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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食刹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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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界大战后,从酆都界沿道直至阎魔殿两侧皆有阎魔使守着,其余九殿则由鬼差镇守。各殿司管日常文书,入魂牵引判刑罚。
后分由六案功曹评判后定夺其生前功绩善恶,由四大判官分庭协理后上呈阴天子,再擢楔文入黄泉二十站,或轮回转世或打入十八层地狱。
按司职,每日所呈楔文需由判官经查筛选后上呈至天阴司阎魔殿案呈,待冥府大司主审阅的。
但自千年前那场内乱,司主伤了本源尚未恢复,他醒来之事除了贴身判官崔府君,以及司主好友司掌阿鼻地狱的九殿阎王九川便再无人知晓。
现如今司主出冥界寻神识,一应事务皆有崔府君代为司管,倒也算是井井有条。只是原先司主没醒时,虽然也是他在代掌,也总有那么片刻闲余,如今司主醒了,他不光要管理冥界大小事务及时汇报,还得时不时的应他们司主的召唤,委实是忙了些。
少顷前,司主着鬼邮差送来一封圭音,说是魔族结界已开,差他安排人手去探查一下魔族青君沧溟的动向,顺势查一下那个名叫白和的妖鬼。崔府君接到圭音的时候,九殿阎王平等王九川恰巧就站在旁边。
他捧着白玉圭正打算给九川行礼,楚江的圭音就这么落在了眼前。
九川一字不落的看完圭音上的字,突然抬手用宽大的袖袍掩了半张脸,只留一双眸轻轻的瞟向崔府君。
崔府君面无表情,手一挥圭音便散了,对着还立在身前的平等王弯腰行礼,“不知九川大人驾临,下官失礼了。”
九川的眸子微不可查的亮了一下,便露出几分促狭,掩袖下轻咳了一声,“咳咳……,无妨无妨……崔府……君,不用这般客气,你我虽有职称上的尊卑,但本质并无不同。这几万万年了,你也不必每次见我都如此恭敬。”
促狭的眸子转了转,九川往前迈了一步,“我同你讲过多次,叫我九川就好,每次九川大人大人的,显得我很呆板,还是九川更亲近些。你说是与不是?”
崔判官端得端正,长身作揖,“是,九川大人。”
得,一顿白说。
九川眼眉轻挑,差点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这个崔府君什么都好,长相好仪态好统管能力强,除了不太会打架就是实在是墨守成规迂腐了些。
九川隔着这么近的距离看他,看了多久,崔府君就作揖了多久。他实在无语,受了礼吩咐他,“行行行,起身吧。”
崔府君依言起身,问道:“不知大人前来是有何事吩咐?”
听到“大人”二字的九川眉头一抽,后退半步拿眼尾扫他,“你当真是冥顽不灵。罢了……,楚江既然要你查找此事,必然是不在殿内了,他去哪儿了?”
“回大人,司主大人有要事要办。”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有要事,我是问他去哪儿了?”
“司主之事,下官不敢诘问。”
“他去哪儿别人不知道我还信,说你不知我却是不信的,我找他有事。”
“大人若有事可知会下官,下官定会转达。”
“崔判官!”
“下官在!”
九川气结,掩面的手在袖管中不停的哆嗦,“你,你!”
粗府君再次长揖,“若大人无事吩咐,下官这便要去查司主吩咐之事了。”
九川看着面上始终无甚表情的崔府君,侧头挥了挥袖无奈道,“去吧。”
眼见着崔府君退去,九川这才想起刚才的圭音,放下遮面的袖子,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脸,向着刚才圭音消失的地方伸手点了一下,“嘿,我真是聪明又绝顶!”
指尖气息涌动,九川收回手,满脸笑意,“好哇,你个楚江,刚醒就跑出去玩,还不带我!你等着,本君这就来!”
