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生》风过处

22、第二十二章：余宅

　　朱明国气候潮热，云层很低，压的人有些闷。
　　晓清澜来到不久，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脚步声，墨色衣角比人更先映入眼帘。
　　那人停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似乎在静静张望。
　　他看向前方，红木为骨，金漆作肤，赫然写着“余宅”两个大字的匾悬在朱门之上。
　　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
　　“主人，识灵玉佩指示的大致方向便是此处，不过范围很广，我和莫尚也不能断定。”
　　这家宅院看上去很大，只是单从此处评断，总让人感到有点死气沉沉的，似乎主家很少外出，也甚少办宴会。
　　怎么进去呢？
　　按照宗主的意思，此次出行是秘事，总不能声称他们是修士，发现余宅有问题所以进来看看吧。
　　然而硬闯会打草惊蛇，亦非良法。
　　三个小辈陷入了沉思。
　　晓清澜打量了一下街道，瞧见了一位路边摆摊卖木雕的老爷爷，便走到摊边，笑吟吟道：“摊主，这些木雕怎么卖？”
　　话音刚落，他感到装死了一路的钱袋子似乎鼓了点，应该是...气的。
　　他轻轻按住了不老实的钱袋子，随便拿了一个看上去做工比较粗糙的小狐狸，指尖摩挲着木头的纹理，状若无意地问道：“我是来此处寻亲的，路过余宅，见里面冷清的很，有些奇怪，可是宅院的主人不喜欢热闹？还是说——”
　　他压低了声音，接着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位老爷爷抬起头，眼睛上沾满了白色的眼翳，瞳孔有些浑浊，眯起眼打量他，道：“你是外地人吧？”
　　晓清澜微笑着点头。
　　老人缓缓叹了口气，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须，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这家的主人名余风吟，年轻时是这里有名的富家公子，风流倜傥，弹得一首好琴。后来娶了家道已经逐渐没落的花家老爷的女儿花溪竹。”
　　“花家本是世代簪缨，可是花家老爷年轻时惹怒了朝中权贵，被贬到此处做地方小官。”
　　“但花家老爷平易近人，以民为本，为老百姓做了不少事，我们这儿的人都感谢他的恩德。女儿嫁到余家后，也是本地人津津乐道的神仙眷侣，生下了一个女儿，换做余晚韵。”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语速越来越慢，说到此处皱了皱眉，眼睛看向远方，眼底似乎有些悲伤。
　　他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可惜，好景不长。当初，花家夫人身子弱，在贬谪路上便生了重病，还未到达丈夫到任之地就去世了，花家老爷便只剩下了花溪竹一个女儿，自然是万分宠爱。然而，花家老爷常年埋身案牍，又什么事都要亲历亲为，渐渐地积劳成疾，在女儿生下余晚韵后就一命呜呼了。”
　　他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似是说不下去了。
　　晓清澜轻轻拍了拍的肩以示安慰，心道看来花家老爷确实是个好官，这里的百姓这么爱戴他。
　　他猜测着，试探道：“所以——余宅这么冷清是因为夫人太过安静，不喜热闹？”
　　没料到，老人却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
　　“十几年前，余宅的夫人，也就是花家老爷的女人花溪竹失踪了。”
　　“失踪了？”晓清澜轻轻呢喃着，感觉胸中有些酸涩，一股沉重感在身体里慢慢沉淀。
　　“是啊，至今未找到。”
　　“那...可有夫人的画像？”
　　“画像？”老人思索着，犹豫道：“有倒是有，不过是年轻时的画像，先前余公子，也就是现在的余家老爷，为寻夫人张贴过，可惜杳无音讯。公子这么问，可是有这位夫人的消息？”
　　晓清澜讪讪道：“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不定我能凭着画像找找。”
　　老人却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画像我是没有了，若是你有意寻找，可以去余宅找余家老爷，他性格温和有礼，只是在失去爱妻后一直郁郁寡欢，甚少出门，想必你若是登门拜访，他定不会拒绝。”
