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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阴阳眼的黑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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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篇
阴阳眼的黑猫
杭州城西北郊外瘦西湖不远处一徽派明清建筑老宅院的正堂隐一书店,名曰猫眼书店。此处山清水静鸟语虫鸣,宅内雕梁画栋,金漆玉砌,大气而不失婉约。
猫眼书店的来往人气相较于其他书店颇显萧凉,推开高大的雕花榆木门,一张约一米多高的黄花梨原木柜台赫然映入眼帘,柜台上一盏饱受岁月留痕的铜制钨丝台灯无力地发出幽暗的光晕,光圈下隐约映射出倚身高台旁店主纤柔高挑的身影。柜台的背墙上错落地挂着十来个古董老钟,“嘀嗒嘀嗒”的机械声默默地在寂静的书店里回荡着时光的脚步。柜台不远处的桃木橱窗里摆放着三四排活灵活现的人偶娃娃,他们那一双双眼里透着落寞的黯然,仿若有着说不尽的故事要向来人倾诉而出。
一只全身上下毛发似深邃暗夜般黝黑发亮的孟买黑猫警觉地伏于柜台上,店主唤它般若。黑猫的左眼明黄清透得好似极珍贵的缅甸托帕石,右眼则如西藏纳木错湖般的圣洁碧蓝,诡异得让人不敢直视。每当与之对视的时候,仿佛会身陷于它那双奇特的双瞳之中,因此这样的双眼亦被人们称之为“阴阳眼”。
相传拥有阴阳眼的孟买黑猫通常会被遴选为神的使者,可穿梭于阴阳两界。因而般若总会给来到书店的客人们一种庄严神秘又不寒而栗的感觉。
此时正值小暑刚过三伏天的正午,书店内却出奇地清凉。在这个慵懒的时间里书店没有什么客人光临,店主便会唤般若寻来一卷羊皮卷轴加以猫泪研磨的墨汁挥毫倾注。
叮呤呤… …正门上的铜质客铃声清脆的敲碎了书店逸静,一位霜发浓眉却不失俊朗的老先生迟疑地步入书店,不自在地打量着店内几分诡异的环境,心里思忖着:应该是这里了。
“请~~请问嫦羲店主在吗?”
闻声,店主嫦羲泰然自若地向般若看了一眼,纤指随即拎起金丝珐琅质地烟斗漫步踱向老者。而身后高台上的般若小黑爪轻推卷轴一侧极轻易地便将其合卷,卷轴在闭合的刹那间发出一丝蓝色的微光,竟在不经意间渐渐隐去。
“我就是嫦羲,老先生是来找书的吧?”
眼前纤指如玉,万缕青丝如瀑布悬垂,眉黛青颦,身着一袭黑色凤凰翎羽旗袍,曼妙高挑却又估摸不出年龄的女子就是嫦羲。
闻言,本已心无涟漪的樊汐朗心中不由生出一缕落寂。
“我来找人… … ”
“老先生这边请。”嫦羲看出老者疑虑,移步引其至一旁的黑檀茶案前落座:“不妨先品一壶香茗,再细说来意。”
待先生落座,嫦羲缓缓拿来出自乾隆年间景德镇官窑的茶皿,煮水、温壶、落入龙井… …,玉指如梭般伶俐地将武夷山西南面尚无人知晓的卧龙山泉温至七成注入青花瓷盖碗之中。不一会工夫,一盏上好的雨前龙井便盛于客前。
“我本有两个儿子,在他们母亲去世后相继到国外打拼,与我至今没了联系。我本没了牵挂,直到一年前… … ”
