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劫》无忧惘

3、第 3 章

　　入夜后，楚怀音在厢房抚琴自娱。指尖流出的是一支少有人知的古调《檐铃慢》，恰与晚风应和。

　　彼时，雷九像一道墨痕融进中书令府的屋脊之间。

　　他选择从最僻静的西苑潜入——那里靠近马厩，牲畜的气味与声响能完美掩盖踪迹。黑色劲服吸尽残光，每一步都落在瓦当承重处，比猫更轻，呼吸也压得极低。

　　经过东厨天窗时，正逢厨娘泼水。他悬身贴檐，滴水未沾。指尖在檐角一探便知是新糊的桐油灰，立即改道攀附老槐枝桠。枝叶轻晃的幅度恰似晚风经过。听见琴声，他心念一动，立即借着《檐铃慢》的节拍移动，每一个乐句转折都是完美的掩护。足尖起落与泛音共鸣，翻身越过飞檐时衣袂破空声恰被轮指揉弦盖过。

　　琴案前的楚怀音却微微偏头。她听见瓦片极轻微的异响——那声响刻意合着节拍，在她耳中却无比清晰。银甲轻勾，她不动声色地继续弹奏，头却随着那不协调的移动声转动。

　　当雷九跃至西厢房顶时，楚怀音想起白日侍女的话：“西厢房顶瓦片新葺，您夜里若听见猫儿跑过的动静莫要惊怪……”

　　《檐铃慢》正到泛音段落，本该有余韵袅袅的三拍。她却骤然收指，压住琴弦。

　　经过西厢房时，雷九格外谨慎——白日观察发现此处瓦片色深，显然是新葺。试探性轻踏确认松动的瞬间，琴声竟突兀断绝。

　　万籁俱寂中，那片松瓦的脆响清晰可闻。

　　“什么人！”巡夜守卫立即厉声喝问。火把迅速向西厢聚集。

　　琴声骤停的刹那，楚怀音指尖还虚按在微凉的弦上。

　　她听得分明——远处瓦片滚动声、衣袂破空声，还有一声极压抑的粗话。来人能借着琴韵掩步，起落间精准合着《檐铃慢》的节拍，分明是个中高手。只是最后那片松瓦暴露了行踪，当然，琴声停止，也是她故意为之。

　　窗外护卫的呼喝声与脚步声纷沓而至。楚怀音端坐未动，细长的眉微微蹙起。她不愿见血光冲了宴席的喜气，更不欲与这等人物结怨。既然护卫已惊走来人，便是最好不过。

　　“但愿莫要再来了。”她轻叹一声，玉指将弦音尽数抚平。仔细听院中动静渐息，这才重新理袖端坐，却不再抚琴，只对着窗外夜风微微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