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墨色阴影里的隐秘嫉妒 ...
-
梅雨季的潮气裹着栀子花香渗进市一中宿舍楼,姜野薇踹开307寝室门时,正撞见徐之意斜倚在她的梳妆台前。
少女涂着珍珠色甲油的手指捏着支口红,对着镜面补妆的姿态优雅得像只天鹅,却在瞥见来人时瞬间绷紧了脊背。
“谁允许你动我东西?”
姜野薇的银灰发梢还滴着水,运动背心下的玫瑰纹身若隐若现。她夺过徐之意手中的限量版口红,金属外壳在两人拉扯间划出刺耳声响。
徐之意冷笑一声,掸了掸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不过是支口红,姜大小姐不至于这么小家子气吧?倒是你这满身汗味,熏得人头疼。”
她故意掩住口鼻,眼角余光扫过姜野薇湿漉漉的发梢——那是刚在篮球场上和男生混打留下的痕迹。
周茧悦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打圆场:“薇薇刚打完球,可能有点急……”
“急什么?急着去勾引人?”徐之意的声音陡然拔高,“整个学校谁不知道姜野薇靠一张脸,把陆锐航和付沉舟迷得团团转?”
这句话像根刺,瞬间扎破姜野薇最后一丝耐心。
她猛地将口红砸在桌上,玻璃碎裂声惊得苏念初手中的泡面碗差点打翻。
“徐之意,你再说一遍?”姜野薇逼近两步,身上的薄荷皂角香混着硝烟味。
徐之意却不退反进,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我说你不知检点!以为有个有钱爹就能为所欲为?不过是个被父母抛弃的——”
“够了!”
“哟姜……大小姐这就忍不了了?”
“我说闭嘴!知道你心直口快,但你别用嘴当直肠使啊,啥话都往外喷。”姜野薇边说边走到徐之意身旁在他耳旁淡淡的说“有能耐就彻底把我踩扁,没这本事就闭嘴,别叭叭。”
姜野薇的巴掌擦着徐之意的脸颊落下,在空气中划出破空声。整个寝室陷入死寂,只有窗外的雨点击打玻璃的声音。
徐之意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抓起手提包摔门而去,临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姜野薇,你给我等着!”
“徐小姐,我就在这儿等着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三天后的晨会上,班主任李老师宣布了调寝通知。
“鉴于宿舍矛盾,徐之意同学将搬至205寝室,同时,欢迎林绾棠同学加入307。”
话音刚落,姜野薇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再清楚不过,这道调令背后必然是父亲的手笔。
放学后,姜野薇冲进校长办公室时,姜父正和校长谈笑风生。
檀木茶桌上摆着刚泡好的龙井,袅袅茶香却掩不住她眼底的怒意:“姜启岳,谁让你插手我的事?”
姜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听说你打了徐家小姐?我这是在帮你——”
“帮我?”姜野薇冷笑,“七年前你丢下我去国外生妹妹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帮我’?现在突然摆出父亲的架子,不觉得可笑吗?”
她抓起桌上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泼在波斯地毯上,晕开大片深色痕迹,“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保护’,徐之意就算把我生吞活剥,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当晚,林绾棠拖着行李箱出现在307寝室时,正撞见姜野薇蹲在地上拼碎掉的口红。
少女扎着低马尾,白色棉布裙上绣着淡雅的铃兰,怀里还抱着个纸箱:“那个……我带了修复膏,或许能粘好。”
姜野薇抬头打量她,目光扫过她手腕上的红绳——和自己小时候戴的款式一模一样。
林绾棠被看得发慌,慌忙打开纸箱:“这是我奶奶做的桂花糕,还有……”她摸出个小巧的向日葵发卡,“陆锐航说你喜欢向日葵。”
这个细节让姜野薇的眼神软了一瞬。
她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香气混着记忆里外婆的味道:“你怎么认识陆锐航?”
