对他的心意。”说着我话锋一转,“但是,你将我暴露给萧钦启,这般做法,只会适得其反。”
月依脸色一白,几乎是立刻就跪了下去,声音发颤,“月依。。。知错,还请姑娘求情。”
我默默叹气,闭上眼,困倦万分。以宋敛之的聪明,又怎会猜不到是月依故意将我暴露给萧钦启的,他借口此事,不过是怨我无情。而他之后,也并没有惩罚月依,若他有此意,现在月依就不会还能出现在我面前了。不过他之所以不惩罚,倒不会是因为念情,那又会是什么呢?
“你且安心吧,你家公子,另有打算,不会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