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契合》匝卅

6、失控

　　晚宴进行到一半时，魏清漓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他放下香槟杯，手指不自觉地按住太阳穴。这是顾枕河为他举办的小型聚会，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商业伙伴和几位亲戚，目的是正式宣布他们即将成为父亲的消息。本应是轻松愉快的场合，但此刻魏清漓却觉得喘不过气。

　　"怎么了？"顾枕河立刻察觉他的不适，低声询问。

　　魏清漓摇摇头："有点闷。"他试图微笑，"可能是人太多了。"

　　顾枕河的手搭上他的后颈，轻轻按摩腺体周围。这个动作最近成了alpha安抚他的习惯性举动，雪松信息素温柔地包裹着他，暂时缓解了不适。

　　"再坚持半小时，然后我送你回房休息。"顾枕河在他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耳廓。

　　魏清漓点点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客厅里大约有二十位客人，大多是alpha和beta，只有少数几位omega。按理说这种规模的活动不会对他造成负担，但自从怀孕进入第四个月，他的感知能力越来越强，也越来越难以控制。

　　"魏先生，恭喜！"一位中年alpha举杯走来，"听说孩子预产期在明年春天？"

　　魏清漓勉强扯出笑容："是的，三月中旬。"

　　alpha靠近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麝香信息素扑面而来。正常情况下，这种程度的信息素释放在社交场合是极其失礼的，但魏清漓惊讶地发现，对方似乎并未察觉自己正在释放信息素。

　　更奇怪的是，他居然能清晰地感知到这个alpha的情绪——表面上是祝贺，内心却满是不屑和嫉妒。就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将alpha的情绪直接传递到他的大脑中。

　　"谢谢。"魏清漓冷淡地回应，下意识往顾枕河身边靠了靠。

　　alpha似乎想再说什么，但顾枕河一个警告的眼神让他讪讪退开。魏清漓松了口气，却发现自己的不适感更严重了。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的腺体开始发热，一种奇怪的冲动在体内蔓延——他想要释放信息素，强烈地、不受控制地释放。

　　"顾枕河..."他抓住alpha的手臂，声音发颤，"我不太对劲..."

　　话音未落，一股前所未有的茉莉晚香玉信息素从他身上爆发出来，浓郁得几乎肉眼可见。整个客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alpha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他，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魏清漓！"顾枕河立刻将他拉到身后，同时释放出大量雪松信息素作为屏障，"控制你的信息素！"

　　魏清漓想解释他控制不了，但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能力失控了，不仅是信息素，还有那些alpha的情绪——愤怒、欲望、嫉妒、贪婪——像潮水般涌入他的大脑，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

　　"滚开！"顾枕河怒吼一声，将几个不自觉靠近的alpha推开。

　　场面开始混乱。受到魏清漓信息素的影响，一些alpha开始失控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有两个甚至为争夺更靠近魏清漓的位置而推搡起来。omega们则面色潮红，有的已经腿软得站不稳。

　　"所有人立刻离开！"顾枕河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现在！"

　　管家和保镖迅速行动起来，礼貌而坚决地将客人们请出别墅。魏清漓被顾枕河半抱半拖地带进书房，alpha反手锁上门，将他放在沙发上。

　　"呼吸，跟着我。"顾枕河捧着他的脸，引导他做深呼吸，"慢慢来，吸气...呼气..."

　　魏清漓试图跟随alpha的节奏，但他的信息素仍在不受控制地外溢。更糟的是，他开始能感知到别墅里每个人的情绪——管家的惊慌、保镖的警惕、甚至远处厨房里佣人的困惑...所有情绪像无数根针，狠狠刺入他的大脑。

　　"停不下来..."他抓住顾枕河的前襟，指甲几乎嵌入alpha的皮肤，"帮帮我...求你..."

　　顾枕河毫不犹豫地咬上他的腺体。alpha的犬齿刺入敏感的后颈，强烈的雪松信息素直接注入他的血液。这种临时标记通常用于安抚发情的omega，但现在顾枕河显然是在尝试用更强的刺激来打断他的能力失控。

　　剧痛伴随着快感席卷全身，魏清漓尖叫一声，身体剧烈颤抖。奇妙的是，这种极端的感官刺激确实暂时阻断了他的能力。外界情绪的洪流被截断了，只剩下顾枕河强烈而单一的存在感充斥着他的意识。

　　"好点了吗？"顾枕河松开牙齿，轻轻舔舐着渗血的伤口。

　　魏清漓虚弱地点点头，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的信息素终于稳定下来，但身体却像跑了马拉松一样疲惫不堪。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声音嘶哑，"突然就能感觉到所有人的情绪...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顾枕河的表情异常严肃："这是omega孕期能力的第二阶段发展，但按理说不该这么剧烈。"他轻轻抚摸魏清漓的腹部，"可能是胎儿在加速你的能力觉醒。"

　　魏清漓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如果这种失控再次发生怎么办？如果在公共场合...如果有更多alpha受到影响...

