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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指血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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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裹着南方夜里的湿气,吹得杂草沙沙作响。林野站在废弃艺术楼后的空地上,手机还贴在耳边,警察的追问声混着风声钻进耳朵,可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围墙的方向——刚才那个翻出去的黑影,已经彻底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墙头几片被蹭掉的灰泥,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
掌心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他低头一看,那块刻着“蛹”形符号的金属碎片还攥在手里,边缘划破的伤口渗出血珠,染红了碎片上的纹路,让那个扭曲的符号看起来像活过来一样,在夜色里泛着暗红的光。他赶紧把碎片塞进裤兜,用袖子擦了擦掌心的血,刚做完这个动作,远处就传来了警笛声。
两辆警车和一辆法医车沿着学校的小路驶来,车灯刺破夜色,在空地上投下两道刺眼的光柱。林野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着一群穿着警服的人从车上下来,为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个子不高,背有点驼,头发花白了大半,却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很深,尤其是眼角的纹路,像是被刀刻出来的,眼神锐利得像鹰隼,扫过林野时,带着一种审视犯人的审视感。
“你就是报警人?”男人走到林野面前,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烟嗓的粗糙感。他没穿警服外套,只穿了件深蓝色的警衬,领口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胸前的警号在灯光下看得很清楚:010719。
“是我,林野,南方传媒大学摄影系大二学生。”林野点点头,指尖的病理性共情又开始发作,他能感受到男人身上的疲惫,还有一丝隐藏很深的焦躁,像是在寻找什么丢失已久的东西。
“赵峰,市刑侦支队的。”男人自报家门,没多余的寒暄,转身就往废弃艺术楼走,“带我们去现场。”
林野跟在赵峰身后,走进艺术楼。楼道里已经挤满了警察,有人在贴警戒线,有人在拍照取证,手电筒的光柱在墙壁上晃来晃去,把那些涂鸦照得面目狰狞。走到暗房门口,两个穿白大褂的法医正蹲在地上,用棉签蘸取那道深色的拖痕。赵峰推开虚掩的门,红色的安全灯立刻涌了出来,把他的脸映得发红。
“死者身份确认了吗?”赵峰问旁边一个年轻警员。
“确认了,周明,和报警人同系同班,20岁,湖南人,父母在外地做生意,暂时联系不上。”年轻警员递过来一个笔记本,“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今晚八点到十点之间,具体要等法医解剖。”
赵峰没接笔记本,径直走到墙角的尸体旁。周明还保持着那个“取景框”的姿势,胶带把他的衣服勒得紧绷,眼窝里的胶卷在红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赵峰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副乳胶手套戴上,小心翼翼地拨开周明胸口的衣服——那三个指印比林野刚才看到的更清晰,指腹的纹路很深,像是用沾了血的手指用力按上去的,边缘还带着一些干涸的血痂。
当看到那三个指印时,赵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的呼吸顿了顿,手指微微颤抖着,凑近仔细看了看,然后猛地回头,目光直直地锁定在门口的林野身上。
那眼神太锐利了,像一把刀,直接扎进林野的心里。林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到了门框,发出轻微的响声。他的病理性共情在这时突然加剧,脑子里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三十多年前,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男人,蹲在一具红衣女尸旁,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而女尸的胸口,也印着这样三个指印。
“你祖父,是不是叫林建军?”赵峰的声音比刚才更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1987年,南城‘红衣连环杀人案’,你知道多少?”
林野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没想到赵峰居然会直接问起祖父,更没想到他会把周明的死和三十多年前的旧案联系起来。母亲从小就告诫他,不许在外面提祖父的名字,不许打听红衣案的事,那些都是林家的“脏东西”,提了会惹祸上身。
“我……我不太清楚。”林野低下头,声音有些发紧,“我祖父去世得早,我爸妈很少提他的事,红衣案我也是听别人偶尔说起过,具体的不知道。”
“不知道?”赵峰冷笑一声,站起身,走到林野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林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味和消毒水味,“那你解释一下,死者胸口的三指血印,为什么和1987年红衣案里的一模一样?为什么当年的嫌疑人林建军,是你祖父?”
