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纸》白砚墨

2、未言的心事

　　林筱把警服外套搭在椅背上时，金属警徽反射的光晃了她一下——这是她正式成为市刑侦支队民警的第三个月，衣柜里的便服越来越少，警服的肩线被她穿得越来越服帖，就像她和宋瑾十几年的关系，早已融进日常的每一个细节里，却唯独把那句喜欢，藏在了最深处。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打印机“滋滋”的声响。宋瑾坐在对面的工位上，正对着电脑整理上周盗窃案的笔录，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一点眉眼。林筱盯着她的发顶看了两秒，赶紧低下头，假装修改手里的现场勘验报告，笔尖却在纸上划出一道歪歪扭扭的线——就像每次和宋瑾对视超过三秒时，她失控的心跳。

　　她们从警校毕业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天阳光特别好，操场上的国旗飘得笔直，全体毕业生穿着警服敬礼时，林筱的余光一直落在宋瑾身上。宋瑾的脊背挺得很直，帽檐下的眼神亮得像有光，礼毕后转头冲她笑，露出两颗浅浅的虎牙：“林筱，以后我们就是真的警察了。”

　　林筱当时只敢点点头，喉咙发紧得说不出话。她怀里还揣着宋瑾送的毕业礼物——一本《刑事侦查案例集》，扉页上是宋瑾漂亮的字迹：“愿我们永远并肩，守得住烟火，也护得住星光。”她翻了无数次那本书，指尖把字迹都摸得有些发毛，却始终没敢问，那句“并肩”里，有没有藏着和她一样的心思。

　　毕业后分到同一个支队，同一个探组，是林筱偷偷盼了很久的事。第一次出警是处理一起邻里纠纷，两户人家为了阳台漏水吵得面红耳赤，林筱一时没找到切入点，站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宋瑾却立刻上前，先给双方倒了杯热水，轻声说：“阿姨叔叔，咱们先冷静下来，漏水的问题能修，要是因为这点事伤了和气，多不值当啊。”

　　她说话时语气很软，却带着让人信服的力量，两户人家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林筱站在旁边看着，忽然想起高中时宋瑾帮她调解和同学的误会，也是这样，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解决棘手的事。那天出警回来的路上，林筱忍不住说：“宋瑾，你刚才处理得真好。”

　　宋瑾转头看她，眼里带着笑：“你以后也会的，你细心，比我更懂怎么照顾别人的情绪。”晚风从车窗吹进来，拂起宋瑾的发梢，林筱的心跳忽然快了半拍，赶紧转头看向窗外，假装欣赏路边的夜景。

　　探组里的人都知道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搭档”，出任务时总把她们分在一起。有次追查一个诈骗嫌疑人，她们在网吧蹲守了整整一夜。后半夜气温降下来，林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宋瑾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过去：“穿上，别着凉了，明天还要录口供呢。”

　　外套上还带着宋瑾的体温，淡淡的柑橘香裹住林筱，让她想起小时候宋瑾把围巾给她裹上的样子。她接过外套，小声说：“那你怎么办？”宋瑾摆摆手：“我火力旺，不冷。”可林筱分明看到她的鼻尖冻得有点发红，却没再坚持——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就会忍不住问出那句藏了多年的话。

　　蹲守到凌晨四点，嫌疑人终于出现。宋瑾立刻起身，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比了个“包抄”的手势。林筱跟着她悄悄绕到嫌疑人身后，在宋瑾出声制止的同时，一把按住了嫌疑人的胳膊。动作行云流水，就像她们在警校无数次演练过的那样。

　　押着嫌疑人回支队的路上，宋瑾忽然说：“林筱，刚才你反应好快，比在警校时还利落。”林筱看着她眼里的赞赏，心里暖暖的：“还不是跟你学的，你每次都能最快找到突破口。”宋瑾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俩啊，就是天生的搭档。”

　　“搭档”——这两个字林筱听了十几年，从幼儿园一起搭积木的“小搭档”，到警校一起训练的“训练搭档”，再到现在一起办案的“工作搭档”。她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信任和默契，可她心里，却总希望能有一个更亲密的称呼。

　　有次支队聚餐，大家喝了点酒，聊起各自的感情状况。有个同事问宋瑾：“宋瑾，你这么优秀，怎么一直没谈恋爱啊？”宋瑾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笑着说：“现在太忙了，没时间想这些。”林筱坐在旁边，手里的杯子捏得紧紧的，耳朵却竖得老高，生怕错过宋瑾的每一个字。

　　又有人问林筱：“那林筱呢？你也没对象吗？”林筱下意识地看向宋瑾，正好对上她的目光，赶紧移开视线：“我也忙，而且……还没遇到合适的。”她没说出口的是，合适的人，其实一直就在身边。

　　聚餐结束后，宋瑾陪林筱走回宿舍。路上的路灯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宋瑾忽然说：“林筱，你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帮你把关。”林筱的脚步顿了一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她点点头：“好，那你也是。”