一年前,樊汐朗从一位老友的葬礼上回到家中。只见家中小院内一片狼藉,本以为家里遭了贼正想报警,却见庭院里的秋千和摇椅上横七竖八地坐、卧着5个五六岁模样的孩子。他们说自己是附近快乐之家的孩子(民间孤儿家园),一直很喜欢樊老先生家充满童趣的院子。老先生见着孩子们时原本一颗落寂的心中莫名升起了一丝欢喜,于是默许了孩子们每天放学后到自己的庭院里玩耍。
那一年里,每天下午樊老先生总是默默地在庭院里为孩子们准备着各式各样好吃的糖果和点心,然后等待着孩子们的到来。每当孩子们出现时,整个院子充满了孩子们和老先生欢乐的笑声。他们一起给花浇水,下棋耍赖,一起玩盲人捉鱼… …让樊汐朗找回了许久未曾享受的天伦之乐。
然而就在这个夏季小暑之后的一天,孩子们不再出现,樊汐朗打算到欢乐之家寻找,却发现附近根本没有孩子们所说的欢乐之家。正当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庭院里来了一个步履蹒跚的跛脚老婆子。老婆子只对樊汐朗说了一句话:“是时候去找城西北郊外猫眼书店的嫦羲了。”
未等樊汐朗回过神来,跛脚老婆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话到此处,常羲唤来般若在高耸的书柜里寻来一本皮纹书推至樊汐朗的面前:“老先生,这便是你要寻的答案,都在这本书里了… …”
“般若,樊先生入‘地’字阅书阁… …”
语音未尽,般若已轻身地落到了樊汐朗的跟前,此间樊汐朗双眼便不自觉地望向般若那双透亮的眼睛,竟好像着了魔道一般顺从地随着般若走向了那间发出绿光的“地”字阅书阁。
方步入阅书阁的顷刻,那扇刻着“地”字的雕花桃木门竟自动关闭。而阅书阁桃木门关闭的刹那间,般若在门边逆着屋内的光源将头转向嫦羲,一双阴阳眼发出了明亮的绿光便隐于门内。
“地”字阅书阁
第一章青柠岁月
“你是不是个男人?让人家这么欺负也不敢反抗?”
L市第3 中学,一所集暴力、鸡鸣狗盗而恶名昭著的学校。96D班的教室里嘈杂声中清晰地传出正义的喝止声。只见三五个面露痞相的学生正围着一个小个子男生踢打调笑乐此不疲,周围十来个学生则在一旁旁观看戏。
呈祎祎的出现无疑让所有旁观的同学为她捏了一把汗。
“你们几个大个子把班上个子最小的人围到门后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去欺负那个比你们高大的人去啊。”
众人顺着祎祎手指的高大身影望去,正津津有味看好戏的樊汐朗没想到会殃及池鱼:“诶~诶~诶,可没我什么事?我不过就是个看戏的。”说着便往门外走。
“哦~找高大的干?”班里的恶首韦城一脸邪笑地拦住了樊汐朗的去路:“怎样?樊汐朗,我们单挑?”
“诶,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你们玩,我不打扰了… …”樊汐朗一脸赔笑,在同学们鄙夷的笑声中颤巍巍地溜走了
“张晓,跟我走… …”祎祎毫不畏惧地直接拉上韦城的人肉玩具张晓就要往人群外走。
心知如果就这么跟着呈祎祎走了出去下场会更惨烈的张晓愤愤地甩开了拉住他的手“谁让你多管闲事了?这是我自己的事… …”
“呵呵呵呵,听到了没?人家都说不让你管闲事了,你还那么多事干吗?… …”一直跟随在韦城身边的秦闯邪步上前双手不安分地摩擦着:“要不你也让咱们玩玩?”
