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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哥,我也爱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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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太挫败了!
我感觉我的人生还没有这么大受打击过。
一通咆哮输出后我的气是顺了心情是平复了脑子却开始后悔了。
我都在干些什么啊?
明明那年他主动打回来是我主动挂了电话啊!是我狠话说如果不想听见我的声音那就一辈子都不要和我说话啊!
我现在都在干什么啊?
我把这通无名火对着我弟一顿发泄,除了让他难过却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林清颂红着眼看着我,看他那表情我就知道没戴助听器的他完全不知道我在愤怒地说什么,他只知道我看起来很生气,很伤心,很难过。
看着他泛红的眼,我直接抬起手抽了我自己几个巴掌。
操!我真踏马不是个男人!!!
林清颂立马拉住我的手,他哽咽着开口说,语无伦次地说道:“哥,我不疼了,对不起,我一点也不疼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疼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哥别难过了,疼一点也没关系,只要哥不生气了……”
他边说边拉着我的手靠过来,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哭。
他哭我也哭,我的手一摸上他的耳垂,泪水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我哭后他脸色慌得更明显了,他主动凑过来捧起我的脸亲吻我脸上咸涩的泪水,主动讨好般地揽住我的脖子亲吻我的嘴。
我全程没动,没主动没回应没说话。
“哥,你原谅我吧……”耳边又传来他抽噎的声音。
“是我不好,是我让哥伤心了,是我让哥难过了,是我让哥担心了,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你原谅我吧,你原谅我吧……”
他一句又一句地重复着,我终于受不了了,抬手捧起他的脸,抹了抹他脸上的泪。
额头抵着额头,眼睛看着眼睛。
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可是他也听不见。
那我也得说啊!
我还从没对我弟说过我爱你,原来不说是觉得肉麻,是觉得行动远大于说法,是觉得未来还很长,那是一辈子的事。
我从没说过,结果就没有了后来。
结果后来的十年没有结果了。
结果十年后的今天,林清颂再也听不见哥说我爱你了。
“哥,你原谅我吧……”
我动了动唇,抱紧了他。
我说:“林困苦,你原谅我吧。”
林困苦,你原谅哥吧。
原谅哥没早点发现。
原谅哥没早点说爱。
原谅哥未来会自私地把你锁在身边。
我带着林清颂回家见小姨,我和她说他耳聋的事,我说我会带他去各大医院去看去治。
我还说我不会再对他放手了,如果您要拦就拦好了,反正林清颂做的也是不要命的工作,哪天他去了……
我突然想起杨森传,我看着小姨震惊的脸,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说话,仿佛像是在逼她支持我们一样。
我笑了笑改口道,说错了,我没有杨总那么想不开,我太想得开了,所以我打算这辈子就这样了。我弟活一天我就跟他在一天,他哪天要是不在了我也要守着他的空坟过一辈子。
您妥协也好阻拦也罢,都不会影响到我的决定。
小姨听完我的话一下子都有点站不稳,我直接跪在她面前,朝她磕了个响头。
林清颂握紧我的手,也学着我朝小姨磕了个头。
他说,小姨,对不起,这些年让您操心了。但也谢谢您,让我住进来还把我教育得这么好。
小姨,我特别特别喜欢您,也特别特别喜欢我哥。我不想让您伤心,但也不想让我哥难过。如果您心里有怨有气,还是打我骂我吧。毕竟没有我,我哥也不一定会这样。
屁话呢。我看了他一眼,轻啧一声。
本来是想和小姨促膝长谈的,最后变成跪的跪站的站。林清颂的泪流得比小姨还多,最后两人抱在一起哭得一个比一个心碎。
我把两人从地上弄起来,各自平复心情后就开始收拾行李。
权威的医生我联系好了,有得治那就一个个治!
耳朵治好一个是一个,不然说话总盯着别人的嘴巴,他是不在意,我意见可大着呢!
