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默然坠落的世界》孑筠

22、与往岁告别 1

　　第二天一早，颁奖典礼准时在会堂举行。

　　施然照例卡点到了大会堂，在那里遇见了早早到场等候的小队其他人。她在她们旁边坐下，然后等待仪式开场。

　　“今年的颁奖典礼不会又要四个多小时吧？”许如乔想起去年J滔滔不绝在台上畅想未来的画面，内心挣扎道，“求放过……”

　　其他人：“求放过……”

　　“好困……”余暮勉强撑起自己的脑袋，小声嘟囔。

　　“我看过J的演讲稿，应该没有那么久，”安宿云想起J之前交给联络员的演讲流程，“不过不知道J有没有做改动。”

　　忽然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施然转头望去，J从台侧款款走过来，脸上还带着如沐春风般的微笑。

　　看来仪式要开始了。在场所有人都端坐起来，等待J的发言。

　　J清了清嗓子，向台下鞠了一躬，然后翻开自己准备的演讲稿。

　　不是吧……这稿子的厚度怎么看着比去年还要高？

　　“各位敬爱的同僚们，很荣幸能又一次被选为在颁奖典礼上发言的嘉宾。在这个阳光正好的日子里……”

　　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顿一顿的。施然转过头去，看到余暮的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下倒，又忽地清醒过来，如此循环往复。

　　……不是吧，怎么才开始就犯困了。

　　“感谢所有拼尽全力的你们，在赛场上挥洒汗水，为团队赢取荣誉……”

　　坐在身边的许如乔也开始打起盹来，她把手撑在脑袋下，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行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看到你们在赛场上的场景，不禁也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那时候我……”

　　施然对被睡意侵袭的两人摇了摇头，然后充满希望地看向另外两人，看来还是莫观棋和安宿云靠谱。

　　施然用余光偷偷观察不远处的莫观棋，却发现他只是身体还在直立着，眼睛却早就已经合上。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在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先不论早就入睡这件事，他是怎么做到坐着睡着还能保持这样的姿势啊？！

　　所以最后还是只有安宿云最可靠，这个时候也丝毫没有懈怠，还在专心致志往本子上记着典礼上的致辞。

　　不过……施然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下，那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就像一条条蠕动着的不明物体。

　　这根本不是安宿云平常的字迹，而是在超级犯困情况下才能写得出来的意识流字体。别看安宿云笔虽然还在动，可人已经睡了有一会儿了。

　　台上的J还在洋洋洒洒发着言：“失败固然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勇气。遇到挫折的时候，不要气馁……”

　　台下的人已经趴倒了一大片，越来越大的呼吸声让施然的意识也开始昏昏沉沉。她的脑袋也不自觉开始往下掉，然后周遭的一切变得混沌起来。

　　在施然彻底陷入睡意的旋涡前，J终于结束了这一段漫长而枯燥的心灵鸡汤式发言。

　　“我的发言就到这里。接下来将开始这届运动会的颁奖仪式，首先让我们欢迎第一名的获奖小队！”

　　施然猛地清醒过来，然后一个个拍醒身边的所有人：“喂醒醒，要上去领奖了！”

　　其他人这时候才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来，排成一列往台上挪动。

　　这头来怎么还是自己在这群人里最靠谱……

　　整个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小队成员们走上早一天刚刚在会场铺设的红得亮眼的红毯，和周围的人打招呼。

　　通往台上的路不长，但两边都是成簇的鲜花。刺眼的聚光灯打下来，让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此。

　　和接力赛开场一样，许如乔和施然在最前面，很热情地和周围的观众挥手。

　　安宿云和莫观棋则矜持得多，只是微微点头向所有人致意。余暮在队伍最后，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头依然是一顿一顿的。

　　一行人在台上站定，J朝台侧招招手：“接下来有请Q来为冠军颁奖。”

　　一阵激昂的音乐声响起，Q拎着一个纸袋走上来，然后停在众人面前。

　　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施然打量了一眼那个简陋的纸袋，虽然里面不可能装得下一只鸡，但应该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很荣幸能为大家颁奖，我也就不说什么致辞了，毕竟刚才J已经说得很多了，”Q凭借触感在纸袋里翻找了几下，然后掏出几张装裱好的荣誉证书递给他们，“恭喜你们成为血鹰第五届运动会的冠军！”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恭喜恭喜，然后还有一个小小的奖品，”Q又在纸袋里捣鼓了一阵子，“等我翻一下……”