***
凡界有古句话,虎落平阳被犬欺。
白和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虽不是被犬欺,但……被鸟欺。
眼下结界中,一无灵力护体,二无术法抵御。区区一只鸟也要靠躲,还还真是狼狈。
这鸟一再由崖顶俯冲攻击,白和凝神细细观察,想来那鸟每每落脚之处便是它命门所在,为今之计,要么找到方法快速登顶,要么试试破命门之处。
只是那鸟攻击几次未果,已经有狂躁之相,喙鸣声一声比一声尖锐。
白和险避几次后发现,这鸟只会俯冲且眼神不好,一击未中便会回到崖顶。因此,刚才避开那一下后,他便一直躲在拐角暗处。
那鸟立在崖顶,转着脖颈左右张望,似在寻找白和所在。只是他不明白这鸟为何要冲着奇犽袋而来?
正疑惑着,侧耳边突兀地响起一丝熟悉又陌生的声线。
“你这般躲,要躲到几时?”
白和左右环顾,却并未看到来人,他道,“谁?”
“呵。”那声音冷笑一声道,“妖鬼的记性都这般差劲么,这才过了多久就忘记了?”
“装神弄鬼!”
许是声音的缘故,那鸟循着白和的方向又冲将过来,但因白和躲在暗处,那鸟的鸟喙撞向坡面又飞回了崖顶,边飞边叫,叫声较将才更加尖锐,显然已怒极。
白和不再开口,收了心神,想要找出破绽将那鸟的命门击毁。
岂料那声音又道,“都说妖鬼不易,但凡有成,必定修为强劲,现在看来这法典记载也不可全然相信。”
须臾,结界混沌处慢慢映出一人的脸,墨玉簪发,长身玉立,持得端正,似高高在上的神衹俯瞰人间,那声音由远及近,显得有些空蒙,“你这千年修为不过尔尔。”
白和仰头,循着声音,看清结界上方突然出现的画面,随声蹙眉,“楚江?”
楚江勾唇,“看来是我妄言了,妖鬼的记性好得很。”
白和裹着一身黑袍,姿势算不上好看,整个人半蹲在拐弯处的暗坡里,那双眼睛倒是一如既往的犀利和戒备。
楚江居高临下,略略扫了一眼结界中的情形,崖顶那只鸟找不到人正朝着四周不断振翅鸣叫,旁边不尽树的火舌无风自舞。他将视线又重新移到白和的脸上,依旧是毫无血色却清丽的一张脸。
白和:“你缘何在此?”
楚江没有立即回答,面上看不出什么,眼神里却带了些不知名的意味。半晌他才低声道:“这是食刹鸟。”
答非所问。
白和一怔,“什么?”
楚江抬头示意,“这只鸟乃上古神树不尽树的守护兽鸟,食刹鸟。”
白和的手下意识的伸向腰间的奇犽袋,听得楚江续道,“食刹鸟,锁天刹,食阴刹。不然你以为这附近百里为何寸草不生?”
他的目光随着白和手上的动作,定格在白和手下奇犽袋上,“阴刹之气如此之重也敢随身带来这种地方,虽说妖鬼超脱三界,但被这食刹鸟啄伤可是要伤魂灵本源的。”
白和复又看向楚江,冷声,“阁下从凡界一路跟踪至此,现如今又同我说这些,不知又是何意?”
“我跟踪你?”
