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23、与往岁告别 2

　　日月轮转，昼夜交替。时间转眼间就来到了年底，墙上的电子日历静悄悄来到了新年的前三天。

　　米因星今年的学业课程已经结束，去摩都的手续也完成了一部分，预计再过六七个月就可以前往那边的中学继续求学。

　　新旧交替之际，血鹰之前给予奥蒂利亚那边的承诺也开始兑现。血鹰开始往奥蒂利亚边境线派遣军队，用以保障奥蒂利亚的领土暂时不被其它组织侵略。

　　施然打开和其他人的聊天框，邀请他们除夕夜来自己家吃年夜饭。

　　安宿云很快回了消息：好呀，期待和大家一起的团圆饭！

　　紧接着，莫观棋也回复道：好，除夕见。

　　余暮没有回复很正常，如果没有训练的话，一般这个时候她还没有起床。不过……

　　施然看着置顶的那个聊天框，许如乔的头像待在那里，没有一点动静。

　　奇怪……许如乔怎么这个时候还没有反应。

　　放在往常，她应该是第一个附和自己的人，回消息回复得比谁都快。不仅如此，一条消息过去她还能给你传过来一段六十秒的语音。

　　施然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又发一条信息过去：在忙？

　　许如乔确实在忙。

　　早上约莫十一点的时候，她刚刚从训练场回来，转过路口却看到了几张最不想看到的脸。

　　许如乔权当没有看见他们，继续往住处的方向走去。

　　“小姐，老爷希望你新年能够回去和他们吃个年夜饭。”为首的男人向许如乔鞠了个躬。

　　许如乔没有回头，语气像是结了霜：“不必了，帮我转告伯父，我今年照例不回去过年。”

　　“不好意思小姐，今年不一样，”男人依然保持着那副得体的笑容，“老爷特地发话，要求所有人都回去，无一例外。”

　　许如乔这时才停住脚步。她转过身，在楼梯上俯视着那群人：“如果我说我就是那个例外呢？”

　　“老爷说在聚餐中会有重要的事情宣布，关乎到家族以后的发展和人员的变动，”男人顿了顿，“小姐是个明事理的人，相信会权衡好利弊。”

　　听完男人的这番话，许如乔本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两天后，我会来接小姐回去，”几人再次向许如乔鞠了一躬，“希望小姐准时到场。”

　　话毕，那几人就很快消失在了许如乔的视野。许如乔在原地愣了好一段时间，才重新回过神来，转身踏上下一级台阶。

　　回到家，许如乔才看到施然的消息。她点开对话框，编辑道：今年可能有点事来不了了。

　　施然：紧急任务？

　　许如乔：不是，我家喊我回去吃年夜饭。

　　施然：你不是很早就不掺和你家的那堆事了吗？

　　许如乔：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今年有点特殊。

　　许如乔放下手机，仰头重重叹了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那个家了，那个充斥着铜臭味和血腥味的家。

　　一想到又要和一堆互相看不顺眼却又不得不在明面上装作关系好的人打交道，许如乔就没来由有些脑袋疼。

　　不过，既然伯父都发话了，还派了专人给自己传话，那这个面子自己还是要给的。

　　许如乔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烦恼过，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然后往后一仰倒在了床上。

　　如果……如果爸爸妈妈还在的话，自己是不是会多一分底气，多一分安心，不用害怕没有人给自己撑腰，也不用担心走错一步就坠入深崖。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想着，枕着被子睡了过去。

　　大概是快要新年的缘故，基地内也张罗上了许多红色的小物件。且不论每户进门都挂上了红灯笼，就连台阶上也铺设了一层红色地毯。

　　施然每每踏上台阶时，总有一种自己被隐藏的闪光灯疯狂照射的感觉。

　　“要不还是把红毯收起来吧，你每次站在上面都会不自觉摆造型。”米因星如此评价。

　　“哈哈有吗？”施然干笑两声，跳过了这个话题。

　　施然打开冰箱，除去余暮送来的汽水还剩下六瓶外，可以说是空空如也。

　　“年夜饭的话，是不是该买点食材？”施然站在冰箱前，沉思道。

　　米因星点头：“如果是一顿正常的年夜饭的话——是的。”

　　施然拿起车钥匙，朝米因星偏了偏头：“走吧，出门买菜。”

　　地点依旧是之前买绿豆的那家超市，毕竟在基地里那是最大的一家可以采买食材的商场。所有的物资都会集中在这里，供基地的所有人购买。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施然从货架上拿下一袋调料粉，随口问道。

