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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风云骤变 ...

  •   雁门关的清晨来得格外早。
      商锦被一阵急促的号角声惊醒,他匆忙披衣起身,推开窗牖。关城下,一队骑兵正疾驰而出,扬起漫天尘土。远处草原上,突厥部落的方向浓烟滚滚,隐约传来喊杀声。
      “开始了!”临川推门而入,“斥候回报,阿史德连夜起兵,已经攻打了铁勒部的营地!”
      商锦手指紧紧攥住窗棂,关节泛白。计划成功了,但这只是第一步——消息必须尽快传回京城,才能真正救萧远铮。
      “赵将军在哪?”
      “城楼议事。”临川抓起桌上的干粮塞给商锦,“快吃,我们得立刻启程回京。”
      两人匆匆赶到城楼时,赵勇正与几位将领围在地图前激烈讨论。见他们到来,赵勇立刻招手:“来得正好!突厥内乱比预想的更激烈,阿史德联合了三个部落,正在围攻阿史那律的王帐!“
      商锦凑近地图,只见上面几个突厥部落的位置已经被朱砂圈出,箭头交错,显示战况胶着。
      “边关危机暂解。”赵勇拍着商锦的肩膀,络腮胡下的嘴笑得咧开,“你小子立了大功!”
      “是大家的功劳。”商锦看向临川和赵勇,“现在必须尽快将消息传回京城...”
      “已经安排好了。”赵勇指向地图上的一条加急驿道,“八百里加急,三日可达京城。但...”他犹豫了一下,“你们最好也尽快赶回,亲自向陛下禀明情况。”
      临川皱眉:“靖王的人可能还在路上设伏。”
      “走小路。”商锦迅速指向一条蜿蜒的山路,“虽然崎岖,但隐蔽。若日夜兼程,五日可到。”
      赵勇赞许地点头,当即命人备马准备干粮。一个时辰后,商锦和临川已经整装待发。赵勇亲自送他们到关城后的小路,递上一个密封的竹筒。
      ”这是军报副本和我的亲笔信,务必亲手交给陛下或淑妃娘娘。”赵勇郑重嘱咐,“路上小心,靖王的爪牙无孔不入。”
      商锦将竹筒贴身藏好,翻身上马。临川检查了武器,向赵勇抱拳行礼。两匹骏马嘶鸣一声,向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山路崎岖难行,两人不得不时常下马牵行。秋日的阳光依旧毒辣,晒得商锦脸颊发烫。药水的效果正在减退,他的右眼已经隐约泛起金色,不得不重新滴药掩饰。
      第一日平安无事,他们在山间猎户的小屋借宿。第二日午后,商锦敏锐地发现林间有异动——几只飞鸟惊起,却不见野兽踪影。
      “有人跟踪。”他压低声音对临川说。
      临川不动声色地点头,手已经按在刀柄上:“前面有个岔路,我引开他们,你先走。”
      “不行!”商锦一把抓住临川的手臂,“一起走。”
      临川还想争辩,突然脸色一变,猛地将商锦扑倒在地。一支箭矢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深深钉入树干。
      “跑!”
      两人跃上马背,不顾一切地向山路尽头冲去。身后传来杂乱的马蹄声和叫喊声,至少有五六名追兵。箭矢不断从耳边呼啸而过,商锦伏低身子,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分开走!”临川突然调转马头,“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密信先回京!”
      不等商锦回应,临川已经拔出短刀,迎着追兵冲去。商锦咬牙继续前行,耳边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他不敢回头,只能拼命鞭策坐骑,眼泪模糊了视线。
      山路尽头是一条湍急的溪流,商锦毫不犹豫地策马渡河。冰凉的河水浸透衣袍,冲走了部分伪装,他的右眼完全恢复了金色。对岸是一片茂密的松林,提供了绝佳的隐蔽。
      夜幕降临时,商锦终于甩脱追兵,却也不见了临川的踪影。他独自一人在林中穿行,竹筒还在怀中,这是他救萧远铮的唯一希望。
      第三日清晨,商锦疲惫不堪地来到一个小村庄。村口茶肆里,几个行商正在高声谈论最新传闻。
      “听说了吗?突厥内乱了!”
      “可不是,据说好几个部落打起来了,边关暂时安全了。”
      “那萧将军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嘘,小点声!靖王爷正愁找不到借口呢...”
      商锦心头一跳,消息竟然已经传开了!他买了几个馒头,向茶肆老板打听京城方向的路况。
      “公子要去京城?”老板打量着他狼狈的样子,“这两日官道上查得严,好像在抓什么逃犯。”
      商锦道谢后匆匆离开,决定继续走山路。没有临川在身边,每一步都充满危险,但他别无选择。
      与此同时,京城皇宫内正暗流涌动。
      紫兰殿中,萧远铮凭窗而立,望着院中一株开始落叶的梧桐。一个月的软禁让他消瘦不少,但脊背依然挺直如松。殿门外站着四名禁卫,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监视。
      “将军,用膳了。”一个小太监低头进来,放下食盒。
      萧远铮扫了一眼——两菜一汤,比昨日的更简陋了。他不动声色地问:“今日朝中可有要闻?”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突厥内乱的消息今早传到了兵部,靖王爷大发雷霆...”
