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以后》弋雨

13、好了别说了让我缓缓

　　牧青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南休时外套会在时寻身上，明明南休时自己当时也有点冷，而且……他不像是那种会舍己为人的热血青年啊。

　　憋了一上午的牧青准备在吃午饭的时候单独询问，然而，当下课铃一响，却见南休时已经自然地转向时寻：“一起去食堂？”牧青心里一阵雷击，有一种养大的孩子被黄毛骑着鬼火偷走了一样，但是转念一想，时寻人挺好的啊，应该不能算黄毛吧，而且时寻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反而像是自家的南休时心甘情愿的被勾了魂。

　　牧青越想越郁闷，索性把田昧也带上，四个人一起去食堂吃饭，由于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拿不定主意吃什么，于是牧青提议一起去吃万能的黄焖鸡。

　　但是食堂人太多，他们又吃的同一家的，所以牧青提议自己和南休时去买就行了，田昧和时寻去找座位。

　　由于是第一次和他们两人一起吃，牧青还贴心的问了有没有忌口什么，当时田昧就说不吃香菜，时寻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摇摇头，微笑着看他们说没有忌口。

　　南休时和牧青都是川城人，很能吃辣，田昧又是南城人，吃什么也离不开辣椒，于是南休时在买饭的时候直接说三份中辣没有忌口，而他在买最后一份的时候，特别备注了不辣，不要香菜。

　　他的这一行为牧青完全没注意到，他一直在想怎么向南休时开口，难道直接问吗？你怎么对时寻那么好？还是说委婉点，上次演出结束之后时寻穿着的外套有点眼熟，和你的好像哈哈哈？又或者抽象一点，好家伙南休时我竟想不到你是如此喜新厌旧的人，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是吧？

　　不行不行都不行，牧青觉得自己很混乱，而刚想开口，就听到南休时说黄焖鸡好了，可以拿了，于是这个问题就就此罢休。

　　“一定是因为饿着了的原因，导致我脑袋空空。”牧青心想。

　　等他们端着碗来到时寻他们占着的位置的时候，南休时把一份不辣且没有香菜的黄焖鸡直接放在了时寻面前，那份看上去比较寡淡，和另外三位的格格不入。

　　“诶？休时你怎么给时寻买这样的，一看就没什么味道，区别对待是吧，诶？不对，怎么有香菜啊啊啊啊！”田昧看看时寻的，又看看自己的，最后一脸幽怨的看向南休时。

　　“嗯？你不喜欢香菜吗，怎么不说。”南休时无视了他的目光，把一双筷子递给时寻。

　　“我说了呜呜呜，为什么时寻的就没有香菜！”田昧对牧青哭诉，手上也不停的把香菜挑出来。

　　“你说了吗？”南休时这才转过头疑惑的看向他，也帮他一起挑着香菜。

　　“他说了，我可以作证！”牧青笑着作证。

　　“嗯，我也听到了。”时寻也凑热闹似的轻轻点头。

　　南休时无奈地看着他们三个：“知道了，下次一定记住。”

　　时寻看着自己碗里不辣且没有香菜的黄焖鸡，心里产生了一点疑惑，为什么南休时知道自己不吃辣也不喜欢香菜呢，自己应该没有对任何人讲过自己的饮食习惯才对啊，虽然心有疑惑，但是他还是没有问出来。时寻觉得这个瞬间自己内心是温暖的，就好像被默默的关心了一样，即便这份“偏爱”应该只是南休时的无意之举罢了，不过即使是这样，自己也很满足了。

　　饭后，田昧嚷着要去小卖部“去去可恶的香菜味”，四人便一起前往。牧青拿了几包薯片辣条说是要挑战上课吃零食不被发现，还有一罐冰可乐，田昧拿了巧克力蛋糕和冰可乐，时寻有点低血糖，所以总是会带些糖在身上，想起小熊软糖吃完了，于是他又拿了两包，以及田昧塞过来的冰可乐，南休时看着他们三个年轻人大冬天喝冰可乐就觉得牙疼，毕竟自己也是活了快半辈子的人了，怎么说养生的血统也开始觉醒了，于是他把田昧塞到自己手里的冰可乐放回去了，买了一杯保温柜的热牛奶。
　　四人出门之后冷风一吹，全都像打了退堂鼓一样，一下子缩了起来，三个人看着手上的冰可乐发呆，但青春期的孩子最看重面子了，三个人一个都没说冷，不过田昧试图把冰可乐悄无声息的往牧青手上塞，牧青试图把可乐往硕大的外套口袋里塞，尽量不接触皮肤，时寻试图用左手拇指和中指拈住罐口，尽量在不接触它的情况下不显得像另外两人一样狼狈，而南休时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他们三个小可爱，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小卖部找老板要了一个袋子，接着把三个人手上的冰可乐放进袋子自己提着。

　　“害，我正要说可以拿个袋子呢！看来咱们真是心有灵犀。”牧青挠了挠头。

　　“对对对，我也想到了！只不过刚刚和时寻说话去了，一下子没顾得太上，对吧时寻。”田昧连忙附和，然后摸了摸鼻子，眼神往时寻那边瞟。

　　“嗯嗯对，他刚刚找我说话来着。”时寻无辜的眨了眨眼睛。

　　“嗯，快回教室吧，外面确实挺冷的。”南休时懒得拆穿他们，略显敷衍的默认了三个人拙劣的表演。

　　回到教室，时寻递给南休时一包小熊软糖：“看你上次挺喜欢的，所以多买了一包。”
　　南休时接过软糖时碰到时寻冰凉的手指，不由分说就把热牛奶塞进他手里，还顺手拿走了那罐可乐：“不好意思，突然想喝冰的，可以换一下吗？”

