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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照将军剑 ...

  •   将军府的洗尘宴持续到深夜。
      正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萧远铮端坐主位,虽然面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矍铄,不时与部下将领举杯共饮。商锦被安排在将军身侧的席位,这是前所未有的殊荣。
      “商公子,我敬你一杯!”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将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若不是你冒险深入敌营,将军和兄弟们现在还蒙冤呢!”
      商锦连忙举杯,却被萧远铮伸手拦住:“他伤未痊愈,不宜饮酒。这杯我代了。”说完,将军一饮而尽,喉结在烛光下划出一道锋利的线条。
      厅内顿时一片起哄声。将领们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有人甚至吹了声口哨。商锦耳根发烫,低头盯着自己的酒杯,不敢看萧远铮的表情。
      “好了。”萧远铮放下酒杯,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安静下来,“明日还有军务,都散了吧。”
      众人识趣地告退。转眼间,热闹的大厅只剩下萧远铮和商锦两人。烛火摇曳,在墙上投下两人交错的影子。
      “累了?”萧远铮转向商锦,声音比方才柔和许多。
      商锦摇摇头,却在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深红的酒液在桌面上蔓延,像一滩鲜血。他急忙去擦,却被萧远铮握住了手腕。
      “让下人收拾。”将军站起身“陪我走走。”
      夜风微凉,带着初秋的清爽。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上,月光透过雕花栏杆,在地上投下斑驳的花纹。商锦的右眼在暗处微微发亮,如同真正的金子。
      “你的眼睛,”萧远铮突然开口,“在月光下更美了。”
      商锦脚步一顿,心跳陡然加速。自从边关归来,他不再遮掩异瞳,而萧远铮似乎也越发喜欢提及这双眼睛,每次赞美都让他胸口发紧。
      “将军...不觉得它们怪异吗?”
      萧远铮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商锦。将军的身形在月光下如同一柄出鞘的剑,锋利而优雅。他抬手,指尖轻触商锦的眼角,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它们是你的一部分”"萧远铮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就像我的疤痕,临川的刀疤,都是经历的见证。何来怪异?”
      商锦屏住呼吸,生怕惊扰这如梦似幻的一刻。萧远铮的手指沿着他的颧骨缓缓下滑,最终停在脸颊处,轻轻摩挲着那片肌肤。
      “这里,晒伤了”将军的拇指抚过商锦脸上微微脱皮的地方,“边关的风很烈吧?”
      商锦喉头发紧,只能点头。他记得那些在草原上策马狂奔的日子,烈日灼烧着皮肤,风沙刮得脸颊生疼。但比起身体的不适,他更担心的是京城的萧远铮,是能否及时带回救命的证据。
      “值得。”他轻声说。
      萧远铮眸光一暗,似乎读懂了这简单二字背后的千言万语。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张力。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萧远铮立刻收回手,恢复了平日的警觉。
      “这么晚了...”
      马蹄声在府门前停下,紧接着是一阵嘈杂的人声。商锦和萧远铮对视一眼,同时向大门方向快步走去。
      府门大开,几个亲兵举着火把围成一圈。圈中央,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被扶下马背,左臂用布条草草包扎着,血迹已经干涸发黑。
      “临川!”商锦惊呼一声,冲上前去。
      侍卫抬起头,脸上那道疤痕在火光中格外狰狞。看到商锦和萧远铮,他咧嘴一笑,露出沾血的牙齿:“属下来迟了...”
      萧远铮一个箭步上前,亲自扶住临川:“军医!立刻叫军医!”
      临川却摇摇头,从怀中掏出一个沾血的布包:“先看这个...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
      商锦接过布包,小心地打开。里面是一块铁牌和几封密信,铁牌上赫然刻着靖王府的标记,而密信则是靖王与突厥某部落的往来书信,内容露骨得令人发指——不仅承认了贩卖军械的事实,还密谋在除掉萧远铮后,联手瓜分边境三城。
      “这是铁证!”商锦激动地说,“比我们之前找到的任何证据都直接!”