　　宋瑾笑了笑：“我肯定告诉你。”晚风把她的声音吹得很轻，林筱却觉得有点难过——她不知道宋瑾说的“喜欢的人”，会不会是自己。

　　上个月林筱感冒了，发烧到39度，躺在床上浑身无力。宋瑾下班回来看到她脸色苍白，立刻去药店买了退烧药和感冒冲剂，又给她煮了粥。她坐在床边，一勺一勺地喂林筱喝粥，轻声说：“让你多穿点衣服你不听，现在生病了吧。”语气里带着点责备，却满是心疼。

　　林筱靠在枕头上，看着宋瑾认真的侧脸，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她张了张嘴，想说“宋瑾，我喜欢你”，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谢谢你，宋瑾”。宋瑾摸了摸她的额头，笑着说：“跟我还客气什么，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这五个字像一道屏障，把林筱的心意挡在了后面。她知道宋瑾不是故意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失落。那天晚上，宋瑾在她床边守了很久，直到她退烧才回自己的房间。林筱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要是说了喜欢，会不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个月她们接手了一起连环盗窃案，嫌疑人很狡猾，每次作案都没有留下太多线索。她们连续加班了一个星期，每天都对着监控录像和现场勘验报告分析到深夜。有天晚上，林筱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忽然发现嫌疑人的鞋子上有一个特殊的标志，她立刻叫宋瑾：“宋瑾，你看这个！”

　　宋瑾凑过来，两个人的肩膀靠得很近，林筱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宋瑾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眼睛亮了起来：“这个标志我好像在之前的盗窃案记录里见过！我们查一下之前的案子！”

　　她们一起翻找旧档案，直到凌晨两点，终于找到了匹配的线索——嫌疑人之前因盗窃被判过刑，出狱后一直没有稳定工作。根据这个线索，她们很快锁定了嫌疑人的落脚点。第二天早上，她们跟着探长一起去抓捕，嫌疑人试图反抗，宋瑾立刻上前，一个利落的擒拿动作就把嫌疑人按在了地上。

　　林筱在旁边看着，心里满是骄傲——这就是她喜欢的人，既温柔又强大。案子告破后，探长在会上表扬了她们：“林筱和宋瑾配合得非常好，观察力敏锐，行动力强，是咱们支队的好苗子。”

　　散会后，宋瑾拉着林筱的手，兴奋地说：“林筱，我们成功了！晚上我请你吃你最喜欢的火锅！”林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着点头：“好啊。”

　　火锅店里很热闹，热气腾腾的锅底冒着泡。宋瑾把林筱喜欢的肥牛卷放进锅里，轻声说：“多吃点，这几天加班都瘦了。”林筱夹起一块肥牛卷，放进嘴里，心里暖暖的。她看着宋瑾忙碌的身影，忽然觉得，或许这样也很好——只要能和宋瑾一起，看着她笑，陪着她办案，就算不说出那句喜欢，也没关系。

　　吃完火锅，她们一起走回宿舍。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有路灯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瑾忽然说：“林筱，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在幼儿园搭的城堡吗？那时候我就想，要是能一直和你一起，就好了。”

　　林筱点点头，嘴角忍不住上扬：“我记得，你还说那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宋瑾笑了，转头看她，眼里满是温柔：“现在想想，好像不管是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还是警校、现在，我们都一直在一起。林筱，有你在身边，我觉得特别安心。”

　　林筱的心跳忽然快了起来，她看着宋瑾的眼睛，鼓起勇气，轻声说：“宋瑾，我也是。而且……我好像不止想和你做朋友。”

　　宋瑾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慢慢变成了温柔的笑意。她伸手，轻轻握住林筱的手，轻声说：“林筱，其实我也是。从高中时你帮我补习英语，我看着你认真的侧脸时，就喜欢你了。我一直不敢说，怕说了之后，我们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林筱愣住了，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紧紧回握住宋瑾的手，哽咽着说：“宋瑾，我还以为……还以为你只把我当朋友。”宋瑾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笑着说：“傻瓜，我怎么会只把你当朋友。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身边有你，习惯了和你一起办案，习惯了看到你笑。林筱，我喜欢你，很久了。”

　　晚风从旁边吹过，带着花香。林筱看着宋瑾温柔的眼睛，心里像开了一朵花。她知道，她们走过的十几年，不是白白浪费的，那些藏在“搭档”“朋友”背后的喜欢，终于在今天，有了最好的答案。

　　“宋瑾，”林筱轻声说，“以后我们不仅要一起办案，还要一起走很多很多的路，看很多很多的风景。”宋瑾点点头，紧紧握住她的手：“好，我们一起，永远不分开。”

　　警徽在她们胸前轻轻晃动，反射着路灯的光。她们的影子在地上叠在一起，像一对分不开的小尾巴，从幼儿园到现在，从青涩到成熟，终于在这个夜晚，把未说出口的心事，变成了彼此都懂的约定。未来的路还很长，她们会穿着警服，并肩走在守护正义的道路上，带着彼此的喜欢，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