　　“行啊。”时寻接过热牛奶，没有多想就同意了，反正自己也不是很想喝冰的。

　　牧青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南休时桌上有一瓶冰可乐，打趣道“哟，不是不喝的吗，怎么又喝上了，把谁的抢过来了，嗯？”

　　南休时笑了，有些无奈“时寻的，我突然想试试大冬天作死的感觉。”

　　“哦，其实你和我换也行的。”

　　“自己喝，不是不怕冷吗，冰雪王子。”

　　“去你丫的冰雪王子，别学那个田昧，成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远处的田昧打了个喷嚏，时寻给他抽了几张纸，贴心问他是不是感冒了，有没有不舒服。田昧摇摇头，说估计是有人在想他，他刚一转头，就看到了时寻用来暖手的热牛奶。

　　“……”

　　“？”

　　“好了我现在有点难受了。”田昧想不明白为什么南休时的牛奶在他手上，他只觉得世界就是一瓶冰可乐，透心凉。

　　放学回家的路上，牧青实在忍不住了，他反复在脑海里排练待会到底该怎么跟南休时开口，他不断的想措辞，还时不时左右看看周围有没有认识的人，在鬼鬼祟祟确认完现在是安全的情况之后，他把南休时脖子一搂，强迫他低下头，伏在他耳边，刚准备说话，结果对上了南休时的目光，他瞬间就怂了，小嘴一张几个就往外吐字“今天中午买时寻的时候我就想问你黄焖鸡的事情了。”

　　南休时难得的愣了愣“啊？”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牧青心里一阵懊悔，反复骂了自己十几遍，最后他还是没战胜好奇心，牧青语气认真但有些迟疑的问道：南休时，我问你，你…你觉得时寻怎么样？”

　　“挺好的啊。”南休时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多少明白了点什么。

　　“我也觉得他挺好……我想问的其实是……哎，就是那个……”牧青挠挠头，“那天看他穿你外套，感觉你对他特别上心来的……哈哈哈哈哈哈，哎，其实都是朋友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哈哈哈哈哈，你肯定想不到我昨天脑子里出现了什么奇怪的想法，我还以为你……”

　　“我喜欢他。”

　　“害，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啊？
　　啊？？？！！！”

　　牧青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他呆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等等…你是说…那种喜欢？”

　　“我喜欢时寻，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是……”南休时又认真的说了一遍，还没说完就被牧青慌忙的捂住了嘴巴。

　　“好了别说了让我缓缓。”牧青一副魂没了的样子。

　　他两沉默地又往前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牧青再次开口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么刺激的吗？南休时你真的假的啊，你真的对时寻是那种喜欢？就那种。”牧青用手比划了一下，仿佛回过神了，嘴巴又开始说不停了，表情也开始激动起来。

　　“对，我是认真的，我对他的感情是想成为恋人的那种。”南休时一点不遮掩，直接把牧青难以说出口的那个词说出来了。

　　“为什么啊？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太信，但是我总觉得你好像认识他很久了。”牧青开始慢慢接受这件事，他现在有些好奇南休时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时寻的。

　　南休时看着他，心想这小子确实是直觉系动物，他喜欢时寻是上辈子未了的心愿，但是他总不能直接跟牧青说他是重生来的吧，这听起来更像是六角亭住户会说的。

　　南休时想了想，最后终于开口：“我应该是…对他一见钟情了，我觉得他…他眼睛很好看，很有吸引力，我看着看着就被吸进去了，然后再也出不来了，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

　　“一见钟情？”牧青摸着下巴，似懂非懂的开口“书上说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随便吧，那就当我是见色起意好了。”南休时轻笑，“你这两天总是欲言又止，就是因为这个？”

　　“嗯…我从来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牧青顿了顿，突然正色道，“你就这么告诉我了？不怕我说出去？或者……我不接受你喜欢男生？”

　　“你不会的，”南休时语气笃定，“我俩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放心放心，兄弟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牧青心头一暖，随即又担忧起来：“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要表白吗？万一他喜欢女生呢？”牧青一方面不想自己最好的哥们单相思一辈子，一方面又怕南休时万一真的告白了就永远的失去了时寻，到时候他们两人更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不急，我可以等，”南休时目光柔和，“不过……你觉得他喜欢女生？”

　　“嗯？这个啊……说实话……”牧青认真思考，“我觉得他可能不会轻易爱上任何人，不论男女。”

　　“为什么这么想？”

　　“说不上来男人的第六感吧。”

　　尽管知道了南休时的性取向，牧青发现自己也并不觉得排斥，或许在他心里，南休时本来也应该是那种不会谈恋爱的人，至少他想不出来南休时和人类谈恋爱的样子。回想起来，南休时从小到大拒绝过无数追求者，男女不论，从来都是干脆利落，他记得有几个被他拒绝之后哭了很久的女生，他也无动于衷，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抱歉，我们不合适。”随后依旧是该干嘛干嘛，有人骂他冷漠绝情，有人诅咒他永远得不到真爱，他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一直觉得如果用嘴巴说几句诅咒的话，诅咒就真的会灵验的话，那大家都不用活了，谁肺活量长谁就直接赢了，比起无厘头的咒骂，他更倾向于向内发展。

　　牧青以前还经常对南休时说做人别那么绝情，到时候万一有什么事情，没人帮你就完蛋了。而南休时也总是敷衍着答应，改没改就不知道了，总之后来牧青也懒得说了。直到高一的开学，他们遇到了时寻，从此，南休时开始变得不一样了，他会和除自己以外的人做朋友，甚至还会体贴的关心时寻，牧青虽然一时半会不能完全接受南休时喜欢时寻这件事，但是不得不说时寻真的让南休时改变了很多，很多很多，如果哪一天南休时真的要找一个伴侣的话，牧青觉得自己可能第一时间会想到时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