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灵》Reiche

13、一艘鬼船（十三）

　　这段时间李送月就顶着梁冬的名字体验艺人生活，路西法天天刷微博关注林宣颜和江然心的动向。

　　李送月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开天眼自己看。路西法说，这叫关注艺人舆论风向。
　　江然心对梁冬的好感度微微上升，因为林宣颜和路西法这个洋娃娃玩成好闺蜜了，四个人常见面，李送月和江然心终于也算是真的做了朋友。

　　直飙到了9%。

　　路西法说江然心真的很抠门，多一点爱都不给真闺蜜。

　　以前林宣颜和江然心同框出现的小视频也有，但从没像现在这么多过。过去林宣颜偶尔还要为这些内容铺一点热度，现在他一点手脚没动，就已经铺天盖地了。
　　狗仔似乎发现了他们最近天天待在一起，也乐此不疲地追着两个人拍。

　　路西法点开最近转发量最高的视频，朗诵这个连他都已经无比熟悉的文案：“在无人的角落里，有更多浪漫秘密。在高朋满座中，把隐晦爱意说到尽兴。”

　　林宣颜在S市的工作室录歌，江然心在T市拍戏。大家就那么看着江然心的微博ip从T变到S，S变到T，T变S，S变T反反复复无数次。

　　@我父母已婚：如果我父亲不是跑去找我妈妈了，那我父亲就是在暗示我们他现在是TS。
　　@江然心岩摄颜宣林：抱歉，家父家母对对方有瘾。

　　林宣颜的大粉发了一条短短的，但声音很大的微博：你们没有朋友吗？

　　经纪人反复提醒林宣颜，说这段时间和江然心走得太近了。林宣颜实在是头疼，约了李送月喝酒。

　　小狗仔仔当然没放过他们，秒拍下来发到网上并取名为《颜颜公主夜会师弟，影帝江知晓否？》

　　林宣颜知道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但他仍然无法破解爱豆该不该谈恋爱这个题目。
　　当然，答案自然是不该，他比谁都清楚。

　　可是人的感情哪里那么好控制，林宣颜现在才知道这有多难。他也不可能去和江然心说这件事，林宣颜真的害怕江然心大手一挥说那我退出娱乐圈。

　　看着林宣颜愁眉苦脸的样子，李送月故意轻飘飘地说，“藏好不就行了。”

　　林宣颜深深叹了一口气，没有接话。

　　李送月使出经典连招“师哥，这话我只跟你说”。

　　“你知道我最崇拜的就是你，因为你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做不到的事情。我知道你有多热爱舞台，热爱这份事业。但这对我来说，只是工作而已。我没有你那么大的追求，可能我就是个俗人吧。遇到这种事情，除了藏也没有办法。”

　　林宣颜抬起头看着他，“梁冬，你不觉得有愧于粉丝吗？”

　　李送月：“唉。我能有今天，当然得感谢粉丝。但是我是人，我也有感情。人就活这么几万天，我不想愧对于自己，也不想愧对于他。只要我工作的时候尽全力，也不算太对不起粉丝吧。”

　　路西法：“我能感觉到林宣颜在心里鄙视你。”

　　李送月：“为了激发主角的正义感，我只能以身作反面角色触发一下了。”

　　林宣颜仍然没有接话。他并不认可梁冬，却又理解梁冬。

　　李送月问：“师哥，你觉得累吗？”

　　林宣颜：“什么累？”

　　李送月：“经营这么多，在这些条条框框里活着。”

　　林宣颜：“谁不是在条条框框里活着。”

　　李送月又问：“可是哥，喜欢什么的粉丝都有，你满足不了所有人。”

　　林宣颜：“所有人……”

　　李送月：“有时候其实我挺害怕粉丝的，他们的想法太发散了。上次不小心点进去一篇同人文，我真的大开眼界。”

　　林宣颜很严肃地看着他：“梁冬，不论什么样的喜欢，都是喜欢。我们是靠粉丝吃饭的人，你不要这样想。”