此刻围观人群外班主任的呵斥声适时地响起。
“你们还用不用上课啊?”原来在吵闹中课铃早已响过: “不打算上课的先回去,下午把家长带来陪读。”
此声一出韦城立刻一脸假笑地轻声附和:“别别别,林老师大家是玩得开心了没注意上课铃声,我们这就回座位。”
“你们几个干什么的,还不滚回你们的位置去?”韦城一发话,原本恶颜满面的几个小子立刻乖乖地回到自己位置去了。
如同郁秀曾在《花季雨季》中所写的那样:青涩的花季雨季里总是有着许多让人无奈又尴尬的状况。正如现实中班中恶首韦城却和高个怂人樊汐朗恰巧同桌而坐,而这两人却阴魂不散地在呈祎祎身后坐了两年。
“妈的你个臭女人,要不是你老公是派出所的片警,老子才不买你的鸟账… …” 韦城落座后心有不满地恶言低喃。
祎祎无语地开启课本,课本中却赫然出现一张纸条:“对不起… …”
“呵呵呵呵,学霸又怎样?白白浪费了180的身高,却是个白胆鼠辈… …”祎祎头也不回地轻声怒语,这音量刚好能让那位坐在她后排的樊汐朗清晰地听到。
同时也清晰地落入了一旁伏桌欲眠的韦城耳内,然而他却只能选择不言假寐以压抑心中那股莫名的异恙。
樊汐朗颤抖的手轻抚书页,遗失多年的心悸再一次回到了身体里,感觉失去的三魂七魄又回归了自己,同时也带回了那如同剜目凿心的剧痛。两滴苦涩的泪珠从布满沧桑的眼角落下,落入书页之时幻化为一页碧波,晕开了一圈圈涟漪。
曾经那个幻想柠檬雨后出现彩虹的青涩年华的他们都是那么清澈纯净。看着碧波中映出那深藏于内心深处数十年的面容,一种从未愈合的剧痛无情地撕扯着汐朗本就残破不堪的心。他伸出了布满血丝和褐斑颤抖的手希望能再一次轻抚那张清净的脸庞。长指触碰至书页的瞬间,双眼却又全然没有了一丝波澜空洞地再一次深陷回忆里。
“你真的希望我们在一起?”汐朗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不出众又有些婴儿肥却清澈不屈的脸庞。
“你不想吗?她不但是我姐妹,还是班花诶。难道配不上你吗?”祎祎义正词严地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小子不会是仗着自己有180的身高和一张山寨谢霆锋的脸而目中无人了吧?
“既然是你想要的,你去告诉她我同意和她交往… …”樊汐朗说完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诶~,你个家伙… …什么是我想要的,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这家伙,什么情况啊?班里多少人想交往的大美人都给他送到身边了,一个谢字都没有,算什么兄弟啊。要不是每次假期作业和家庭作业都要靠这小子帮忙完成,本小姐我才懒得帮忙你牵这条红线呢。
别看祎祎虽然表面坚强不屈,凡事大大咧咧的,其实内心深处充满了不安。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没有人会喜欢你的”这个声音就时时萦绕在她耳边。母亲不要,父亲不喜的童年给祎祎的内心深深刻下了自卑的烙印。其实祎祎对樊汐朗并不是完全没有心动的感觉,她故做强势的表相下是一颗封藏起来的内心,她深信只要不付出感情,就不会有被伤害的机会。所以樊汐朗虽然如她所愿的答应了跟伊兰交往,却也在呈祎祎心里狠狠地扎下了一根利刺似的隐隐作痛。
“他真的答应了?真的吗?… …”不知何时同桌依兰忽然从身后喜不自禁地攀着祎祎的双肩欢跳起来“谢谢你,亲爱的,刚才他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说着就要亲亲,早有防备的祎祎一个下蹲让她落了个空。
“你总是这么小家子气,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不要总是假装外表热情,内心却拒人于千里之外冷冷的好不啦?”依兰嘟着小嘴不满地抱怨起来。”老是抱着放不下的心结很辛苦的,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有我吗?”伊兰语音未落沉思中的祎祎却已隐于放学的人潮中去。
放学后祎祎疲惫地走上回家的楼道,人未到家门前却已听到了家中母亲卑微的哀求声和妹妹嘶哑的哭诉:“放开妈妈,你放开妈妈… …”