　　"我需要抑制剂。"他抓住顾枕河的手，"最强的哪种。"

　　顾枕河摇头："普通抑制剂对你已经无效了。而且医生说过，孕期使用强效抑制剂可能影响胎儿发育。"

　　"那怎么办？"魏清漓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哭腔，"我不能一直这样...像个定时炸弹..."

　　alpha将他搂入怀中，雪松信息素温柔地包裹着他："我们会找到办法。明天一早就联系医生。"

　　魏清漓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放松。顾枕河的怀抱一如既往地安稳，但这次，就连alpha的担忧和紧张也清晰地传递给了他。这种深层次的连接既亲密又可怕——他不再有任何隐私，alpha的情绪像开闸的洪水，直接冲入他的意识。

　　"你害怕了。"魏清漓轻声说，"你在想送我去瑞士的事。"

　　顾枕河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你能读到我的想法？"

　　"不是具体的想法...只是情绪和大概的意向。"魏清漓抬头看他，"你真的打算把我送走？"

　　alpha的沉默回答了一切。魏清漓猛地推开他，踉跄着站起来："不！我不同意！"

　　"魏清漓，理智一点。"顾枕河跟着起身，"如果今天我不在场，后果不堪设想。你的能力正在变得危险，不仅对别人，对你自己也是。"

　　"所以解决方案就是把我关在瑞士的某个疗养院里？"魏清漓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就像对待一个出了故障的实验品？"

　　顾枕河的表情变得痛苦："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魏清漓步步紧逼，"因为我突然不符合你心目中完美omega的形象了？因为我终于表现得像个真正的、软弱的omega了？"

　　alpha的眼中闪过一丝受伤："我从没认为你软弱。"

　　"但你确实想控制我！"魏清漓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决定我该知道什么，该去哪里，该见什么人...就像我父亲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刀，刺中了alpha的要害。顾枕河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下颌线条绷得死紧。魏清漓立刻感受到了alpha的痛苦和愤怒，但奇怪的是，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顾枕河的声音冷得像冰，"那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对我们都好。"

　　魏清漓如遭雷击。分开？顾枕河竟然这么轻易就说出了这个词？

　　"好啊！"他强忍泪水，转身就往门口走，"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顾枕河没有拦他。魏清漓冲出书房，跌跌撞撞地跑向卧室。他的能力仍在波动，别墅里每个佣人的困惑和担忧像背景噪音一样干扰着他的思绪。更糟的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从书房传来的alpha的痛苦——那种被撕裂般的痛楚几乎让他窒息。

　　魏清漓冲进卧室，重重关上门，然后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他从未感到如此混乱和脆弱。一直以"最A的omega"自居的他，现在却连基本的信息素控制都做不到。更讽刺的是，他越是抗拒omega的身份，身体就越展现出典型的omega特征——敏感、情绪化、依赖alpha...

　　衣柜的镜子里映出他狼狈的样子：红肿的双眼，凌乱的头发，还有颈侧明显的咬痕。这哪里还是那个骄傲的魏清漓？分明就是个软弱无能的omega！

　　一阵剧烈的恶心感突然袭来。魏清漓勉强爬到洗手间，跪在马桶前干呕不止。孕吐反应本该在第四个月减轻，但自从能力觉醒后，他的身体似乎越来越不适应怀孕带来的变化。

　　吐到只剩胃酸后，魏清漓虚弱地靠在墙上。现在他甚至能感知到别墅外园丁的情绪波动——有人接近了顾宅，带着明显的恶意。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发冷。不是通过视觉或听觉，而是纯粹通过情绪感知，他知道有危险正在靠近。

　　"顾枕河..."他下意识呼唤alpha的名字，随即咬住嘴唇。刚刚才大吵一架，现在怎么有脸求助？

　　但危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魏清漓挣扎着站起来，决定至少去警告管家。刚打开卧室门，他就听到楼下传来打斗声和玻璃碎裂的巨响。

　　不好！

　　魏清漓冲向楼梯，却在拐角处被一股大力拉进阴影中。他刚要尖叫，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捂住了他的嘴。

　　"别出声，魏先生。"一个陌生的男声在他耳边低语，"我们只是需要一点您的血液样本，不会伤害您...或您的孩子。"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魏清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alpha的恶意——冷酷、算计，没有丝毫怜悯。更糟的是，这个alpha使用了强效信息素掩盖剂，如果不是直接接触，几乎无法察觉他的存在。

　　"配合一点，对大家都好。"alpha另一只手拿出一支注射器，"否则我不能保证胎儿的安全。"

　　魏清漓的瞳孔紧缩。他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但直接反抗一个训练有素的alpha对怀孕的omega来说几乎不可能。除非...

　　集中注意力。感受alpha的情绪。找到那个连接点...

　　魏清漓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从未尝试主动使用能力，但现在别无选择。如果能影响alpha的信息素...

