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蜗牛来电》七颗瓜子

1、第 1 章

　　下过雨的海城，路边总趴着许多蜗牛。
　　匆匆忙忙路过的人经常会踩到。

　　柳云也不例外。
　　晚上十一点半，她刚加完班，路上的行人极少，正下着细雨。
　　柳云着急回去，所以步子很快，于是就踩到了一只蜗牛。
　　‘呃，啊。。’柳云撑着伞，小心翼翼地抬起脚。
　　一摊混合着碎壳的粘液中央，有只暗红色的眼珠子在盯着她。
　　柳云晃晃脑袋，蜗牛，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眼睛？
　　她用鞋底蹭了蹭路边一趴湿漉漉的野草，继续往出租屋方向走去。
　　‘一定是加班加多了，出现幻觉了。’柳云这样想。

　　但很快，她发现，不妙，怎么路旁的蜗牛越来越多了。
　　它们都纷纷从草里爬出来，身后还拖着长长的粘液。
　　它们都盯着她。
　　更毛骨悚然的事发生了，从一只巨大的蜗牛身上传来了电话铃。
　　就是那种最老式的，叮铃铃的声音。
　　柳云四处张望，附近没有任何人，车道上也没有车，空气好像凝固了一样。
　　稍远点的建筑物都像笼罩在雾里，看不真切。

　　太怪了，她加快脚步，连走带跑地想赶紧回去。
　　但是道路漫长，她发现她始终走不完这条路。
　　迫不得已，柳云做了一件让她后悔的事。
　　她回应了蜗牛的来电，“喂。”

　　话音一落，电话就被接起。
　　“7014号！为什么现在才接电话！”从爬到树上的那只大蜗牛身上传来了中年男人的声音。
　　柳云这时候留意到其它的蜗牛都已经缩进了草丛中，不见了踪影，只有那摊自己踩过的蜗牛还留在不远处。
　　“7014号！你已经有十五天没有和组织联系了！你是要叛逃吗？”中年男子的声音再一次拔高。
　　“没有。。。”柳云气若游丝地回复道，她哪知道什么7014号，什么组织，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刚才踩到的蜗牛有毒，让自己产生了幻觉。
　　如果离不开这个幻觉，柳云打算先顺从幻觉，至少不能乱动，万一路上有车，自己跑到车道被车撞死了呢。
　　“没有就好。”中年男人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了，“正好有一个任务需要你完成。”
　　“什，什么？！”柳云感觉被荒诞感包围了。

　　她好不容易加完班，出现幻觉了，还要被派任务，真是天生做牛马的命吗？
　　对面的中年男子完全没听出柳云的语气不对，以为她在谦虚询问工作内容。
　　“抹杀叛徒105号。”
　　什么什么？105号？什么抹杀？杀人？
　　“谁是105号？”柳云没脾气地继续询问。
　　“蠢货！105号都不知道吗？你来组织三年了，是吃屎的吗？”中年男人从声音上听来，又开始暴怒了。
　　柳云心里默默地想，这人还挺像自己的顶头上司的，情绪不稳定到和坨炸弹一样，果然幻觉也是源于生活的啊。
　　“算了，你们这些四位数的一点也不靠谱，105号的资料和处决用品我会放在大蜗牛公园入口顺数第七把凳子上。”从电话那头又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
　　柳云挠挠头，好的，确认是幻觉了，这整座城市都没有叫大蜗牛的公园。
　　说完这些，传来压电话的声音。
　　随后断线的嘟嘟声持续了数秒。
　　慢慢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柳云转头，不远处，那摊蜗牛粘液已经消失了。
　　雨势开始变大。
　　伴随着灯光打在雨滴上，一辆车驶入道路，远处也能看见穿拖鞋的男人拿着塑料袋包好的烤串小跑着穿过马路。
　　柳云想，幻觉应该是结束了。
　　她决定以后走路一定要避开蜗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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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吃完午饭，柳云和同事周月佳照惯例去旁边的市民公园散步。
　　“你知道吗？我昨天踩了一只蜗牛，出现幻觉了你知道吗？以后路边的蜗牛可不能踩。”柳云手舞足蹈的开始描述昨天的场景。
　　周月佳听得呵呵直笑。
　　“好家伙，你这是中了幻觉都还得干活啊。”周月佳挽着柳云的手，两人走过公园门口的保安亭。
　　“我说，你以后就别加班了，那活干不完会怎样？”周月佳絮絮叨叨地又开始数落领导，其实她也没少加班。
　　两人都是底层牛马，相视叹气。
　　“对了，我爸最近跟我说。。。”两人路过了几个条凳，柳云发现周月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听不见。
　　空气变得粘稠了，雾也涌了起来。