“我们是初中同学,”林绾棠的耳朵泛红,“他说你是个很耀眼的人。”
她开始收拾床铺,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其实徐之意搬走那天,我看见她在校门口哭。她爸爸生意破产了,所以才会……”
姜野薇捏着桂花糕的手顿住。她知道,这必定是自己父亲的手笔。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照亮林绾棠手腕红绳上褪色的结——那是她小时候为了许愿,亲手编的样式。
深夜,姜野薇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倒杯水时,发现林绾棠的台灯还亮着。
少女趴在桌上写东西,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全是笔记,扉页贴着张泛黄的合照——照片里扎双马尾的小女孩抱着奖状,身后站着穿校服的陆锐航。
“这是……”姜野薇凑近细看,照片角落还有行小字:“送给最勇敢的薇薇姐”。
林绾棠慌忙合上本子,耳尖通红:“初中时你帮我赶走霸凌的同学,还把奖状送给我……”她声音越来越小,“其实我一直想当面说谢谢。”
姜野薇的喉咙突然发紧。记忆里零碎的片段拼凑起来——确实有个总被欺负的转学生,自己替她出头后,随手把运动会奖状给了哭鼻子的小姑娘。她从未想过,那份随手之举,会被人记这么久。
第二天课间,姜野薇在储物柜前撞见徐之意。
少女没了往日的傲气,黑眼圈浓重得吓人,校服袖口还沾着油渍。两人对视的瞬间,徐之意别过脸要走,却被姜野薇叫住:“等等。”
她掏出张银行卡塞进对方手里:“密码是六个零。不是施舍,是上次口红的赔偿。”徐之意的嘴唇颤抖着,突然哭出声:“对不起……我那天太过分了。我爸公司倒闭,我妈天天骂我……”
“这是我父亲干的,我并不知道会这样。”姜野薇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背,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付沉舟。
少年抱着作业本驻足片刻,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放在她储物柜上,转身时耳尖泛红。而此刻的307寝室,林绾棠正用修复膏仔细粘好口红,对着镜子练习:“薇薇姐,这个颜色很适合你。”
夜幕降临时,姜野薇躺在床上,听着周茧悦的梦呓、苏念初的磨牙声,还有林绾棠均匀的呼吸声。
她摸到枕头下的向日葵发卡,想起陆锐航说过“你就是我的太阳”。手机突然震动,向赢雯发来消息:“听说你把姜启岳气得住院了?干得漂亮。”她笑了笑,回复:“下次教我怎么怼人?”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在每个女孩的脸上,新的故事,正在潮湿的梅雨季里悄然生长。而姜野薇知道,有些伤口终将愈合,有些温暖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到来——就像林绾棠手腕上那根红绳,系住的不仅是童年的回忆,更是跨越时光的救赎。
美术联考冲刺阶段,姜野薇的参赛作品《向日葵与TA》被人用墨笔涂得漆黑。画布中央最饱满的花盘彻底被毁,旁边还用同样的墨笔潦草地写着“丑丑丑”三个字。
班主任在画室大发雷霆时,有同学指着林绾棠:“昨天最后一个离开画室的是她,我看见她对着画稿站了很久。”
林绾棠手里的调色盘“哐当”掉在地上,颜料溅了白球鞋:“不是我!我只是想帮薇薇补一下花瓣的高光……”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眼眶通红,“我连墨笔都没碰过!”
“没碰过?”向赢雯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指尖把玩着枚银戒指,“那画稿上的墨渍,总不会是自己长出来的吧?姜野薇,你这新室友看着老实,心眼倒不少。”
周茧悦急得拽住姜野薇的胳膊:“薇薇,绾棠真的不是这种人!她连我掉在地上的橡皮都会洗干净送回来……”苏念初也跟着点头:“而且她昨天一直在给陆锐航画素描,哪有时间搞破坏?”
姜野薇没说话,只是蹲下身捻起一点墨渍。指尖触到画布的瞬间,她突然皱起眉——这墨笔的质地很特殊,带着淡淡的松节油味,和付沉舟常用的速写墨一模一样。
她猛地抬头,目光扫过画室角落的付沉舟,少年正低头收拾画具,耳尖却红得不正常。
“都别吵了。”陆锐航突然开口,他拿起紫外线灯照向画布,“付沉舟说过,最新款的速干墨遇紫外线会显影。”
光束扫过墨渍时,一行极细的字迹显现出来:“别和他靠太近。”字迹清瘦,和付沉舟物理笔记上的批注如出一辙。
画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林绾棠捂着脸蹲在地上哭,周茧悦和苏念初震惊地看向付沉舟,向赢雯吹了声口哨:“哟,冰山学霸动春心了呀?”