      萧远铮眼中精光一闪:“详细说说。”
      “奴才只知道个大概。”小太监紧张地东张西望,“说是几个突厥部落打起来了,边关危机暂解。张尚书已经去面圣了...”
      萧远铮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塞给小太监:“多谢。”
      小太监走后,萧远铮缓缓踱步,脑中飞速思考。突厥内乱...这绝非偶然。联想到商锦和临川的失踪,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是那小子?
      想到商锦,萧远铮胸口一阵发紧。一个月不见,不知他是否安好?有没有被靖王的人抓住?
      御书房内,气氛剑拔弩张。
      靖王面色铁青地瞪着兵部尚书张成,后者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皇帝端坐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份边关急报,神色莫测。
      “陛下,此乃天赐良机!”靖王强压怒火,“突厥内乱,正可一举歼灭!臣请即刻发兵,收复失地!”
      “萧将军还在禁足。”皇帝慢条斯理地说,“谁可领兵?”
      “臣愿亲自挂帅!”靖王挺起胸膛。
      皇帝不置可否,转向张成:“张爱卿以为如何?”
      张成擦了擦汗:“微臣以为...应先查明突厥内乱缘由,再作定夺。贸然出兵,恐中埋伏...”
      “荒谬!”靖王厉声打断,“战机稍纵即逝!”
      “够了。”皇帝抬手制止,“朕已命人详查。若真如边关军报所言,是阿史德因不满阿史那律与铁勒部勾结而反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靖王一眼,“那倒与之前萧将军的指控不谋而合。”
      靖王脸色一变:“陛下明鉴,那分明是萧远铮为脱罪而编造的谎言!”
      “是吗?”皇帝从案头拿起另一份奏折,“雁门关守将赵勇的密折今早刚到,里面详细记录了阿史德反叛的经过,还附有铁勒部与阿史那律密谋的证物。”他冷冷地看着靖王,“爱卿要不要看看?”
      靖王额头渗出冷汗,突然跪倒在地:“臣...臣被蒙蔽了!”
      皇帝冷哼一声,没有立即发作。朝堂博弈如同下棋,有时候需要留一线。他转向身旁的大太监:“传旨,解除萧将军禁足,命他即刻进宫面圣。”
      “陛下圣明!”张成连忙叩首。
      靖王伏在地上,眼中闪过一丝怨毒。
      淑妃宫中,一个小宫女匆匆穿过回廊,将一张纸条塞给心腹嬷嬷。纸条很快传到淑妃手中,上面只有简单几个字:“将军脱险,商公子正在回京路上。”
      淑妃将纸条凑近烛火,看着它化为灰烬,红唇微微上扬:“备轿,本宫要去见陛下。”
      第五日黄昏,商锦终于望见了京城巍峨的城墙。他衣衫褴褛,满身尘土,右眼的药效已经完全消退,金色瞳孔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临川生死未卜,密信是他唯一的希望。
      城门处盘查森严,商锦不敢冒险,转而绕到城东的一处偏门——那是宫中采办物资的通道,平日由淑妃的亲信把守。他取出淑妃给的玉佩,递给守门的侍卫。
      “我要见娘娘,事关重大。”
      侍卫验过玉佩,神色立刻恭敬起来:“公子稍等。”
      半个时辰后,商锦被秘密带入淑妃宫中。淑妃见他如此狼狈,连忙命人准备热水和干净衣物。
      “临川呢?”
      商锦喉头哽咽:“我们遇到了伏击...他为了掩护我...”
      淑妃叹息一声,命人取来伤药:”你先整理一下,陛下很快要召见萧将军,你必须赶在那之前将密信呈上。”
      商锦取出贴身收藏的竹筒,双手奉上:“这是赵将军的密折和证物,请娘娘转呈陛下。”
      淑妃接过竹筒,却摇了摇头:“不,你要亲自去。”
      “我?”商锦愕然,“可我这样子...”
      “正因为你这副模样。”淑妃目光炯炯,“陛下需要看到有人为救萧将军不惜性命。更何况...”她指了指商锦已经恢复异色的右眼,“现在是时候让陛下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日月同辉’了。”
      一炷香后,商锦换上一袭素白长衫,洗净了脸,却刻意没有遮掩那双异色眼瞳。淑妃亲自为他梳发,用一根白玉簪固定——正是萧远铮送他的那支。
      “记住,”临行前淑妃叮嘱,“陛下最重情义,你要打动的是他的心,而非理智。”
      商锦深吸一口气,跟着引路太监向御书房走去。夕阳将廊柱的影子拉得很长,如同他此刻忐忑的心情。转过一道回廊,他突然僵在原地——
      前方不远处,萧远铮正大步走来。将军已经换上了正式朝服,显然是刚被解除禁足,准备面圣。一个月不见,萧远铮瘦了许多,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目光依然锐利如剑。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相遇,时间仿佛静止。萧远铮的目光在商锦异色的眼瞳上停留片刻,随即注意到他额角未愈的擦伤和消瘦的脸颊,冷峻的面容瞬间软化。
      “将...”商锦喉头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萧远铮快步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商锦拥入怀中。将军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熟悉的沉水香气息。商锦浑身一颤,眼眶瞬间湿润。
      “你去了哪里?”萧远铮低声问,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临川呢?”