　　“不过，余家夫人在十几年前就失踪了，这么多年漂泊在外，容颜应当也憔悴到难以辨认，又或是失忆了，另嫁他人所以难以找寻。”
　　“而且，她曾在一次意外失火时，为了救女儿烧伤了脸，她又爱美，后来一直以面具示人，除了丈夫和女儿，不愿在人前摘下，哪怕是家中仆人。公子若是想找到她更是难上加难啊。”
　　“原来如此，多谢老伯伯。”晓清澜朝摊主微微笑了笑，问道：“我手里这个木雕挺可爱的，多少钱啊？”
　　摊主撇了一眼他手里的货，又望了望晓清澜清丽隽秀的脸庞和飘然出尘的穿着，不禁有些一言难尽。
　　这人一看就是富家子弟或是高阶修士，怎的如此吝啬，买了个最便宜的木雕？
　　他撇了撇嘴，完全没有了先前讲话时的耐心，漫不经心道：“五十文。”
　　“我是外地人来寻亲的，一路上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老伯伯可否便宜些？”
　　摊主：...
　　他侧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四十五文，再少不卖。”
　　晓清澜乐呵呵地打开钱袋子，正要数铜板，一只手伸过来将他的钱袋子合上了，将人往后揽了些。
　　晓清澜：？？？
　　“多少钱？”初墨抬眸望向摊主，眼神有些冰冷。
　　摊主像是被他的气势唬住了，莫名往后退了两步，竟是有些心虚道：“四十文。”
　　晓清澜有些吃惊地看向初墨，一双桃花眼有些疑惑地眨了眨，心道这人难道要帮他付钱？
　　不对啊，凭什么他就是四十五文，初墨就是四十文？
　　正腹诽着，就听见一个沉甸甸地东西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猛然瞪大双眼，那竟然是一锭银子！
　　他慌忙抓住初墨的手腕，小声道：“你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一个木雕哪里值这么多钱？”
　　那人的整条手臂似乎轻轻颤抖了一下。
　　片刻，那人缓缓掰开他的手指，道：“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摊主见状连忙笑得嘴都要没了，连连道谢，将初墨一顿天花乱坠地夸，什么出手阔绰啦，什么懂得民生疾苦啦啦，他都可以理解。但是温润如玉，慈悲善良，这也有点太扯了吧？
　　他有些忍俊不禁。
　　初墨听到摊主的夸赞只是眉心皱了皱，似是不喜这类言论，五指一伸，覆住了狐狸木雕，拿走了。
　　晓清澜突然发现他的拇指上多了一枚雕刻着流云文的黑色储物环。
　　什么时候戴上的？他暗自琢磨，就见初墨将木雕放进了储物环里，木雕转瞬间就不见了。
　　晓清澜：欸？
　　他戳了戳初墨的手背，感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投下来，又讪讪放了手，改扯袖子。
　　他贴近初墨的后背，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刚刚那个木雕，你不是替我买的吗？”
　　那人无言片刻，半晌，一道微沉的声音传来：“我买的，自然是我的。”
　　言毕，那人加快了脚步，一眨眼的工夫已经出现在三位小辈面前了。
　　晓清澜望着那人的背影愣神了片刻，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点毛病？

　　莫尚见宗主回来了，便恭敬地问：“宗主可是有何线索了？”
　　初墨淡淡道：“没有。刚买了些东西。”
　　莫尚心中疑惑，想着宗主什么时候缺东西了？还需要在大街上买？
　　他悄悄抬眼，瞥了一眼宗主的脸，发现宗主似乎...有一些高兴？
　　他默默闭上了嘴，给段凌歌传音。
　　“段凌歌。”
　　“干嘛？你居然也会主动给我传音了，老实说，是不是有求于我啊？”段凌歌没张嘴，却冲他挑衅般地扬了扬眉。
　　莫尚扶额，还是传音道：“你有没有觉得...宗主有些高兴？”
　　段凌歌闻言看了眼宗主，道：“哪有？不还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你哪知眼睛看出他高兴了？”
　　莫尚：好吧，应该是我的错觉。
　　他突然感到有人用手肘撞了撞自己。
　　他顺着段凌歌的目光看去，就见晓清澜正脚步轻快恣意地向这边走来，而段凌歌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莫尚：...
　　他默默向言化身边靠了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