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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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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南郡前线派回的使者向殿上拜道:
“大都督夜袭南郡,在瓮城遭伏。都督中箭,现大军退回三十里外营寨驻守。”
孙权是听惯了周瑜的捷报的,乍一听此言,不觉心惊,“公瑾伤势如何?”
:“已无大碍,请主公放心。”
孙权觉得这话太像周瑜的敷衍,只因当着文武群臣,不能质疑,若此时传周瑜回来,他定然不肯,于是孙权只道:“前线之事,由公瑾自裁度,但切勿恋战,毁损自身。”
入夜后,吴侯府又有一骑快马入府,来人滚下马鞍,现出令牌,便被直接被带入觐见吴侯。
孙权正从国太处出来,在回廊上,侍官近前低声传禀。他便转而到侧殿。
见来人,便问战况如何,回话与早晨周瑜的使者说得所差无几。
孙权又问:“公瑾伤得如何?”
:“都督伤得极重,箭上有剧毒,军医也解不了,只是说百日之内务必静养,不然伤口难以愈合。”
孙权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重重捏了一下,血液都飚上来:公瑾你怎敢瞒我欺我,连前线战事都敢隐瞒,还有什么不敢隐瞒,你就只让我知道你想让我知道的事。
但又听闻他的伤势如此严峻,心中慌乱一团:“传我的密信去,让他快回来!让他撤军回来——如不撤军,可由他授权换帅。”
即刻又传吴侯府中名医,命之随信使速去前线为都督诊断料理,并将病情实禀回来。不顾夜深,再传鲁肃入府。
吕蒙进帐前,先问门口值勤的士兵,“都督醒了么?”
士兵还未作答,帐中传来周瑜的声音:“子明进来罢。”
他的声音虚弱了很多,但不肯显出病态,依旧端穆。
吕蒙掀帘入内,见塌上周瑜脸色惨白,嘴唇几乎和脸一样颜色了,床塌边放着黑乎乎的汤药,周瑜要起身,吕蒙赶紧上前半跪到塌前扶他坐起来。
周瑜问:“甚么事?”
:“主公派人送来密信。”
:“你拆封念罢。”
吕蒙把信都拆开了,周瑜才自觉后悔,不知孙权会在信中写什么。内容很短,吕蒙已看完了,向周瑜道:“都督,主公要你回建康。”
周瑜皱眉接过来,看罢放在一旁。
吕蒙问:“都督要撤军么?”
周瑜阖上眼,“吴侯府的使者昨日已传了主公的令,军情由我裁度,是进是退都不必回禀,众将皆在场。今日这是私信,我自会回复,子明不需外传。”
吕蒙应命,见一旁汤药已没了热气,便端起药碗道:“都督喝药罢。早一日康复,便能早一日攻下南郡,又可给我讲解兵法,我这两日读书,颇多迷惑。”
周瑜见他恳切,强打精神道:“子明长进许多,夷陵一战中,我用子明之计,先以木柴阻断敌退路,曹军夜遁时果然被柴道所阻,只得舍马步行。我军方大破敌军,又获马匹数百,子明之功不可不赏。”
吕蒙早准备好了似的,认真对答道:“这皆因素日跟随都督研习兵法,都督教我‘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须细察地形,方可得地利。都督部署谋略时,蒙又常侍在侧,都督真当规无不细,谋无不成,对蒙倾囊相授,恩同再造。老师智谋深远,学生自然不敢懈怠。”
周瑜心里好像被扎了根刺:是怎样细密的规划,竟有今日之挫,折损兵士,又伤及五内。
但他知道吕蒙一贯不会讲这些奉承话,也不知他进帐之前私下练了多久,故不忍点破,笑道,“书果然没有白读,子明越来越会打仗,也越来越会说话了。”
吕蒙听了他的话,心想:我是想让他高兴些,却不曾想让他夸我。颇有些赧然,但又忍不住暗喜。亲自服侍周瑜喝完了汤药,才出帐巡营。
周瑜命人移灯到近前,给孙权写回信,中途停了数次,毒箭创伤处仿佛有脉搏在剧烈地跳动,又好像在撕心裂肺地尖叫,他稍一挪动,就能感受到创口毫无愈合的迹象,完全分作两半,两侧的皮肉相互摩擦,温热粘稠的血渗出来,同时又觉毒气在体内乱冲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