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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偏要狠狠宠2 ...

  •   晨光熹微,鸡鸣三遍。
      大花从炕上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个月前,这个时间她早已生火做饭,生怕迟了会挨父亲的打骂。而现在,她静静地坐在炕沿,听着父亲屋里传来的含糊呜咽声,心中竟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平静。
      许胜中风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这三十天里,大花和二花轮流照顾着瘫痪在床的父亲,也轮流应对着弟弟许耀祖无休止的索取。
      起初,两姐妹还战战兢兢,生怕父亲突然好转,想起这一个月来的“不孝”行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许胜不仅没有好转,连说话的能力都几乎丧失,只能发出一些模糊的音节。
      一种隐秘的希望在两姐妹心中悄然生长。
      “姐,该给爹擦身子了。”二花端着水盆站在门口,小声说道。
      大花点点头,却没有立即起身。她望向窗外,晨光中的许家村渐渐苏醒,炊烟袅袅升起。一个月前,她和二花也是那些早早升起炊烟的一员,为了伺候父亲和弟弟,天不亮就要起来忙碌。
      “今天不急。”大花轻声说,“让爹多睡会儿。”
      二花惊讶地看着姐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水盆放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许耀祖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胖乎乎的男孩揉着眼睛走出来,一如既往地嚷嚷:“你们都死了吗?饭呢?怎么还没做好?”
      一个月来,许耀祖似乎完全没有适应家庭变故。他依然像往常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然后理所当然地使唤两个姐姐。不同的是,大花不再像从前那样唯命是从。
      “灶房里有昨晚剩的窝头,自己去热。”大花平静地说,继续整理着床铺。
      许耀祖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转向二花:“二花,我要吃煎蛋!快去给我做!”
      二花习惯性地迈出脚步,却被大花一把拉住。
      “自己去。”大花冷冷地说,“你没手没脚吗?”
      许耀祖的小眼睛瞪得溜圆,一张胖脸瞬间涨红:“你、你们敢不听我的话?我要告诉爹!让爹揍你们!”
      他说着就往许胜的房间冲,大花却快他一步挡在门前。
      “爹病了,需要静养。”大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要么自己去热窝头,要么就饿着。”
      许耀祖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在家里,他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两个姐姐从来不敢违逆他的要求。愤怒之下,他猛地冲向大花,抡起小拳头就往姐姐身上砸:“臭大花!我打死你!打死你!”
      大花不躲不闪,任由弟弟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这些拳头比起父亲的毒打,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一旁的二花却看不下去了。一个月来积压的怨气在胸中翻涌,看着弟弟对姐姐动手,她鬼使神差地抓起手边的锅铲,猛地向许耀祖甩去。
      “不准打大姐!”
      锅铲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许耀祖的额头上。一声闷响后,鲜血顺着男孩的胖脸流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
      许耀祖摸了摸额头的血,呆了几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杀人啦!许二花要杀我!爹!爹!”
      大花也愣住了,她从未见过温顺的二花如此冲动。但奇怪的是,她心中并没有恐惧,反而有一丝痛快。
      “怎么回事?”屋外传来邻居的询问声。
      大花迅速反应过来,扬声道:“没事大娘,耀祖磕了一下。”
      她说完,一把拉过还在发愣的二花,低声道:“去准备草药和布条。”
      二花颤抖着点点头,慌忙跑去取药。大花则冷冷地看着哭嚎的弟弟,伸手把他拉进屋里:“闭嘴。再哭我就真把你丢出去喂狼。”
      许耀祖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惊恐地看着大姐,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午后,大花和二花把许胜搬到院里的躺椅上晒太阳。这是一个月来的惯例,大夫说多晒太阳对病人有好处。
      许胜瘫痪后,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威严的面容如今扭曲变形,口水不时从嘴角流下。但那双眼睛,依然时常闪烁着愤怒和不甘的光芒。
      当许胜看到许耀祖额头包扎的布条时,他激动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眼睛死死盯着两个女儿。
      “他自己不小心摔的。”大花面不改色地说,舀了一勺粥喂到父亲嘴边。
      许胜愤怒地别开头,粥水洒了他一身。
      二花怯生生地想上前擦拭,却被大花拦住:“随他去吧,饿了自然会吃。”
      就在这时,许耀祖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远远地绕开两个姐姐,躲到院子的另一头玩耍。额头的伤显然让他长了记性。
      许胜看到这一幕,激动得浑身发抖,却无能为力。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原本就扭曲的面容更加狰狞。
      大花静静地看着父亲,心中五味杂陈。这个男人,曾经是她们姐妹生活中的阴影,如今却连自理都做不到。她想起小时候,父亲也曾把她扛在肩头,带她去赶集。但那点温暖的记忆,早已被日复一日的打骂和苛待淹没。
      “姐,你在想什么?”二花小声问。
      大花摇摇头,没有回答。有些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抹去。
      夜幕降临,许家陷入了一片奇异的宁静。
      大花和二花躺在炕上,却都没有睡意。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们意识到家中的权力关系正在悄然改变。
      “姐,我今天是不是太过分了?”二花轻声问,声音里带着后怕,“要是爹好起来了,会不会打死我们?”