周围的警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林野身上。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怀疑,还有一丝警惕,像是在看一个潜在的凶手。林野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又迅速变得苍白,他想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确实不知道祖父和红衣案的具体关联,更不知道为什么周明的尸体上会出现和旧案一样的血印。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又传来一阵刺痛,这次不是感知到别人的痛苦,而是自己的情绪在翻涌——委屈,愤怒,还有一丝恐惧。他抬起头,迎上赵峰的目光,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一些:“赵警官,我知道你怀疑我,但我和周明是同学,我没有理由杀他。而且,我刚才在暗房里看到了一个人,戴着黑色的鸟嘴面具,他才是凶手,我追出去的时候,他翻墙跑了。”
“鸟嘴面具人?”赵峰挑了挑眉,眼神里的怀疑更重了,“有谁能证明?你说的那个后门,我们刚才检查过,木板是新钉上去的,上面只有你的指纹和死者的指纹,没有第三个人的痕迹。”
林野愣住了。他明明看到那个黑影推开木板跑出去的,怎么会只有他和周明的指纹?难道是自己记错了?还是那个黑影故意擦掉了痕迹?
“还有,”赵峰继续说道,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在死者眼窝的胶卷上,提取到了半枚指纹,初步比对,和你留在暗房水槽上的指纹有相似之处。另外,根据学校的监控,今晚八点到十点之间,只有你和死者进入过废弃艺术楼,死者是八点十分进去的,你是八点半进去的,案发时间就在这段时间里。”
赵峰的话像一把锤子,砸在林野的心上。他确实在水槽上留下过指纹,那是他刚才接水时碰的,可胶卷上的指纹怎么会和他的相似?难道是那个鸟嘴面具人故意嫁祸他?
“不是我干的,”林野的声音有些发抖,他的病理性共情让他感受到了周明临死前的绝望,也感受到了赵峰对祖父的执念,“赵警官,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那个面具人,他手里还拿着相机,拍了照片……”
“证据呢?”赵峰打断他,“没有证据,你的话就是一面之词。现在,你是这起案件的重点嫌疑人,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进一步调查。”
说完,赵峰朝旁边的年轻警员递了个眼色。警员立刻上前,拿出一副手铐,走到林野面前。林野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双手攥紧,裤兜里的金属碎片硌着掌心的伤口,疼得他一皱眉。
“赵警官,我能不能再看一眼现场?”林野突然说道,“我刚才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
赵峰犹豫了一下,盯着林野看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可以,但只能在警戒线外看,不许碰任何东西。”
林野走到暗房门口,红色的安全灯光线再次笼罩着他。他的目光扫过周明的尸体,扫过地上的血迹,扫过那个被木板钉死的后门,最后落在了长桌下方的地面上。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反光点,被阴影挡住了,刚才警察勘查的时候没注意到。
他想指给赵峰看,可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是一条短信,发信人未知,内容只有一句话:“别相信警察,他们和‘蛹’是一伙的。”
林野的心跳瞬间加速,他赶紧把短信删掉,抬头看向赵峰。赵峰正盯着他的手机,眼神锐利:“谁发的短信?”
“没……没什么,垃圾短信。”林野把手机揣回兜里,手心全是汗。
赵峰没再追问,只是摆了摆手:“走吧,该回去了。”
林野被警员带着往外走,路过暗房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红色的安全灯光线下,周明的尸体静静地靠在墙上,眼窝里的胶卷像是在盯着他,胸口的三指血印泛着暗红的光,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力。
走到艺术楼门口,林野看到几个同班同学站在警戒线外,脸上满是惊恐和好奇。他的室友看到他戴着手铐,想上前说话,却被警察拦住了。林野低下头,不敢看他们的眼睛——他现在是嫌疑人,是杀害同学的凶手,不管他怎么解释,没人会相信他。
警车的车门关上的瞬间,林野透过车窗看向废弃艺术楼的三楼。暗房的红色安全灯还亮着,像是一只睁着的眼睛,在夜色里注视着他。他摸了摸裤兜里的金属碎片,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血和碎片上的纹路混在一起,像是在诉说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仅要自证清白,还要找出那个鸟嘴面具人,揭开祖父和红衣案的真相,以及那个神秘的“蛹”组织到底是什么。而赵峰,这个对祖父充满执念的老刑警,到底是敌人还是盟友?那条匿名短信,又是谁发的?
警车缓缓驶离学校,林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周明的脸,闪过那个鸟嘴面具人的黑影,闪过祖父的三指血印,还有那块刻着“蛹”形符号的金属碎片。这些碎片像是一个个谜题,正在慢慢拼凑出一个恐怖的轮廓,而他,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没有退路的追查之中。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光在眼前闪过,像是一道道模糊的光影。林野知道,今晚之后,他的人生再也回不到从前了。那个喜欢在镜头后捕捉烟火气的摄影系学生,已经死了,现在的他,是一个被命运选中的“拼图”,必须在这场猩红的游戏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