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日]倒流》言峰

6、第 6 章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
　　一想到自己的小屋里还有一个被绑着的狛枝凪斗，日向创不想回到自己的小屋。当时他提议把狛枝凪斗关在自己的小屋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好像是，确实是，因为自己的小屋是唯一能屏蔽黑白熊的地方吧……？
　　但现在狛枝凪斗确实在那里，甚至需要日向创给他喂饭，不出意外上厕所这种事估计也需要帮忙，一想到这个日向创就觉得自己身上背了整个贾巴沃克岛一样重的压力。
　　没关系，日向创安慰自己，狛枝凪斗还是原来的那个狛枝凪斗，但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会被耍得团团转的日向创了，应付区区一个狛枝凪斗手到擒来。再说没准这家伙觉得有必要就会让黑白熊或者兔美老师给他解开绳子，实际上相处的时间不会很长……
　　就算这么想，日向创拿着面包和牛奶站在小屋门前的时候，胃就像被揪住了一样紧紧绞在一起。
　　……完全不想见到那家伙。
　　“日向君？已经回来了吧，日向君？在等什么呢，我可没办法给你开门。”
　　门内传来狛枝凪斗的声音，这家伙就像能透视一样知晓日向创正站在门口不愿意进来。日向创深吸一口气，再怎么不愿意也都得直面现实，更何况这个麻烦还是自己招来的。
　　“来了来了，你在急什么啊？”日向创推开小屋的门，手中托盘上的牛奶也不耐烦地晃动。“其他东西比较麻烦，这个对你来说方便一点。等、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到地上的？！”日向创急忙放下手上的托盘，把狛枝凪斗扶到椅子上。考虑到狛枝凪斗的双腿不能活动，或许成为抱更合适。
　　“因为我刚才在很努力地要去给日向君开门？”狛枝凪斗盯着日向创的侧脸，“日向君不开心吗？日向君实际上也想看到我这种样子对吧？”
　　“……我承认我是故意那么说的，”毕竟狛枝凪斗再怎么说也是伤员，要不是自己说会照顾狛枝凪斗，恐怕这家伙还不会被绑起来。“但是你不要说这么奇怪的话啊？”
　　早饭是花村辉辉下厨，比起早饭更像是中午会吃的那些家常菜。日向创舔了舔嘴唇，回味早饭的鲜嫩和多汁。
　　“日向君已经在门外站了一会了，难道不是在等我开门吗？总不可能是因为日向君实际上不想见到我吧？”
　　“……快吃！”日向创随手拿过一块面包，强硬地把面包塞进狛枝凪斗的嘴里，要说那么不想见到狛枝凪斗倒也没有，他确实有话要对狛枝凪斗说，不如说这个才是最终目的。
　　“你先吃，先听我说。关于……昨天的，你和花村的事。”从程序里脱离出来之后，日向创才发觉这个程序中的不合理处。也许是江之岛盾子的设计，程序里的人比正常人要更脆弱一点，例如原本花村辉辉能用铁签杀死欺诈师；某种角度上又更有韧性，例如二大猫丸即使变成机器人也能“活着”。按照这个理论，伤到那种程度的狛枝凪斗不可能活着才对。
　　“呐，在你第一次受伤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狛枝凪斗慢慢咀嚼着嘴里的面包，糖油混合物逐渐变成沉积在胃里的碎渣。
　　“在想什么？大概是想着可惜吧。我这种人不懂医术，那种伤会不会致命这种程度的事还是知道的。明明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因为花村同学下手太轻所以不能真正开启自相残杀，果然我很不幸啊。”
　　日向创选择性地忽略一些话，只思考自己想要的那部分。“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不觉得你会死？”
　　似乎也能说得通。这个程序原本是为了修学旅行而设定的，一开始就没有死亡的概念。不，准确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都只是他们的大脑产生的幻象而已。所以，唯独在这里，意志力才是衡量强弱的关键。
　　我自己也是，日向创带着点苦涩地想着。我只是个普通人，再强的意志也只能保证我保持着“日向创”的人格而已，对于作为神座出流的记忆都很模糊，不被神座出流吞噬就已经耗费了全力。所以期望的那些才能只会在神座出流身上发挥作用，明明实际上是一个人，神座出流是全能，我只是个普通人。
　　不过这样说来，自己应该不会死在程序里，也算是个好消息。狛枝凪斗只要不干点自杀的蠢事，他也死不了。
　　“日向君说得好像我会活下来是因为我的认知是我会没事一样，难道说日向君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结果了吗？不过日向君如果是超高校级的侦探也说不定。”
　　“怎么可能，你也差不多该放弃猜我的才能了吧？”
　　“难道说日向君实际上不喜欢自己的才能？啊，给我喂一口牛奶吧，面包果然还是有点干。”
　　日向创一手扶着牛奶瓶子，很小心地注意着让液面不超过狛枝凪斗的上唇。这样也许会慢一点，但至少不会让他呛到或者牛奶直接洒出来。日向创不太愿意想象那幅场景，似乎看了会做两天的噩梦。
