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劫》无忧惘

2、第 2 章

　　无问楼总部设在城西一处不起眼的货栈底下。雷九和云水刚交割完任务，管事又递来一枚竹符。

　　“二十晚上，中书令四十寿宴。”管事声音沙哑，“宾客名单里有庄侍郎，赏金这个数。”他比划了个手势。

　　雷九啧了一声：“才歇两个时辰又派活，让不让人喘气了？”

　　云水接过竹符掂了掂：“中书令府上的买卖，赏金够厚。”他肘击雷九，“攒够钱好娶媳妇。”

　　“娶个鬼。”雷九抓过竹符细看，“这次出动四五个人，分到手也没多少。”“不必，你我二人够了。”云水说。

　　二人转到偏室摊开地图。云水指尖点在中书令府邸东侧的望火楼：“这里视野最好，戌时三刻换防，有半刻钟空档。”

　　“太远。”雷九摇头，“弩箭过去起码百二十步，风向稍偏就失手。”

　　“庄侍郎是个文官，身边不会带高手。”云水蘸茶水在桌上画线，“中书令请的都是文官，护卫肯定集中在正厅。我们在望火楼用袖箭，得手后从排水渠走。”

　　雷九盯着地图看了半晌：“得用三棱箭，喂点麻药。万一失手，让他说不出话。”

　　“稳妥。”云水点头，“我备箭，你去弄请柬——要混进宴席周边布置接应。”

　　雷九咧嘴一笑，眼疤皱成狰狞的弧度：“正好瞧瞧中书令家的酒够不够劲。”

　　次日清晨，清音阁便收到了中书令府送来的描金请柬。

　　阁主亲自将消息告知楚怀音时，她正调试着明日要用的焦尾琴。“中书令大人雅善音律，这是难得的机缘。”阁主语气欣慰，“大人特意嘱咐，请待诏不必拘礼，权当以琴会友。”

　　楚怀音颔首应下，指尖划过琴弦试了个清亮的泛音。

　　午后时分，中书令府派来的青绸马车接走了她。府邸朱门洞开，早有管家领着四名侍女等候。穿过三重仪门，竟听见中书令本人的笑声从廊下传来：“楚大家莅临，寒舍生辉。”

　　楚怀音循声敛衽为礼：“大人谬赞。”

　　中书令亲自引她往花厅去，一路谈论着《广陵散》的七十二拍版本异同。她察觉这位权臣确实深谙音律，并非附庸风雅。

　　乐班早已候在厅中。管家呈上曲单时特意说明：“大人吩咐过，一切以大家的意思为准。”楚怀音侧耳听完乐班试奏，略调了几处音律配合，不过半炷香时间便已默契十足。

　　事毕，管家殷勤道：“后园牡丹正盛，大家可随意逛逛。”

　　楚怀音微微一笑：“多谢美意。只是我这双眼睛，赏不得花。”

　　管家顿时噤声，她却从容接道：“不过能闻见花香，听见鸟鸣，也是好的。大人待客周到，怀音心领了。”

　　午后日光透过雕花槅扇，在回廊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侍女小心搀着楚怀音绕过一丛翠竹，声音里带着雀跃：“待诏您闻见没有？右手边是大人从洛阳移来的墨洒金，开得正盛呢。”

　　楚怀音微微仰脸，春风拂起她额前碎发。“是极清雅的香气，”她莞尔一笑，“多谢你为我描摹这般景致。”说着从袖中取出个小荷包塞给侍女，“一点松子糖，给大家分着甜甜嘴。”

　　几个小丫鬟远远站着不敢近前，楚怀音循声转向她们：“方才路过水榭时，听见有位妹妹哼的采莲曲极妙。”她轻叩廊柱打起拍子，“若是配上‘鱼戏莲叶东’那句转调再轻快些…”说着便柔声示范起来。

　　丫鬟们渐渐围拢，有个胆大的竟跟着唱和。楚怀音从善如流地即兴改编，拔下银簪敲着青石栏磬，击出清音，最后一段索性教大家用跺脚模拟鼓点。欢快节奏引得路过仆役都放慢脚步，老管家站在月洞门口拈须而笑。

　　“音乐原该人人皆得欢喜。”曲终时楚怀音轻抚琴囊，日光给她素净的侧脸镀上金边，“若能得诸位听得片刻开怀，便是琴师之幸了。”

　　众人怔怔望着她被侍女搀扶远去的背影，有个小丫鬟突然对着她离开的方向深深道了个万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