      ”将军,我...”商锦刚要解释,引路太监咳嗽一声。
      “两位,陛下还等着呢。”
      萧远铮松开怀抱,却握住商锦的手腕:“一起走。”
      御书房内,皇帝正在批阅奏折,靖王和张成站在下首,脸色阴晴不定。当萧远铮牵着商锦进来时,靖王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臣参见陛下。”萧远铮单膝跪地。
      商锦也跟着跪下,双手奉上竹筒:“草民商锦,奉雁门关守将赵勇之命,呈上边关密报。”
      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异瞳少年,目光在那双独特的眼睛上停留许久:“平身。朕正想听听边关详情”
      商锦简要说明了突厥内乱的经过,以及阿史德反叛的原因。当提到铁勒部与阿史那律密谋排除异己时,靖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陛下,”萧远铮适时开口,“此事证明臣之前的指控属实。靖王爷与铁勒部勾结,贩卖军械给突厥,意图陷害忠良,请陛下明鉴!”
      “血口喷人!”靖王厉声喝道,“陛下,此二人勾结边关将领,伪造证据诬陷忠良,罪该万死!”
      皇帝抬手制止争吵,从竹筒中取出密折和证物仔细查看。御书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皇帝的裁决。
      “靖王。”皇帝终于开口,声音冷若冰霜,“你还有何话说?”
      靖王面如死灰,跪地叩首:“臣冤枉啊!这...这定是萧远铮设的局...”
      “够了!”皇帝一拍龙案,“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来人,摘去靖王冠带,押入大牢候审!”
      侍卫立刻上前,将面如土色的靖王拖了出去。皇帝长叹一声,看向萧远铮:“爱卿受委屈了。”
      “为国尽忠,不敢言委屈。”萧远铮拱手道。
      皇帝点点头,目光转向商锦:“你就是那个异瞳少年?抬起头来。”
      商锦抬头,任由皇帝审视自己那双异色眼瞳。出乎意料的是,皇帝眼中并无厌恶或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
      “果然如淑妃所言,日月同辉,世间罕见。”皇帝微微一笑,“你为救萧将军,甘冒奇险,忠心可嘉。朕赐你七品官职,入将军府为参军,如何?”
      商锦愕然,随即深深叩首:“草民不敢受官,只求常伴将军左右。”
      皇帝大笑:“好一个‘常伴将军左右’!萧爱卿,你这幕僚倒是忠心。”
      萧远铮唇角微扬:“商锦才华过人,确为臣之臂膀。”
      离开御书房时,夕阳已经西沉。商锦跟在萧远铮身后,走过长长的宫道,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出了宫门,登上将军府的马车,萧远铮才一把抓住商锦的手腕。
      “现在,告诉我全部经过。”将军的声音低沉而急切,“临川在哪?这一路遇到了多少危险?”
      商锦望着萧远铮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将所有经历娓娓道来。当说到临川为掩护他而陷入重围时,萧远铮眉头紧锁;当描述如何用伪造的信件挑拨阿史德时,将军眼中闪过赞赏;当提及山间遇袭、独自逃亡时,萧远铮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你...”萧远铮声音沙哑,“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险?”
      商锦直视将军的眼睛,第一次毫无畏惧地展露自己的异色双瞳:“因为将军值得。”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萧远铮浑身一震。马车内光线昏暗,但商锦依然能看到将军眼中闪烁的情绪——震惊、感动,还有更多他读不懂的复杂情感。
      萧远铮突然伸手,抚上商锦的脸颊,拇指轻轻擦过他额角的伤痕:“疼吗?”
      商锦摇头,却在将军的触碰下微微颤抖。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将军...”商锦轻唤,声音几不可闻。
      萧远铮似乎想说什么,但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周管家的声音:”将军回府了!”
      萧远铮收回手,恢复了平日的冷峻神色,但眼中的温度未减:“先回府休息,临川我会派人去找。”
      将军府大门敞开,仆人们列队相迎。看到萧远铮安然归来,许多人喜极而泣。青柳更是冲上前来,拉着商锦的袖子又哭又笑:“公子回来了!眼睛...眼睛变回来了!”
      商锦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不再遮掩那双异瞳。而更让他惊讶的是,府中下人看他的眼神不再有恐惧或怜悯,而是真诚的敬重。
      周管家抹着眼泪:“老奴这就去准备宴席,为将军和商公子接风洗尘!”
      萧远铮点头应允,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商锦。夕阳的余晖透过廊柱,在两人身上投下交错的光影,仿佛命运的织网,将他们紧紧缠绕在一起。
      这一刻,商锦忽然明白,自己不再是无家可归的异瞳弃子,而是真正属于这里,属于这个有萧远铮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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