　　狛枝凪斗润了嗓子，把牛奶瓶往上推了推示意自己不喝了，又指挥日向创把面包撕成容易入口的小块再喂给自己。
　　“……我看起来很像是你妈妈吗？”但是已经认下了照顾狛枝凪斗的事，即使再不情愿，日向创还是任劳任怨地给狛枝凪斗喂东西吃。面包饭团这类还好，要是狛枝凪斗想吃什么必须用筷子和勺子喂到他嘴里的东西，日向创保证自己会先把这个人揍一顿。
　　面包本来就不大，狛枝凪斗吃的也比常人要少，一条面包很快就喂完了。日向创把最后一块塞进狛枝凪斗嘴里，总算松了口气，这一顿好歹是撑过去了。但仿佛不经意的，狛枝凪斗的舌尖轻轻碰了碰日向创的手指，留下一点点根本没有形体的潮湿感。
　　日向创吓了一跳，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这确实只是意外，要是自己反应太大，岂不是又在狛枝凪斗面前示弱。日向创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上沾到的油，又在狛枝凪斗看不见的角度狠狠搓了搓还残留着潮湿感的指尖。
　　“那，继续刚才的话题吧？因为日向君总是能注意到一些东西，在我这种孤陋寡闻的人的认知里，大约就是侦探了，如果不是我向日向君道歉也可以哦？”狛枝凪斗整个人很舒服地窝进椅子，要不是他身上确实还被绑着，看起来比日向创还像这个小屋的主人。
　　“谁稀罕你这种人的道歉啊？都说了不是的，别乱猜，我什么才能都没有的可能性也有吧？就是那个，你不是还说我是双重人格，现在的我没有才能，另一个人格有才能之类……”从某种角度上说确实很符合日向创现在的处境，但他和神座出流确实不是双重人格罢了。
　　“你说的不对。日向君真的想用这种说法骗过我？日向君想要证据的话……啊，比如说，十神君并没有拿出箱子里的夜视仪，日向君怎么知道那是夜视仪的？”狛枝凪斗补充道：“比起日向君，我至少参与了后半段的搜查。那个时候有人对十神君的箱子有点好奇，所以我们才知道这件事。在事件发生、日向君被控制之前，十神君还没来得及拿出夜视仪。十神君应该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吧，还有七海同学也是，但是他们都没有拆穿你呢。”
　　“这么说，你不是也没有拆穿我？而且你就算昨晚看到了我，也是在放恐吓信之后吧，故意针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日向创一直搞不懂狛枝凪斗究竟想干什么，每次自己似乎能稍微理解他的时候，他又会干点不符合正常人标准的事。
　　“因为我的本命是日向君哦？……难道十神君和七海同学也是这么想的，这么短的时间日向君居然能直接攻略三个人，说是超高校级的攻略狂魔也不为过。”
　　“哪有这种才能啊！”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注视着日向创，就像他只能看得到日向创一样。
　　“不止是这个。别人或许不能理解，但是我相信日向君一定能理解的……因为我的幸运。一开始我就注意到日向君了，从见到日向君的时候就想接近日向君。被突然抓到这座岛上，被突然要求自相残杀，已经够不幸了，所以我认为我会注意到日向君是一件幸运的事。……对、我一定会很喜欢日向君，日向君一定是最接近希望的人！所以日向君一定拥有才能，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是吗，原来他是这么想的。日向创回想起自己确实一无所知的时期，和狛枝凪斗一起行动的时间，狛枝凪斗确实对自己比别人要更亲近一点。就算在他暴露本性、自己只想远离他的时候，这个人实际上也在一直帮助着自己，不考虑中间施加的精神攻击的话。
　　也难怪他会在知道自己只是预备学科之后态度那么奇怪，日向创在心里叹口气，对狛枝凪斗来说，就像是从一开始就被背叛了吧。
　　从结果上看，狛枝凪斗关于希望的雷达确实很准确，只是被称为希望的是神座出流，不是日向创。
　　“你还是不要用这种东西当做证据比较好，也许是自相残杀对你来说才是幸运呢？普通的平和的学园生活根本没法让你看到那种希望吧？”这种东西根本就是无论怎么说都有道理，日向创个人打心底地不认为狛枝凪斗注意到自己是他的幸运。
　　“或许。”狛枝凪斗没有在这种事上纠缠，不如说他其实一向脾气挺好，没有一定要说服别人的冲动。“所以，日向君已经从我身上得到了想知道的事了吗？唔……因为我不觉得我会死，所以我不会死？在日向君的小屋有什么深意吗，日向君看起来也没那么乐意在这里对话。日向君果然知道很多呢……”
　　“……总之乖乖待着！”再说下去，说不定就连底裤都要被这个人扒掉。日向创念起了七海千秋的好，她很聪明也很敏锐，但至少她没有像狛枝凪斗这么想要探究秘密。“还有不要哄骗兔美老师给你松绑，晚上我至少会让你躺在床上睡觉的。”
　　狛枝凪斗的目光移向小屋里唯一的一张单人床，那里也确实只有一只枕头一床被子，睡一个人都会觉得不那么宽敞。他沉默片刻，突然笑了出来，说道：“……我的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