　　"唔！"身后的alpha突然闷哼一声，捂住魏清漓的手松了一瞬。

　　就是现在！魏清漓猛地后仰，后脑勺狠狠撞上alpha的鼻子。对方吃痛松手，他立刻挣脱，大喊："顾枕河！有人闯入——"

　　alpha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拖回怀里："贱人！你做了什么？"

　　魏清漓能感觉到对方的信息素突然紊乱了——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他集中精力，再次尝试干扰alpha的信息素系统。这一次效果更明显，alpha痛苦地弯下腰，像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魏清漓！"顾枕河的声音从楼梯下方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

　　闯入的alpha见势不妙，一把推开魏清漓，转身跳窗逃走。魏清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顾枕河及时赶到，稳稳地接住了他。

　　"你没事吧？"alpha的声音因恐惧而嘶哑，双手急切地检查他是否有受伤。

　　魏清漓摇摇头，突然注意到顾枕河右臂的衬衫被血浸透："你受伤了！"

　　"只是皮肉伤。"顾枕河皱眉，"刚才那是..."

　　"季沉的人。"魏清漓颤抖着说，"他想抽我的血..."

　　顾枕河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他对着赶来的保镖下令："搜查整个庄园！调监控！我要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

　　保镖们迅速行动起来。顾枕河则抱起魏清漓，大步走向主卧。

　　"放我下来，你的手在流血！"魏清漓挣扎道。

　　顾枕河充耳不闻，直到把他安全放在床上，才按铃叫医生。alpha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但眼神依然锐利如刀。

　　"他碰到你哪里了？"顾枕河的声音低沉危险。

　　魏清漓指了指头发和嘴："就这些。我...我用能力干扰了他的信息素系统。"

　　顾枕河明显愣了一下："你能做到这个？"

　　"我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魏清漓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就是集中注意力，然后感觉能...影响到他。"

　　顾枕河的表情变得复杂，既有惊讶，也有担忧："这种能力...非常罕见。"

　　医生匆匆赶来，为顾枕河处理手臂上的伤口——一道长约十厘米的刀伤，虽然不深，但皮肉外翻，看起来颇为骇人。魏清漓看着医生一针一针地缝合，心脏揪成一团。

　　"疼吗？"他小声问。

　　顾枕河摇头，但魏清漓能清晰地感受到alpha的疼痛——不是来自伤口，而是来自内心的自责和后怕。

　　医生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隔在中间。魏清漓不知道该说什么，道歉似乎太轻，而继续争吵又太累。

　　"我不会送你去瑞士了。"顾枕河突然开口，"如果你不想去的话。"

　　魏清漓抬头看他。

　　alpha继续道："但安保必须升级。我会请专业团队24小时保护你，出行路线全部加密，所有食物和药品都要经过严格检查。"

　　魏清漓点点头："我接受。"他顿了顿，"但我要参与每个决策，不再有隐瞒。"

　　顾枕河深深看他一眼："成交。"

　　又一阵沉默。魏清漓绞着手指，终于问出了最担心的问题："我的能力...会伤害到宝宝吗？"

　　alpha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抚摸他的腹部："医生说不会。相反，这可能是胎儿在自我保护——通过增强你的能力来提前预警危险。"

　　魏清漓眨眨眼："所以是宝宝在保护我？"

　　"我们的孩子很聪明。"顾枕河嘴角微微上扬，"像你。"

　　这句简单的称赞不知为何触动了魏清漓的心弦。他突然扑进顾枕河怀里，紧紧抱住alpha的腰。顾枕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小心翼翼地回抱他，避开受伤的手臂。

　　"对不起。"魏清漓闷闷地说，"我不该说那些话..."

　　顾枕河的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我说了更过分的话。"

　　"我们扯平了？"

　　"不。"顾枕河捧起他的脸，灰眸中满是认真，"我欠你一个解释。关于为什么我总想控制一切。"

　　魏清漓屏住呼吸，等待alpha继续。

　　"我十岁那年，母亲被绑架了。"顾枕河的声音异常平静，但魏清漓能感受到下面汹涌的痛苦，"绑匪想要她的基因样本。父亲付了赎金，但他们还是...撕票了。"

　　魏清漓倒吸一口冷气。他从未听说过这件事，顾家对外一直宣称顾夫人是病逝的。

　　"他们抽干了她所有的血液，取走了卵巢和腺体。"顾枕河的眼神变得遥远，"从那以后，我发誓永远不会让重视的人陷入危险。控制一切，预判所有可能...成了我的本能。"

　　魏清漓的心脏疼得发紧。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顾枕河对季沉的行动如此敏感，为什么对他的安全近乎偏执地关注。

　　"但你不一样。"顾枕河轻轻抚摸他的脸，"你不是需要我保护的弱者。你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保护我们的孩子。"alpha苦笑一声，"今天的闯入者证明了这一点。"

　　魏清漓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握住alpha的手。顾枕河俯身，额头抵住他的："我保证，不再独断专行。但你也得答应我，不再冒险。我们是一体的，记得吗？"

　　魏清漓点点头，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能力爆发的后遗症加上情绪波动，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

　　顾枕河似乎察觉到了，轻轻将他放平在床上："休息吧。我就在这里。"

　　魏清漓想抗议alpha也该处理自己的伤口好好休息，但眼皮已经重得抬不起来了。在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顾枕河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额头，还有alpha低沉的嗓音：

　　"无论你是A还是O，你都是我见过最强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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