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了,以往午夜开始酒后撒疯的父亲今日红日未落就已经开始家暴了。祎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和别人的父亲差别就那么大?自打记事以来记忆中满是父亲酗酒家暴的梦魇,从未消停过。
年幼时祎祎随父母生活于老宅所在的街坊,没少受小朋友们奚落:“呈祎祎有个疯子爸爸,疯子爸爸会打人……”
每每如是祎祎便挥起小小的拳头不甘示弱地怒喊着:“是的,是的,我的爸爸是疯子,我爸爸现在就会过来打你们……”。听到祎祎的“疯子爸爸”要来打他们,孩子们都害怕地逃散开了。最终只留下泪眼婆娑的祎祎独自一人蜷缩在暗黄的钨丝路灯下。
正在父亲挥舞的拳头准备再次落在母亲的脸上时,被祎祎柔弱的双手努力地扣了下来。
“疯够了没有?放手!… …”祎祎无惧不屈的双眼愤恨地瞪着自己的父亲。
看到女儿冷烈的眼神,呈清祥被酒精麻痹的身体清晰的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流不自禁地流窜起来,这丫头跟年轻的自己一样样的,还真有一股子狠劲:“老子打的就是她,你给我滚远点,不然老子连你也打。”
“我再说一次,住手… …”
“他妈的,你个蠢货,你妈生下你不满8个月就不要你了,她看也不看你一眼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没有她这个后妈之前是老子把你养大的,你现在吃里爬外不帮老子还跟她一起打老子,看老子不收拾你。”
说着挥拳就要往女儿身上打去,祎祎也毫不示弱地与父亲扭打在了一起,此时的母亲和妹妹看到祎祎出手也鼓起勇气扭打了起来。
母女三人奋力反抗了近半个多小时,酒精作祟的父亲才筋疲力尽地昏睡了过去。三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地上凉,别让你爸感冒了… …”
淳朴善良的母亲始终不忍丈夫昏睡于客厅冰冷的地上,开始招呼姐妹俩与她合力把父亲移到了床上后,噙着泪水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入厨房开始操持晚餐。如同以往没有抱怨没有叨念,只是默默地继续承受着这样的一个家和一个这样的人生。
祎祎愤愤不平地倚在厨房门边看着母亲的背影不满地说道:“说真的,像这样的男人你还跟着他干什么?要是我有多远早就走多远去了。”
母亲只是稍微顿了一下后,继续手中的活柔柔地说道:“感情不是一把伞,不是说能拿走就拿走的,再说了这个家里还有你们姐妹俩,我怎么能忍下心说走就走?”
“我们一起走,找个房子租着清静地住下。我高中快毕业了,可以去工作… …”瞥见母亲右眼角的淤青,心中只恨自己没能立刻带着她和妹妹离开这个不堪的家。
“你虽然不是我生的,可是我从你四岁开始把你带到现在,你跟我亲生的没有区别。”母亲的话明显地哽咽了起来“你从小没了妈,我不想你再次生活在不完整的家庭里,你知道吗?”
“晚饭我不吃了,跟朋友约好了出去… …”母亲虽然没有回过身来,祎祎却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心里的苦楚和无奈,即便如此母亲却仍为了姐妹俩身心疲惫地强撑着这个家。此时不愿在母亲面前泪流满面的祎祎急切地转身逃也似的奔出了家门。
“别回得太晚,饭菜给你留着,回来我给你热… …”
“呈祎祎有你电话,下来接一下… …”没走几步便听到楼下车库管理阿姨的呼唤声。
“好的等等,我下来了… …”语音未毕呈祎祎便飞奔着向楼下跑去。
“喂~我是~~呈祎祎,请问您~~是哪位?”呼吸未及调整心却已迫不及待地欲知电话的另一边是不是她那个无话不谈的“兄弟”。此时是多么想找他倾诉一下心中的苦涩。
然而语音一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失落占满了心头。
“祎祎,樊汐朗约我晚上看电影哦… …”电话另一边传来依兰兴奋不已的声音。
“哦,那你就去呗。玩得开心些… …”话说得有些漫不经心,却难掩心中的失落。
“可是汐朗说他买了三张票,让我叫上你一起去看呢… …”
死小子,这算哪门子事?自己去约会还要拉上本姑娘去做电灯泡,有想过姑娘我的感受吗?真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我想他肯定是担心你不好意思吧,我就不去当这个电灯泡了。你们好好玩吧。”
“真的吗?没想到他那么细心呢。”听到好友这么回答依兰一颗难抑萌动的心恨不得能马上飞到心上人的身边:“你真不去吗?那我们过二人世界去咯?”