　　“完蛋了，又踩到蜗牛了吗？”柳云环顾四周，公园里的人全都不见了，包括周月佳。
　　她轮流抬起两只脚查看脚底。
　　并没有踩到任何蜗牛啊。
　　“等等，凳子。”柳云想到了昨晚的幻觉，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去，默默数起来。
　　‘进门，第七把凳子。’
　　正是她面前的这把。
　　‘不会吧？真遇到灵异事件了？’柳云不敢置信。
　　不过随后又摇摇头，她宁可相信自己是前一天的幻觉又重犯了，‘这幻觉还挺连贯。’
　　但当她看到第七把凳子上的一叠资料，还有一支针管的时候，她意识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她忍不住拿起资料夹，翻看起来。
　　“105号，居住地，蓬莱仙居5-3-9号。”这是。。。
　　这是海城最昂贵的别墅区，是顶级富豪的居住地。
　　“姓名：魏行远。”

　　柳云啪一下合上了夹子。
　　魏行远，她知道，整个海城没人不知道的。
　　海城最有钱有势的人，行远集团的大股东，他的产业基本上遍布了整个海城。
　　可以说整个海城在他操纵之下。

　　“我？干掉，魏行远？”柳云晃晃脑袋，“我？”
　　哈，这不是幻觉是什么，别说干掉了，她连魏行远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着好吗。
　　但椅子上趴着的一只小蜗牛，突然发出滴的声音。
　　伴随滴声之后，一道机械的女声响起。
　　“7014号，地址已更新，城文东村917号2栋601。”
　　这是柳云现在居住的地方，一处离公司步行三公里的城中村的顶层小单间。
　　‘蜗牛知道我的地址了。’

　　“柳云！柳云！”耳边终于重新传来了周月佳的声音。
　　“你怎么回事？昨天幻觉的后遗症吗，突然人就像僵住了一样，好几秒连眼都不眨呢。”周月佳关切地想拉着柳云在凳子上坐下。
　　柳云拒绝碰凳子，她觉得这凳子有问题。
　　“完了，我以为昨天的幻觉症状是一过性的呢，没想到还能复发，不行，我明天得去医院看看。”柳云决定。
　　“别明天了，今天下午吧。”周月佳说，“反正周五才交图，你今天去明天去不是一样的吗？”
　　柳云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决定下午请了假就去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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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城市第五人民医院。
　　柳云坐在年轻的女医生对面开始描述自己的症状。
　　描述到听到蜗牛打电话的时候。
　　本来关着的诊室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了。
　　“干什么，还没叫到你。”医生大声呵斥了来人。
　　柳云回过头，只看到一名高个年轻男生背对着她们，反手拉着门框，连声说对不起。
　　“你，别说。。。别再说了。。。”他在离开前留下了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然后就关上了门。
　　医生挑挑眉，调整了一下坐姿。
　　“然后呢，接着说。”医生继续友好倾听。
　　柳云拍拍脑袋，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像不该继续说了，男生的提醒让她有点害怕。
　　直觉告诉她，这男生知道什么，这件事不是幻觉。
　　“我，我记不清楚了，总之就是出现了一些幻觉，医生你要不给我开开药，我回去吃吃。”柳云坐立不安起来，她觉得自己得找到那个男生说两句话。
　　“你这。。。”医生话还没说完。
　　柳云先坐不住了，药可以一会儿再开，但是那个男生可能一会儿就不在了。