      大花沉默了一会儿,反问:“你觉得爹还能好起来吗?”
      这个问题,一个月来两姐妹都避而不谈。如今被直接问出来,二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我不知道……”二花的声音几不可闻。只靠她们两个女孩儿,能像大人那样挣工分吗?
      就在这时,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煤油灯的火焰跳动了几下,险些熄灭。
      两姐妹同时屏住了呼吸。
      在墙角阴影处,一团黑影缓缓凝聚。与一个月前相比,这团黑影更清晰了,明显能看出一个小女孩披散着长发,静静地站在那里。
      “三妹……”大花轻声呼唤。
      黑影——许三花缓缓飘近。令两姐妹惊讶的是,这一次她们不仅能看清她的轮廓,甚至能隐约辨认出她的五官。那是一张与二花有六七分相似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睛又大又黑,单眼皮,深不见底。
      “姐……姐……”许三花开口了,声音缥缈如风,却真切地传入了两姐妹的耳中。
      二花吓得往后缩了缩,大花却伸手拉住了她。
      “别怕,她是我们的妹妹。”
      许三花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诡异的微笑。她伸出半透明的手,轻轻碰触大花的脸颊。一股冰冷的触感传来,大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你们……想活下去吗?”许三花问,声音依然飘忽。
      大花坚定地点头。
      许三花又看向二花。二花犹豫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那就……听我的。”
      那一夜,许三花告诉两个姐姐许多事情。她告诉她们如何更有效地挣工分,如何偷偷藏起一部分粮食,如何在村里人面前装出孝顺的样子。
      这些方法精妙而实用,完全不像一个孩子的智慧。
      “这些都是从哪里学来的?”大花忍不住问。
      许三花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从书里……那本关于我们的书。”
      二花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但大花却若有所思。
      “三妹,”大花突然问,“爹的病……会好吗?”
      房间里的温度又降低了几分。许三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们希望他好吗?”
      这个问题悬在空气中,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二花低下头,不敢回答。但大花却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不。”
      这个字一旦说出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中碎裂了,又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在生长。
      “这样的父亲,我们不要。”大花继续说,声音颤抖却坚决,“我和二花,还有你,三妹……我们虽然是女孩,但总不会让自己过得更难。”
      许三花笑了,这一次,她的笑容中多了一丝温度。
      “好。”
      黎明前夕,许三花的身影渐渐消散在晨光中。临走前,她告诉大花一个消息:村里即将迎来一批新来的知青,大队长正在组织迎接队伍,参加的人都能分到一点额外的粮食。
      “去报名。”许三花说,“这是机会。”
      大花牢牢记住这个建议。第二天一早,她就去找了大队长,为自己和二花报了名。
      “迎接知青?”二花得知后很是不解,“为什么要去干这个?”
      大花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说:“能多分点粮食。”
      实际上,连大花自己也不完全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是隐隐觉得,这是三妹给她们的又一个提示。
      姐妹俩都没有想到,就在那批即将到来的知青中,有一个名叫李云卿的姑娘。那个在许三花口中的“原著女主”,那个善良到近乎圣母的女人,正踏上来许家村的路上。
      而许家三姐妹的命运,也将因为她的到来,掀起新的波澜。
      晨光中,大花站在院门口,望着村口的方向。许三花的身影在她身边若隐若现,二花则站在她另一侧。三姐妹——一个是觉醒的长姐,一个是怯懦却开始反抗的二姐,一个是凝聚了无数女婴怨气的鬼魂妹妹——并排站立着,仿佛在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个家,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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