“都说不去了,你告诉他吧,挂了拜拜!”祎祎今天的心情真是低落到了极点,可不想搅了好友的大好时光。
“可不能怪我有异性没人性… …”
电话那头话语未尽祎祎已无心多言。向管理员阿姨付了话费后,祎祎忽然发现自己真心不知道能去哪里。心酸地抬起头仰望天空,不禁想起郁秀的《花季.雨季》中写过:16岁是无忧的花季,17岁是青涩的雨季。可是为什么16岁自己却只有不尽的雨季,许是命运已经把她的花季给遗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了吧。
不知不觉老天静静地落下了绵绵如丝的酸涩雨泪,雨中的祎祎已全然分不清是自己的泪蒙住了双眼,还是天空的雨泪蒙住了尘世。不时擦身而过的路人厌烦地低喃:“什么鬼天气,雨说下就下… …”“喂~妈,你在家吧?下雨了,帮我把我的裙子收一收… …?”“老板,下雨了… …”
或许也就只有伤感的人会比较喜欢下雨,如此置身雨中哪怕眼中的泪止不住滑落时旁人也就看不出了吧。
不知不觉间祎祎走到了公交站台,如同过往心情低落时,任意踏上一辆公交车投上一枚硬币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任由车子开往它的终点站。落座后失魂落魄面无表情地将头靠向车窗,看着窗外的雨滴拖着圆润的身体滑落然后留下一道水痕。感受着身旁的座椅即来而往的过客们,思索着他们会是怎样地活着,是否跟自己一样书写着煎熬的人生。
公交车在到达终点站后,祎祎再次出发乘坐原线公车折返,此时已是暮色低垂,细雨不再,窗外华灯初上,如星闪耀,霓虹交错如梦如幻。
“小朋友你想买些什么?”潘裕民满面笑颜地面对眼前约莫六七岁年纪灵动的女孩提问。
只见女孩眼中闪烁着若有似无的水光立于这家小商铺的铺堂中:“我想找我妈妈… …”
“你妈妈是谁呀?”金裕民笑意未尽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波动。
“她叫金玉英… …”是这个名字,应该没错,父亲时常提到的就是这个名字。女孩脸上难以掩藏的忐忑让人不禁心生怜惜。
果然与自己料想的一样,这孩子真是自己陌生而又让人难忘的小外甥女:“那你等等,我帮你去叫她过来哦。”话音刚落,只见金裕民转身向内堂呼唤道:“三姐,有个小孩找你… …”
未几,只见内堂走出一位肤白发黑五官清秀,身形丰满的中年女子,慈眉善目地凝神看向女孩:“小朋友,你想买些什么呀?”
此时的女孩儿目光彷徨,泪珠不止地看着眼前的中年女子,鼻部传来一阵酸楚,喉部哽咽如石艰难地低语:“妈妈,我是祎祎… …”
“各位乘客,终点站到了,请带好您的小孩和随身物品下车。谢谢您的乘坐!”