      萧远铮快速浏览信件,眼中寒光闪烁:“靖王这次插翅难逃。”他转向临川,“你从哪里得到的?“
      临川虚弱地笑了笑:“那些刺客...不是普通的山匪...是靖王府的死士。属下杀了三个,活捉一个...逼问出来的...”话未说完,他突然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快!抬进去!”萧远铮厉声喝道。
      府中顿时忙作一团。军医匆匆赶来,为临川诊治;下人们烧水的烧水,取药的取药;萧远铮的亲信将领们闻讯而至,聚集在偏厅等候消息。
      商锦站在廊下,手中紧握着那些密信,心绪难平。临川还活着,而且带回了至关重要的证据!但看他那满身伤痕,显然经历了惨烈的搏杀。
      “他会没事的。”萧远铮不知何时来到身侧,声音沉稳如磐石,“临川命硬,多少次出生入死都挺过来了。”
      商锦点点头,却突然想起什么“将军,这些证据应该立刻呈报陛下!靖王虽然已经被关押,但他的党羽还在朝中...”
      “明日一早我就进宫。”萧远铮目光坚定,“但今晚...”他看向商锦疲惫的脸庞,“你需要休息。边关奔波多日,又经历了今晚的折腾。”
      商锦想说自己不累,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引得萧远铮低笑一声。将军的笑声低沉悦耳,在夜色中格外温暖。
      “走吧,我送你回房。”
      东厢房内,青柳已经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被褥。见萧远铮亲自送商锦回来,小丫鬟惊讶地瞪大眼睛,连忙行礼退下。
      “早些歇息。”萧远铮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明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商锦突然有些不舍这一天的结束。今晚的月色太美,萧远铮的指尖太暖,他害怕明天醒来,发现一切都只是梦境。
      “将军...”他鼓起勇气开口,“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萧远铮眸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伸手拂去落在商锦肩头的一片落叶:“早些歇息,商锦。”
      这一声“商锦”而非“公子”,让少年心头一颤。他看着萧远铮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轻轻关上房门。
      屋内,烛火摇曳,水汽氤氲。商锦褪去衣衫,踏入浴桶。热水包裹着疲惫的躯体,让他舒服得叹息一声。
      他想起萧远铮触碰他眼角时的温度,想起将军说“它们是你的一部分”时的神情,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不知不觉中,他的手滑向水下,随着那些隐秘的幻想而动作...
      “公子?”青柳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需要添热水吗?”
      商锦猛地惊醒,羞愧地缩回手:“不...不用了!”
      匆匆洗完,他换上干净的里衣,躺在床上却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萧远铮的身影——将军在烛光下饮酒时滚动的喉结,在月下触碰他脸颊时指尖的温度,还有那声温柔的"早些歇息,商锦"...
      不知何时,他终于沉入梦乡,却梦见萧远铮将他压在廊柱上,炽热的唇贴上他的脖颈...
      次日清晨,商锦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慌乱地起身,发现亵裤一片湿黏,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公子!”青柳的声音透着兴奋,“临侍卫醒了,说要见您!”
      商锦连忙收拾干净,换好衣服赶去临川的住处。侍卫半靠在床头,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不错,正大口喝着一碗肉粥。
      “商公子。”见商锦进来,临川放下碗,咧嘴一笑,“听说我错过了一场好戏?”
      商锦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你感觉如何?”
      “小伤而已。”临川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比起这个,靖王那边怎么样了?”
      “将军一早就进宫了,带着你带回来的证据。”商锦给临川倒了杯水,"“说起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那些刺客...”
      临川的表情变得严肃:"“不是逃,是杀出来的。”他指了指自己左臂的伤,“挨了一刀,但也套出了重要情报。靖王不仅勾结突厥,还在北疆安插了眼线,准备在将军出征时背后捅刀。”
      商锦倒吸一口冷气。若萧远铮不知情的情况下带兵出征,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知道了吗?”
      “昨晚就告诉他了。”临川喝光杯中的水,“对了,你怎么样?一个人回京的路上没再遇到麻烦吧?”
      商锦摇摇头,简单讲述了自己回京后的经历。
      “好样的!让那些庸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日月同辉!”
