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化哪有火化快》山照我离离

9、偏要狠狠宠3

　　村口的土路上尘土飞扬，一辆破旧的拖拉机“突突”地驶来，车上挤满了穿着各色衣服的年轻人。
　　他们脸上带着好奇与疲惫，眼神中既有对未知环境的期待，也有离乡背井的忧伤。
　　大花和二花依靠矮矮的身高，站在迎接队伍的最前面，手里紧紧攥着刚分到的一小袋粳米。这是她们参加迎接知青活动的报酬——足够姐妹俩吃三天的粮食。
　　“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啊？”二花小声问道，眼睛不时瞟向家的方向。她担心父亲一个人在家会闹出什么动静，也担心弟弟许耀祖又到处惹事。
　　大花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刚从拖拉机上下来的女知青身上。那个女人约莫二十出头，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眼睛像山涧的泉水一样清澈明亮。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衣，虽然朴素，却掩不住身上那股柔和。
　　“你看那个阿姨，真好看。”二花也注意到了她。
　　大花抿紧了嘴唇。不知为何，那个女知青温柔的笑容让她心里莫名地发紧。
　　村长站在拖拉机旁，拿着名单大声念着分配方案。当念到“李云卿”这个名字时，那个有着泉水般眼睛的女知青应了一声。
　　“云卿同志就分配到许大花家。”村长说道，“许家的情况大家都晓得，当家的前段日子病了，就两个女娃娃操持家务。云卿同志去搭把手，也算是帮衬帮衬。”
　　李云卿闻言，目光立刻在人群中寻找着，很快就锁定了站在最后面的大花和二花。她提起自己的行李，快步向姐妹俩走来。
　　“你们就是大花和二花吧？”李云卿的声音清脆悦耳，像山间的风铃，“我是李云卿，以后就要麻烦你们了。”
　　大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只手紧紧牵着二花，把二花往自己身后带，另一只手护着那袋粳米。
　　李云卿看着眼前这两个瘦小的女孩，心头涌上一股怜惜。她家里有个小表妹，年纪和二花相仿，若是让妹妹独自承担这样的重担，她简直不敢想象。
　　“我来帮你们拿吧。”她伸手想去接二花怀里的米袋。
　　二花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抬头看向大花。
　　“不用。”大花简短地拒绝，转身就要带二花回家。
　　李云卿愣了一下，随即提起自己的行李跟上姐妹俩的脚步：“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村长说我可以住在你们家，我会帮忙做家务，照顾病人。”
　　大花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一路上，李云卿试图和两姐妹聊天，问她们的年龄，问她们喜欢什么，问她们父亲的病情。大花始终保持沉默，只有二花偶尔小声回答一两个字。
　　到了许家土坯房前，李云卿打量着这个破败的院落。院墙有些地方已经坍塌，用树枝勉强堵着；院中的老槐树郁郁葱葱，投下一片阴凉；鸡圈里几只瘦骨嶙峋的母鸡在啄食。
　　“这就是你们的家啊。”李云卿轻声说，心里更加坚定了要帮助这对姐妹的决心。
　　二花扯了扯大花的衣袖，怯生生地问：“姐，她是来帮我们的吗？”
　　大花还没来得及回答，许耀祖就像一阵风似的从外面冲进来，满身尘土，气喘吁吁。
　　“饿死了！饭呢？”他习惯性地嚷嚷着，直到看见站在院中的李云卿，才猛地刹住脚步。
　　许耀祖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而漂亮的女人，下意识地拽了拽自己脏兮兮的衣角，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卑感涌上心头。
　　李云卿好奇地看着这个男孩，温和地问道：“小朋友，你是谁啊？”
　　“他是我弟弟，许耀祖。”大花淡淡地回答。
　　“弟弟？”李云卿有些惊讶。村长只提过许胜和两个女儿，从未说过还有个儿子。
　　许耀祖被李云卿打量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一股莫名的羞恼涌上心头，他脱口骂道：“看什么看！外地来的臭婆娘！”
　　说完，他就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李云卿被这突如其来的辱骂弄得摸不着头脑，困惑地看向大花。
　　大花没有解释，只是接过李云卿手中的行李，指了指西边那间空置的厢房：“你住那里。”
　　李云卿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里屋突然传来一阵“嗯嗯啊啊”的声响，像是有人被捂住嘴巴发出的呜咽。
　　“那是什么声音？”李云卿警觉地问。
　　二花不以为意地说：“是爹。多半是听见耀祖玩回来了，想见见耀祖。”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或者……是没见过李阿姨，想见见你？”
　　说这话时，二花自己都感到奇怪。她莫名地排斥李云卿和父亲见面，仿佛那会带来什么不好的事情。
　　李云卿却已经朝里屋走去：“我去看看许大哥。以后照顾他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和大花都是孩子，照顾好自己就足够了。”
　　大花站在原地，看着李云卿走进父亲房间的背影，一种复杂的情感在胸中翻涌。她不知道这个陌生女人的到来会给这个家带来什么变化，但直觉告诉她，有些事情，即将不同了。
　　里屋传来李云卿温和的问候声和父亲更加激动的呜咽声。大花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夜幕降临，许三花的身影在墙角凝聚。与昨晚相比，她的形态更加清晰，甚至能看清她身上那件破旧的小褂子。
　　“她来了。”许三花的声音依然飘忽，却多了几分凝重。
　　大花点点头：“我知道。”
　　“要小心。”许三花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她就是书里的那个人。”
　　二花听不懂她们的对话，只是不安地看着里屋的方向。那里，李云卿正在烧水，在对许胜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她会改变一切。”三花说。
　　大花望着窗外的新月，心中五味杂陈。改变，到底是好是坏？她不知道答案。
　　里屋突然传来李云卿的惊呼声，紧接着是碗碟摔碎的声音。大花和二花对视一眼，同时冲向父亲房间。
　　而在屋子里，许胜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云卿忙碌的背影。
　　这个女人和村里那些粗手粗脚的女人不一样，她动作轻柔，说话温声细语，连弯腰打水的姿态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好看。
　　一股燥热在他瘫痪的身体里流窜，他艰难地动了动唯一还能勉强控制的右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李云卿正拧着毛巾，听见声音，以为是许胜需要什么，连忙端着水盆走到床边。
　　“许大叔，您需要什么吗？”她俯下身，关切地问道。
　　就在这一瞬间，许胜的右手猛地抬起，像一只干枯的爪子，直冲着李云卿的手腕抓去。李云卿吓得惊叫一声，手中的水盆“哐当”摔在地上，污水溅湿了她的裤脚。
　　“啊！”她慌忙后退，心脏怦怦直跳。
　　许胜的手无力地落在床沿，眼睛里闪烁着不甘和欲望的光。他张着嘴，口水不受控制地顺着嘴角流下，滴在脏污的枕巾上。
　　李云卿惊魂未定地看着这一幕，胸口剧烈起伏。愤怒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被更汹涌的怜悯淹没。
　　可怜啊，这个男人才三十出头，就半身不遂躺在床上，连基本的尊严都难以维持。
　　随即她更可怜的就是大花和二花，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样的父亲，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
　　李云卿从小就是个没脾气的，被人欺负了也只会自己偷偷掉眼泪。此刻看着许胜那副模样，她竟先落下泪来。
　　“对不起，许大叔，我……我没拿稳盆……”她哽咽着道歉，仿佛做错事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