林清颂戴上助听器后才和我说当年的情况。
说右耳的问题很早就出现了,和我猜得差不多,说左耳是因为有人往学校投雷,他刚好在那颗雷附近,雷炸后他的左耳就完全听不见了。
我给他打电话的那次他刚从医院出来没多久,接通我的电话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说都没用,十分钟的通话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他感觉到心里很慌张很着急,徐敬山给他联系医院治,结果也并不明朗。
后来他临时配了一个助听器,然后给我打电话,换来了我的气话和直接挂断。
再后来,他作为实习记者开始穿梭在各个交战场所,耳朵也不可避免地再次受到创伤,手机也丢了,被炸弹轰上天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命也不过如此,有今天没明天的,所以他觉得已经完全没必要和我联系,自此才会随着命运的安排和我断联。
每次他一说起那过去的十年我就把他搂在怀里轻揉他的耳朵。
“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好很多了。”林清颂说。
“其实两年前我就已经从前线撤了下来,后面遇见森哥只是我跟着世界救助会的组织成员一起去叙利亚看望那些小孩,临时挂牌的记者身份而已。”
“你要把他吓死了。”我说。
“没有吧?但他还是很敏锐,一下就发现了我没说实话。”
“当然啦,乖孩子最会撒谎了。”我扯了扯他的脸笑。
林清颂的手术安排在下周五,其实能有一只耳朵听见我也就很开心了,但我心里还是隐约有点害怕。
没事,哥,别担心,小手术。林清颂冲我眨巴眨巴了眼,那双眼还是如此明亮清润。
你说小手术就小手术啊?我笑。
昂。林清颂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了。
哥,说一句好话来给我听听吧。
我说的哪句话不是好话了?我挑挑眉看着他笑。
好听的话。林清颂说,就那种啊,好听的话。
无聊。我耸耸肩打开冰箱开始想晚饭做什么菜吃。
说说嘛,我想听。林清颂在沙发那躺着撒娇。
我说弟弟,你已经二十八了,不是十八了,撒娇这套没用。
林清颂跪扑在沙发上面朝着我,跟猫一样的从手背后面露出两个眼睛说,我没撒娇。
撒娇的人都不会承认自己撒娇。我憋不住笑。
林清颂哼了一声又躺回沙发上。
他的右耳这段时间时好时坏,偶尔能听得到,不过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得配助听器,我想手术后了应该问题就不大了。
只是左耳还是个麻烦事,治疗风险很大,我也不想让他冒险。
电视里播着热门的动画片,林清颂取下助听器侧躺着撑着头傻笑。
之前我还问他你听得见吗就笑,他说听不见啊,但是默片有种诡异的好笑。
我也觉得这画面有点好笑。
有种温馨的好笑。
窗外的风携着细雨灌入,和我刚开的一罐可乐一样,带来一丝清凉。
我看着沙发边那个傻冒出的头,喉咙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林困苦。
我叫了他一声。
他举起拿着薯片的手晃了晃,没回头。
应该是看动画入了迷。
哥爱你。
我说。
这话听起来轻飘飘的却带着沉甸甸的爱意,我没想着他能回应,因为他又听不见。
没想到一分钟后他突然回头,冲我扬唇笑了笑。
紧接着张开了嘴吐出了几个字。
那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重重地砸在了我的耳朵里,轰隆一声,隔着重重的岁月一样清晰地穿透过来。
“哥,我也爱你。”
*
我在电脑上敲下最后一行字,回头一看,林清颂仍旧是撑着头躺下床上看我的电脑屏幕。
“写完了?”他问:“你的大作。”
“是我们的大作。”我说。
从我弟离开京海到再也联系不上起,我就突然涌起一股要写点什么的冲动。
写点什么,写下来的东西都是在我的掌控内的,就像我最开始说的,我讨厌失控的一切。但只有笔下的文字不会失控。因为失控的事实都已经发生了,但我回想起来把它一一记录下来时便不会再发生任何变化。
我记录着,本该是记录我的一生,那就成了我的自传。后来还是想以林困苦为主,就记录下我视角下的他。
我只能记录大概,回忆重要的情节写下来。
其实有很多细枝末节可以写,但我没有这么做,一是时间久了,有些是真想不起来,二是我还是想把它保留在大脑里,偶尔可以抽丝剥茧,恍然大悟,原来在这个时间点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啊!
这算是一种命运的小惊喜,我会感谢命运的如此铺垫。
就像四六级词汇的开篇是abondon,我的开篇永远是后悔那个下午,因为赵忍冬的一巴掌开启了我未来的无尽后悔。
也许我当时拦下的作用也并不大,但这仍旧是我的噩梦。
偶尔午夜梦回,我看见林清颂完全听不见我说话摇着头消失的时候,我后背直冒冷汗,惊醒过来后看着旁边熟睡的人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我想,如果能重来,在赵忍冬领着林困苦登门的第一天,我就什么都不要多想,直接蹲下来摸一摸小困苦的脸和耳朵,问,这就是我弟弟吧?
这样他就不用喊我哥哥了,也就不用被打一巴掌了。
如果能重来……
我挠了挠头,林困苦在后面拿着敲背锤敲了敲我的背:“不喜欢的结局你就改。”
“这是开头。”我叹气。
“那不喜欢的开头你就改。”
我“啧”了一声回头看他,无语地说:“那不就变成小说了?”
“你这不是小说?”林清颂一脸惊讶。
“狗屁小说!”我说。
“那你这是什么?”林清颂问。
“日记。”我说。
“给我看看!”林清颂一下跳起来。
“看个屁,睡觉!”我说。
林清颂刚好站起来准备跳,我直接抱着他的腿把他扛在肩上就往卧室走。
他倒吊着跟鬼一样瞎叫,我嫌吵往他屁股上拍了几巴掌:“闭嘴!”
他一下蔫了,委屈道:“还不让人叫了?”
我冷哼一声,扯嘴一笑:“行啊,到床上了有得让你叫。”
“……。”
“哥,我爱你。”
“这话说多了就不好使了。”
“哥,我恨你!”
“诶我爱听,多说点。”
“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喜欢你。”我说。
他愣了一下,又嘻嘻地改口:“我也喜欢你。”
——全文完