      两人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紧接着,萧远铮大步走入,一身朝服还未换下,显然是刚从宫中回来。
      “将军”临川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萧远铮按住他:“免了。”将军的脸色比早晨出门时轻松许多,“陛下已经下旨,靖王革除王爵,流放岭南;其党羽或贬或囚,朝中肃清了大半。”
      商锦和临川同时松了一口气。这场持续数月的政治风暴,终于以萧远铮的全面胜利告终。
      “还有,”萧远铮继续道,“陛下命我三日后启程前往北疆,统领边军应对突厥之乱。”
      商锦心头一紧。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胸口发闷。萧远铮又要出征了,而且这次是去真正的战场,面对凶残的突厥铁骑...
      “属下随行!”临川立刻请命。
      萧远铮点头:“你好好养伤,三日后若能骑马,就一起去。”他转向商锦,“你也准备一下。“
      商锦一愣:“我...我也去?”
      “你不是说要‘常伴将军左右’吗?”萧远铮唇角微扬,引用了商锦在御前说过的话,“还是说,御前之言只是敷衍陛下?“
      “不!我当然...”商锦急忙否认,随即意识到自己被戏弄了,耳根顿时红透。
      萧远铮低笑一声,伸手揉了揉商锦的发顶,动作亲昵得不像话:“那就这么定了。我还有军务要处理,晚些再来看你们。”
      将军离开后,临川意味深长地看着商锦:“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啊。”
      商锦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假装整理衣袖掩饰脸上的红晕。临川也不追问,只是笑着摇摇头,继续喝他的肉粥。
      接下来的三天,将军府忙得人仰马翻。出征的准备千头万绪——粮草、军械、马匹、药品,样样都要安排妥当。商锦被萧远铮正式任命为主薄,负责文书和账目工作,整日埋首于各种清单之中。
      出征前夜,府中终于安静下来。商锦检查完最后一批军械清单,已是月上中天。他揉着酸痛的脖子走出书房,却看见萧远铮独自站在院中的梅树下,月光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银边。
      将军还没休息?”商锦轻声走近。
      萧远铮回头,月光下的面容棱角分明:“睡不着。”他指了指身旁的石凳,“坐。”
      两人并肩在梅树下,夜风拂过,带来淡淡的草木清香。商锦偷偷看着萧远铮的侧脸,将军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鼻梁高挺如刀削,下颌线条坚毅而优雅。
      “紧张吗?”萧远铮突然问。
      商锦诚实地点头:“有一点...我从未上过战场。”
      “不用担心,你在中军大帐,相对安全。”萧远铮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况且有我和临川在,没人能伤到你。”
      这句话让商锦心头一暖。他想起边关之行时临川也是这样保护他,而现在,他将同时拥有萧远铮和临川的双重守护。
      “将军...为什么带我一起去?”他鼓起勇气问道。
      萧远铮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远处的星空:“因为...”他顿了顿“我不想再经历一次分离后的担忧。”
      这个回答让商锦心跳加速。他想起自己被软禁在商家偏院的日子,想起刑部大堂上萧远铮如天神般降临的身影,想起将军说“你的眼睛很美”时的温柔表情...一路走来,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超越了主仆之情。
      “我也是。”商锦轻声说,“在边关时...我每天都在担心将军的安危。”
      萧远铮转头看他,目光深邃如潭水。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亲密无间。将军的手缓缓抬起,似乎想要触碰商锦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时候不早了。”萧远铮突然站起身,“明日还要赶路,回去休息吧。”
      商锦有些失落,但也跟着起身:“将军也是,好好休息。”
      两人在回廊处分道扬镳。商锦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望去,却见萧远铮仍站在原地,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四目相对,两人同时一怔,随即各自转身离去,心中却都荡起了涟漪。
      回到东厢房,商锦发现青柳已经为他准备好了行装。小丫鬟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傻丫头,哭什么?”商锦柔声安慰。
      “公子一定要平安...”青柳抽泣着说。
      商锦心头一热,想起昨夜萧远铮送他回房时温柔的神情。他轻轻拍了拍青柳的肩:“放心吧,有将军在,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天际,清辉如水。明天,他将跟随萧远铮踏上新的征程,面对未知的危险与挑战。但此刻,商锦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异的平静——因为他知道,无论前路如何,萧远铮都会在他身边。
      而那双曾被世人视为不祥的异色眼瞳,在将军眼中,却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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