　　李送月撇撇嘴：“但你不觉得有时候他们太疯了吗……。”

　　林宣颜：“没有……我觉得也很正常吧。其实我也不懂，也许我们只是一种情感的意象，代替，投射。但是做爱豆本身不就是这样吗？对任何一种粉丝都是。”

　　“是啊，”李送月：“可是哥，你就一点点，一点点私心都没有吗？”

　　林宣颜：“谁都有私心，谁都自私。可是我身上又挂着多少颗别人的心，我凭什么靠着别人的支持走到这里，却只在乎自己？赚走了钱也赚走了别人的心，我没资格有私心。我只是想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喜欢我的人。”

　　“十来年了，”李送月持续发力，“你一直这么严格要求自己，我真的太佩服你。我做不到。”

　　路西法好想发微博啊：“试问，遇到这样的爱豆难道不是天下最大的福气？我要誓死追随小宣宣。”

　　李送月也开始叹气，“尽人事知天命，对得起自己心里那杆秤就好。师哥，一个人无法侍奉两个主。”

　　林宣颜仍觉得无解，只是他不得不面对这杆秤。

　　回家的时候，林宣颜在微博上搜索自己的名字。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做过了。

　　图片，视频，夸的，骂的，应有尽有。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篇点赞量为个位数的博文上。

　　@五颜六色的宣言：
　　加班一周，终于有时间拆快递了。今天一直在翻颜颜新专辑pb里的图，太美了！看到宝宝的脸，一下子所有疲倦都消失了。而且我居然才看到颜颜主打歌的舞台。感觉舞蹈又上一层楼了，不知道宝宝偷偷在练习室熬了多少夜，才给出这么精彩完美的舞台。每次看到他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他捧给我们的一颗真心。我到现在都记得颜颜第一次做solo的时候，在搞笑综艺里面也认真跳舞的样子。颜颜，看到过去的自己你是否也想抱他，跟他说会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爱着你。宝宝，我真的觉得喜欢上你特别特别幸运。你值得最璀璨的舞台，最耀眼的灯光，所有美好的一切。我永远永远爱你！我永远永远永远最喜欢你了！我要一直一直支持你，我家林宣颜是最好的大明星！

　　林宣颜点进这个账号的主页，其实没有太多的内容，只有偶尔发送的原创微博。

　　@五颜六色的宣言：
　　综艺里也太可爱了，宝宝好聪明！！！！江老师居然怀疑我家宝宝……

　　@五颜六色的宣言：
　　昨晚又刷了一遍颜颜上次主打歌的所有舞台，好爽好爽！宝宝就是要多跳舞给我看呀！！！！！

　　像这样的账号不止一个，或许甚至不止几千几万个。

　　林宣颜也不知道为什么眼角有泛起的泪珠，他突然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他总是害怕自己会失去什么，害怕某一天醒来他珍视的一切消失掉。但是他已经拥有很多无条件的、纯粹的爱，他却总是忽视掉这些。林宣颜自认能看清这份职业的本性，他是一个幻象，一个供大家娱乐的角色。这世界上的感情总和金钱名利相关，可是撑起林宣颜这一场幻境的，是台下一颗一颗堆积的真心织成的网。
　　这些真心是温热的，有血有泪的。所谓的太阳给予光明，但热烈的骄阳燃烧的是每一份熠熠生辉的爱。

　　真心不计较得失，林宣颜又为什么要丈量路宽几尺，前途能蔓延几米。

　　林宣颜当然不可能直接发张和江然心的合照，说余生请多多指教。他是想开了，不是想死了。

　　他只是准备放下一些和专辑制作、舞台呈现无关的事情。林宣颜工作室的独立性，公司对他的管理，去处理这些都需要时间。但是最重要的是，他的Solo出道十周年演唱会已经进入倒计时，林宣颜需要先排练。