　　米因星想了想：“……绿豆汤？”

　　“哪有过年喝绿豆汤的……”施然虽然这样说着，还是从货架上拿下一袋绿豆，“不过也可以当做饭后甜水。”

　　施然又简单在禽肉区买了些肉类，又拿了一些调料，转头问米因星：“你觉得这些东西够了吗？”

　　米因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决定再挑一点原材料。

　　尽管施然只在家做过寥寥几次饭，但米因星仍然能回忆起饭菜里不对劲的味道，这感觉在去过其他同学家之后更甚。

　　他看着眼前兴致勃勃还在挑选食材的施然，还是决定咽下自己的发现。

　　两人又把购物车装满了不少，施然结完账后把几大兜东西甩进后备箱，然后踩下踏板，打算开车回家。

　　车在轰隆一声后彻底没了动静，施然这时才发觉汽车的电表降到了最低，整辆车像是燃尽般停在了原地。

　　完蛋，平时根本不会用到它，所以忘了给它充电了。而且为了方便，自己根本没有带通讯设备，也根本记不得熟人的号码……

　　她尴尬转头：“因星啊，想不想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

　　施然的住处离这里开车并不远，但走路的话要将近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对施然来说无足轻重，但对米因星来说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如果走不动的话可以留在原地，等会儿我来接你。”

　　“没关系，我可以的。”米因星拒绝了施然的提议。

　　施然想了想，从超市里借来一辆购物车，然后和米因星踏上了回去的路。

　　购物车的轮子划过粗糙的碎石路面，发出哐啷哐啷的响声。米因星不禁发问：“为什么要推购物车？”

　　施然做了个保密的手势：“自有妙用。”

　　回去的道路还没有修缮完全，两边坑坑洼洼的，到处是荒草和沙砾。

　　施然倒是没有一点疲态，乐呵呵地推着购物车，还不忘问米因星的校园生活：“怎么样？在学校交到知心朋友了吗？”

　　“嗯，他们人都很好。”

　　“不错嘛，下次可以邀请他们来家里玩。”

　　施然仰头看向天空，两天前还是湛蓝色的苍穹如今又染上了几丝阴霾，看来荒漠的某个地方又发动了一场规模不小的战争。

　　米因星也看向头顶：“施然上尉，每天都会有战争发生吗？”

　　“差不多吧。”

　　“为什么要发动战争呢？一起相安无事生活在一起不好吗？”

　　“为了更大的利益、权力和财富，总有人不会甘于仅仅只是相安无事。但凡有人不愿意以和平为约束，战争就会爆发。”

　　施然继续道：“进攻者倾尽全力，被进攻者只能防守，而防守过后只能反攻。如此往复，战争也成了常态。”

　　听完施然的回答，米因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施然能发现米因星的体力在逐渐下降，速度和之前相比慢了许多。

　　“还走得动吗？”

　　米因星没有说话，只是固执地往前走。

　　施然在心底笑出了声，然后也加快了速度跟上米因星。

　　快要入夜了，太阳慢慢隐入地平线，只留下天边大片紫红色的晚霞。晚霞把整片天空都映照成绚丽的底色，让人分不清是幻境还是现实。

　　又走了一段路，米因星彻底歇了气，坐在路边的大块岩石上休息了起来。

　　施然戏谑道：“现在呢？还走得动吗？”

　　米因星缓了口气，想站起来继续走。

　　“行啦，再走下去腿该废了，”施然拍拍手中的购物车，“来吧，我推着你走。”

　　米因星这时才明白这个购物车是给自己准备的代步工具。他打量了一眼那辆购物车，又看了眼自己的身板，好像还真能塞得下。

　　“放心，”施然眨眨眼，“保证稳稳的！”

　　……我犹豫的不是这个。

　　米因星注视着施然期待的眼神，又考虑到自己实在走不动的双腿，最终只是无奈叹了口气，然后乖乖坐到了购物车里。

　　施然扶紧购物车的扶手，尾音上扬：“扶好喽，我要出发啦！”

　　带着些许凉意的风迎面吹来，带起两人的衣摆。他们的发丝也飞舞在铺满彩色晚霞的空气里，如此自由而无束。

　　他们把将要坠落的太阳远远甩在了后面，朝着黎明升起的地方飞奔而去。

　　轱辘的车轮声像是晨昏交界时敲响的晚钟，在天幕彻底沉入黑暗前，传来最后一声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