恍惚间公车又回到了始发站点,然而此时祎祎却已是泪眼赤目。虽然已是依稀不清的年幼往事,却仍然犹如蜂尾芒刺深扎于心,每每忆及还是心痛如灼。
“眼睛怎么了?… …”焦急地在祎祎家楼下等候了一晚的樊汐朗终于见到佳人,不想等来的却是双目如兔梨花带泪独自一人走在暗夜的楼林小巷里的凄楚人儿,瞬间的愤怒和怜惜让他更明确了心中的情愫:“是谁?谁欺负你了?告诉我… …”
眼前忽然冒出来的高大身影猛地将祎祎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在听到这熟悉低沉的声音莫名地温暖了低落而冰凉的心。“你怎么在这里?电影呢?兰兰呢?”
该死的,都哭成这样了怎么能一开口却是质问另一个女孩和自己的约会情况:“你就这么希望我和她在一起吗?难道你就只关心我和她的约会?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谁欺负了你?”
如果可以,真想狠狠地摇醒眼前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可是你们现在不是应该… … ”
“应该什么?应该牵手?拥抱还是热吻?… … ”
仅仅只是想到两人可能会出现的那些画面,祎祎尚未平复的心着实更加刺痛。可是话说一向在自己面前音量不过八度、处事维诺的樊汐朗和眼前这个怒气冲天的男人真是同一个人吗?
“你们有发展得那么快吗?”死鸭子嘴硬说的就是现在的自己吧?
而此时樊汐朗有种彻底被眼前这个丫头逼疯的感觉,看到她红肿的双眼内心却升起不尽的怜惜,恨不得一把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不再放开。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你这是怎么了?”樊汐朗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的重点是他要知道什么事情能让眼前这个平素桀骜不驯的丫头哭成个泪人似的。
“我……”其实就在刚看到樊汐朗的那一刻,在心中隐忍多年的委屈几乎崩溃,忽然很想奔入他的怀里寻找片刻温暖。但是她心里清楚,樊汐朗是依兰的男朋友,他们是不可能的。可是自己是个私生子的秘密是她心中压抑了许多年的阴影,祎祎越来越难以承受,压得她几乎喘不上气来。
祎祎正想着说些什么化解目前的尴尬处境时,楼上又再次传来了母亲伤心的指责声:“求你了不要再闹了好不好?……”
铁定是酒劲未过的父亲又从床上爬起来借酒发疯了。
“你都听到了?我家里有事,你先回去吧。”不须一秒,祎祎让自己又从刚才那个懦弱的情愫中走了出来,换上了一副坚强不屈的微笑转身就要离去。
越是这样樊汐朗的心悬得越紧,他怎么能就这么让她离开?于是,一双大手紧紧地扣住了祎祎的手腕:“你家怎么了?你刚才是为了家里的事哭?”
“是的,你放开我,这不关你的事。”没想到这家伙平日里文质彬彬的,手劲这么大。但是内心的倔强让她恨不得眼前这个男人快快离开,更不想有半点连累了他。
“今天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看着汐朗脸上的坚持,祎祎相信如果今晚不说他一定不会放自己离开:“我的父亲是个酒疯子,喝醉会打老婆孩子,现在我得马上、立刻回家行侠仗义解救我和母亲,这样的解释行了吗?”
话语刚落,祎祎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珠用尽气力挣脱禁锢自己的大手转身就往楼道飞奔而去,她相信经过她这一说樊汐朗应该也会对生活于这样的家庭之下的自己敬而远之了,毕竟没有多少人会愿意给自己招来这样的是非。
祎祎却不知她的离去留下了心绪纠结的樊汐朗矗立在不期而落的纷繁大雨中望向不远处的顶楼微光不愿离去,但他心知祎祎断然是不会希望自己看到她此时的境遇,因而不敢贸然追随上去帮忙劝架。然而汐朗却是怎么也放心不下她,无奈他能做的只有这样矗立于路灯下暗影处的雨中守候,直到楼上的灯光熄灭,一切归于夜深原有的寂静后才默默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