　　袋子里的东西实在是太多，翻起来也是叮铃哐啷地响，各种金属物件碰撞在一起，让Q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J出来打圆场：“既然还要一段时间，那我就再讲一个关于努力和坚持的故事……”

　　众人内心哀嚎：不要啊……！

　　终于，Q成功从纸袋里解救出了那些奖品。施然仔细打量了一下，那是一堆小铁片，上面还有一些看不清的图案。

　　Q摸索着把奖品一个个分发到她们手中：“这是在战场上遗留下来的敌方的武器碎片，代表着血鹰的胜利。这可以让你们记住血鹰的荣誉，也能够时刻警醒自己在战场上不要掉以轻心。”

　　许如乔接过那枚铁片，在心里吐槽道：怎么看起来像是把没有用的废品扔给我们了……还特地找了一套这样的说辞……

　　她刚想抬起胳膊戳戳施然，却发现对方看着那枚铁片出了神。

　　“怎么了？”许如乔低声问道。

　　“没事。”施然摇摇头。

　　她紧紧握住那枚已经生锈的铁片，紧到快要把手掌握出血来。

　　她不会看错的，那枚铁片上的花纹，和自己剑上的花纹如出一辙，分明是同样的做工。

　　那是母亲送给自己的最珍贵的礼物，自己摩挲过千千万万次，那上面的纹路早已烙印在自己心底。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出现在战场上……？

　　为什么母亲要送自己这把刀？为什么相同的纹路会出现在敌方的武器上？为什么这些碎片会刚好被Q捡到送到自己面前？

　　还有——这枚铁片会和如今弟弟妹妹的下落有关吗？他们和敌方组织有什么关系？现在过得怎么样？

　　许许多多的疑问萦绕在施然心头，她只能尽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在大家面前露出异样。

　　小队的所有人拍了几张照后，J便示意她们可以下台休息。施然刚坐到座位上，左侧的安宿云就用关切的眼神看向自己：“施然姐，没事吧？”

　　施然佯装潇洒地摆了摆手：“我能有什么事，刚拿到第一名，开心还来不及。”

　　安宿云垂下眼睛，只是不动声色地轻拍了一下施然的肩。

　　她当然看得出施然此刻的表情不对劲，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对方，也不想戳破对方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被别人知道的过往，或是不愿意展露在别人面前的苦衷，她害怕自己的举动会触及到施然的伤疤。

　　施然笑了笑，回握了一下安宿云的手。

　　至少要等一切都查明后，再和所有人提起这件事。

　　施然这样想着，手中的力度又大了些。粗糙的纹路重重压在手掌上，施然却感受不到半分痛意。

　　施然已经不知道这场典礼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了，只知道内心升腾起的疑虑占据了自己整个脑袋，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朦胧起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典礼已经结束了好一会儿了。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安宿云还留着没走。

　　施然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在等我吗小宿云？”

　　“嗯，看施然姐在发呆，就想着陪你一会儿，”安宿云关上刚刚正在看的终端，“在想什么吗？”

　　“想起了一点……旧事。”

　　安宿云点点头，明白施然不想和自己透露太多：“这样呀，如果我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也可以来找我的！”

　　施然弯起嘴角：“嗯，一定。”

　　施然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品，然后和安宿云一同离开了礼堂。两人在路口告别，施然目送着安宿云进了图书馆。

　　终端在手里震动了几下，施然低头看了眼屏幕，是米因星发来的信息。

　　——我今天晚上去同学家，就不回来吃饭了。

　　看来是交到好朋友了。施然眯起眼睛，很快编辑了一条表示收到了的回复，然后发出。

　　终端又是一声震动，一条文字兀地出现在聊天框里：姐姐放心！我们两个会照顾好米因星的！

　　施然看着那条明显不是经由米因星之手发出来的信息，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有人都在往前进。

　　施然攥紧手中的碎片，又发愣了一段时间。最后，她苦笑着把它扔进了裤袋里，然后抬脚向家的方向走去。

　　所以，自己可不能被困在原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