“难道不是么?莫要说是巧合?我白和活这一千年从不信巧合。”
许是这方动静过大,食刹鸟循着方向飞了下来。结界外楚江见白和捡起一旁碎石夹在指尖,似乎是想与那食刹鸟碰上一碰。
有意思……
楚江眸色终是动了,不再波澜无波,多了些许探究的玩味,这阴天司当了万万年,他倒要看看这妖鬼怎么以卵击石与那上古真灵斗。
眼见食刹鸟已至目前,楚江原以为白和会将那枚石子掷向食刹鸟鸟身,谁知他对着对面凸起的尖石上扔了过去。石子落地瞬间,食刹鸟径直冲将了过去,尖喙与尖石对撞,想来是俯冲之力太过迅猛,竟然将尖喙磕碎了,鸟身整个跌在地面。
楚江勾唇,目光在半空与白和相遇,他定眸看他。道,“你何必如此麻烦,它本就食阴刹,解了你的奇犽袋,扔给它便是。”
白和冷笑,似是不曾听见楚江的话。
若是未进结界前他知道有这食刹鸟,或许还会将阴刹置入这结界内另寻他法疗伤。目下他已然耗费许多功夫,就算将阴刹交出去,阴刹食完便是要再与这食刹鸟对上,届时他气力全失,怕是要交代在这结界中,倒不如现下博上一博。
食刹鸟一击不中又伤了喙,更是暴躁,翅膀扑腾半天才勉强站起来,又飞回原处。
“多此一举。”楚江轻飘飘,下定论。
白和倚着坡面起身,这才正眼看向楚江,楚江噙着一抹淡笑,背后手不知何时放在了近前,半阖眼与他对视,眸色冷淡看不出一丝情绪。
隔了好一会白和才开口,颇有些不客气,道:“为何跟踪我?”
没想到话绕半天又绕回来了。楚江不动也不言,右手食指在拇指上的玉韘缓缓抚过。
跟踪?
当真是荒唐又可笑。
他一介阴天司何须跟踪别人?
左眼的刺痛又开始了,以至于白和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楚江微阖的眼慢慢向下移,黑袍下白和的面容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若不是神识被锁在这只妖鬼的内丹中,若不是一刻钟前白和的内丹有所动荡,与他的神识起了反应,他竟不知道区区一只妖鬼也敢闯这仙台山,妄图那不尽炎火。
还当真是无知至极。
愚蠢至极。
狂妄至极。
不过……倒是有意思的紧。
半晌后,楚江答非所问,“你今日入这仙台山,若无这天隐加身……”
他说着扫了眼白和身上的黑袍,倚着坡面半天这罩袍却并未沾染半分污浊,“怕是早和这百里黄土融为一体了吧。”
白和心下讶异,这罩袍外观上与普通罩袍并无甚差别,只是符青老儿说过这天隐用材十分特殊,非一般人能看破知晓。楚江居然能一眼认出,“你竟识得天隐!你……到底是何人?”
“呵。”楚江冷淡一笑,“白和,与其总是问我这些无聊至极的问题,还不如想想怎么解决你眼下的困境吧。”
许是受了方才的磋磨,食刹鸟此番倒是安稳的呆在那处,并没有再次攻击的意思。白和稳住身形,也不再管楚江,此处多待一分便多一分多危险。他自坡面而出,也不似方才般缓步,疾步行至下道弯处。
楚江就那般看着,方才白和蹲在坡面下时他尚未注意,此刻见他疾步而行,才发现白和双足赤裸,足上鲜血淋漓,格外可怖。
他皱了下眉,见白河已经行至第五旋弯。就在这当口,食刹鸟发现了白和,扑腾着翅膀,折损的喙定定撞向白和。
只片刻而已,它的速度居然比之前快上许多,白和来不及躲闪,当即顿住身形,仰头后仰试图避开撞击,却被食刹鸟勾住了罩袍瞬时间侧翻在地。
随后,食刹鸟朝着白鹤腰间啄去。
白和立时裹紧天隐,顺势在地翻转一圈,隐在旋弯里。食刹鸟再一次落空,叫嚣着不甘的冲将而来。
白和心道不好,这食刹鸟居然没有转回崖顶命门之处。他撑着旋弯处的坡面一个翻身站在了旋弯上方。食刹鸟用力过度一只尖喙直直插入坡面里。
白和看准时机,不待食刹鸟反应,跃步而出,第六旋弯近在眼前。就在白鹤落下的一瞬,方才还在叫嚣挣扎的食刹鸟,却忽然不见了,连同崖顶压迫的灼烧感也消失了一些。
白和才松了一口气,想快些到崖顶到时,一条全身漆黑形如树干般粗壮的蛇盘旋在了路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