姜野薇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她想起平安夜付沉舟默默放在她桌上的苹果,想起他总在她和陆锐航说笑时转身离开的背影,原来那些沉默的背后,藏着这样扭曲的嫉妒。
放学后,姜野薇在走廊拦住付沉舟。
少年抱着画板的手很紧,指节泛白,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为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碴,“你讨厌我,大可以像以前一样骂我,没必要用这种手段。”
付沉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姜野薇笑了,笑声里全是嘲讽,“付沉舟,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趣?看着我被人冤枉,看着我和陆锐航吵架,你就开心了?”她抓起他的画板往地上一摔,画纸散落一地,其中一张赫然是她的侧脸速写,旁边用铅笔写着“离他远点”。
付沉舟猛地弯腰去捡画纸,手指被碎玻璃划破也没察觉。“我只是……”他想说“只是怕你被骗”,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苍白的辩解,“我讨厌他。”
这句话像颗炸雷在走廊炸开。陆锐航恰好路过,听见这话时,拳头瞬间攥紧。他刚要上前,却被姜野薇拦住:“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她转向付沉舟,眼神冷得像寒冬的冰:“付沉舟,我以前以为你只是嘴硬,没想到你这么卑劣。”她捡起地上的画稿撕碎,“从今天起,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为善,爱装蒜,这仨词送你绝配……”
转身离开时,她没看见付沉舟蹲在地上,用流血的手指拼凑碎纸,像在抢救一件即将消失的珍宝。
向赢雯站在楼梯口,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无趣——原来再骄傲的人,陷进感情里也会变得这么难看。
深夜,307寝室的台灯亮着。林绾棠递给姜野薇一杯温牛奶,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其实……我知道付沉舟为什么这么做。”
姜野薇握着牛奶杯的手顿住。
“初中时我和他同班,”林绾棠的手指绞着衣角,“他总在笔记本上画一个女孩,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你。”她从枕头下拿出本旧相册,翻开其中一页——照片里的付沉舟站在领奖台上,目光却越过人群,死死盯着台下的姜野薇,眼神里的执拗藏都藏不住。
姜野薇的心脏突然抽痛。她想起高一那年运动会,自己摔破膝盖时,付沉舟背着她去医务室,校服后背被血浸透也没吭声;想起他总在她被老师批评后,悄悄把错题本放在她桌上,扉页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全是他没说出口的在意。
“但他不该毁你的画。”林绾棠的声音很轻,“喜欢不是占有,更不是伤害。”
这句话点醒了姜野薇。她突然想起陆锐航早上说的话:“付沉舟只是用错了方式,他本性不坏。”当时她还觉得愤怒,此刻却突然懂了——嫉妒从来都不是洪水猛兽,可怕的是被嫉妒吞噬理智。
第二天,姜野薇在画室找到付沉舟。少年正跪在地上,用颜料一点点修复被毁坏的画稿,指尖沾着的金色颜料蹭得满脸都是。
“别修了。”她把新的画布放在他面前,“我们重新画。”
付沉舟猛地抬头,眼里的震惊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
“我不原谅你毁画,但我接受你的道歉。”姜野薇拿起画笔,“还有,我和陆锐航的事,轮不到别人插手。”
阳光透过画室的天窗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斑。付沉舟看着她认真调色的侧脸,突然低声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很轻,却像解开了缠绕多年的结。姜野薇没回头,嘴角却悄悄扬起半寸——原来有些矛盾,不是靠争吵就能解决,而是要在看清彼此的狼狈后,依然愿意给对方一个台阶。
向赢雯在小卖部撞见付沉舟时,他正对着货架上的向日葵发卡发呆。“怎么?想送道歉礼?”她拿起发卡晃了晃,“可惜啊,姜野薇现在只戴陆锐航送的。”
付沉舟没理她,转身要走,却被她拉住手腕。
少女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肤,声音却难得正经:“你知道姜野薇为什么讨厌被人控制吗?”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诊断书,“她初中时被诊断出重度抑郁,就是因为她爸妈总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
“你毁她的画,和她爸妈逼她接受娃娃亲有什么区别?”向赢雯把发卡塞进他手里,“喜欢不是让她活成你想要的样子,是让她能安心做自己。”
说完她转身就走,黑色皮衣的下摆扬起,像只孤傲的蝶。付沉舟握着发卡站在原地,突然想起姜野薇总说“自由比什么都重要”,原来这句话背后,藏着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伤痕。
傍晚的操场,陆锐航正给姜野薇拍照。少女举着向日葵站在夕阳里,笑得比阳光还灿烂。付沉舟远远看着,把发卡悄悄放在看台的台阶上,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姜野薇的声音:“付沉舟,等等!”
他回头,看见她举着发卡跑过来,银灰发梢在风里飞扬:“这个……送我?”
付沉舟的耳尖瞬间红了,别扭地点点头
“谢了。”姜野薇把发卡别在头发上,突然踮脚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这是原谅你的证明,但下次再犯,我就把你画成丑八怪。”
陆锐航笑着走过来,搂住姜野薇的肩膀:“算你识相。”他对付沉舟抬了抬下巴,“一起打球?”
付沉舟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头。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里,向赢雯倚在看台角落,看着三个少年少女在夕阳里笑闹,突然掏出手机给姜野薇发消息:“蠢货,别再被人骗了。”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看见姜野薇回了个笑脸,后面跟着一句:“知道啦,妈。”向赢雯的嘴角,第一次扬起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弧度。
误会散尽的夏天
梅雨季结束时,姜野薇的画终于完成了。画布上,向日葵迎着彩虹绽放,花盘里藏着两个小小的人影——她和陆锐航笑得灿烂。
林绾棠举着相机拍下这一幕,周茧悦和苏念初凑过来:“一定要拿金奖啊!”向赢雯也跟着点头,语气却还是硬邦邦的:“拿不到就别说是我认识的人。”
姜野薇看着身边的人,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的矛盾和误会,就像画布上的底色,虽然最初杂乱无章,最终却晕染出最温暖的色调。她想起付沉舟别扭的道歉,想起林绾棠柔软的安慰,想起向赢雯毒舌下的关心,原来成长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而是在跌跌撞撞中学会理解,在磕磕绊绊里懂得原谅。
夕阳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篮球在操场上弹起又落下,像首永远唱不完的青春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