　　而网友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舆论自然是不听使唤的，论坛的高楼已经开起来了，扒林宣颜和江然心同居的证据，扒江然心那一点不收敛的动作，扒梁冬真的是个小三。

　　林宣颜还没说话，江然心先急了。他火急火燎地问林宣颜，自己是不是该少去找他。林宣颜哭笑不得，问他能忍着不见自己多少天？
　　江然心回了个0天，但是他可以从现在开始训练自己。

　　林宣颜没接经纪人电话，空的时候买了机票去江然心剧组探班。一个送机的粉丝很大声地问他，是去找江老师吗？
　　他摘下口罩，对着粉丝笑了笑没说话。

　　这个视频传到微博上，cp粉只是一味地转发给江然心和林宣颜p的红底结婚照。
　　不买账的人当然也很多，有一部分林宣颜的唯粉觉得被林宣颜当猴子耍了。他专辑预购的退款申请已经爆掉，后台完全处理不过来。也有很多粉丝在二手平台出他演唱会的门票。

　　微博上林宣颜的唯粉大概分为了两个阵营，一派认为林宣颜初心不再，想靠cp走下去。另一派仍然无条件相信支持他。

　　@颜颜宝妈：@林宣颜颜，如果真的觉得这样的方式可以吸引注意力，那算我当初看错你了。你把我们当什么？垫脚石吗？就那么喜欢缠着男人？离开男人活不了？

　　有一条回复说：别这么破防行吗，又不是变丑变胖不上台天天在家抠脚。

　　@颜颜宝妈回复到：这样下去，你看他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从江然心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做什么工作的吗？

　　另一个人回复她：我看你抢到演唱会门票了，不想要的话出给我。

　　@脱粉回踩bot：【投稿】林///宣//颜，这么多年给你花的钱能还我吗？还是我现在应该去找嫂子哥江//然//心要？你倒是挑了个最牛逼的方式证明自己没性骚扰女生。

　　@林宣颜赔我精神损失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我想不通啊。神他妈一个男嫂子，你真的是个神人。同//性///恋恋爱脑能不能去死。所有恋爱脑都去死。

　　@用户928785485：我现在真的有点想去看林宣颜演唱会，好想知道会不会请江然心来做嘉宾。我也想见证历史。

　　@营销号娱乐视频：网传林宣颜演唱会重磅嘉宾，江然心！

　　经纪人始终以为林宣颜是想赚cp粉的钱，不小心玩儿过头了，打电话问：
　　“你是不是脑子退化了？孰轻孰重分不清吗？做什么事情不能和我商量一下？公司上上下下的人忙破头了你知道吗？”

　　林宣颜：“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经纪人：“你知道专辑退款多少了吗？还有马上要上的杂志，你觉得cp粉能买多少？还是你以为江然心的粉丝能帮着你买啊？林宣颜，以前我怎么没觉得你这么拎不清楚呢？”

　　林宣颜：“哥，能卖多少就卖多少。我不可能去逼着别人买。”

　　经纪人：“你现在在这里装什么清高？上下多少张嘴等着喂，林宣颜你别给我犯病。你不想干了直说！”

　　经纪人和林宣颜虽说不是至交好友，也是多年一起打拼的感情，或者说利益共同体。但林宣颜也知道，如果没有自己，他也可以马上挑选一个新的面孔，打造成一个新的符号推到摄像头底下。
　　以前林宣颜很赞同经纪人的理论，想当爱豆，想红，那就要无所不用其极。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任何可以用在自己身上的手段都要用。所以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合作，还算顺利。

　　江然心问他，真的没关系吗？
　　林宣颜说，那要怎么办？和粉丝玩儿碟中谍？
　　江然心放下手里的饭盒，很严肃地说，当然不可以。你不会想这样做。

　　林宣颜觉得鼻头有些酸，心中有千言万语翻涌。但他没有说话，轻轻捏了捏江然心的手指。
　　眼波流转的时候，千言万语不如爱人相互理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