　　“抱歉抱歉，我突然有点想上厕所。”柳云猛地站起来，向外跑去。
　　她努力辨认出不远处那名高个的男生，他正在往安全出口，也就是楼梯的方向走去。
　　“哎，等等。”柳云大声喊。

　　周围候诊的人都奇怪地看她。
　　男生没有停下，微微侧头看了柳云一眼，转身拉开防火门，就进入了楼梯间内。
　　等柳云跟上去时，早就没了踪影，楼梯间里连脚步声也没有，他消失了。

　　‘这男的是真实存在的，刚才医生都和他互动了，他说的那句别说，明显是对我说的，难道这一切真的不是幻觉。’柳云浑浑噩噩地想了一会儿，又回到诊室。

　　医生已经叫了下一位病人了。
　　柳云决定先不看病了，难得下午请假，回去躺会儿，顺便理理这事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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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迈进出租屋内，热浪铺面而来。
　　顶层房间的下午是这样的。
　　柳云赶紧打开空调，坐在唯一的凳子上开始脱鞋。
　　等她脱掉凉鞋，看着自己脚上的晒痕发呆完毕后。
　　她在桌子上，再次见到了那个写着105号的资料夹，以及一支针管。
　　柳云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穿上拖鞋，推开窗，朝楼下望去。
　　城中村的奶奶和老头仍旧在楼下唠嗑，狭小的巷子里还有外卖员在穿行，一切如常。

　　她并没有进入幻觉。
　　也就意味着，这资料夹和针筒都是真实存在的。
　　柳云决定再一次翻开资料夹，看看后面的内容。
　　“魏行远，1997年出生，2030年加入组织，2035年7月8日背叛组织，7月20日，组织决定对其执行抹杀行动，执行人：7014号。”
　　等等，为什么105号都有标注姓名，7014号却只有号码。
　　况且我根本不是什么7014号啊。
　　柳云感觉脑子都要炸了。
　　这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了。
　　她继续读后面的相关资料，以及7014号的家庭背景，还有最近的行动轨迹。
　　柳云越来越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幻觉。
　　幻觉不会出现这么缜密、而且还是她认知以外的信息的。
　　资料的最后一行字写着执行期限：“2035年12月30日”
　　时间倒是留了挺久，现在是八月17日，还有四个多月。
　　但柳云知道自己不是7014号，她也清楚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完成这个任务。
　　最重要的是，杀人犯法啊！

　　柳云有拖延症，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决定搁置到一旁，于是她把资料夹和针筒一股脑都放进抽屉里。
　　点了个外卖，准备先舒舒服服度过自己不加班的夜晚。

　　但当柳云打开门，拿起外卖员放在门口的外卖时，发现外卖袋子下还压着一张纸条。
　　‘完了，怪事一桩接一桩，比上班还催得紧，真是没完了。’

　　柳云还是拿起了纸条。
　　纸条上只写了一句话。
　　“这周天，大蜗牛公园，倒数第七把凳子。”

　　又是大蜗牛公园，又是凳子，又是七，只不过这回是倒数第七把。
　　谁大周末还去公司旁边的公园啊，周五交完图她要在出租屋躺上两整天。

　　柳云气恼地将纸揉成一团，扔到垃圾桶里，准备不管它，先吃外卖。
　　没成想打开外卖袋，又看到一张纸条。
　　“你得信我，我是7015号。”纸条上这样写着。

　　柳云吓得站了起来。
　　她又打开窗，向下望去，巷子那头，一个高个男生的背影。
　　是在医院的那个人。

　　柳云有种不祥的预感，周天的时候，她会去‘大蜗牛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